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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武才人蓄发还宫 秦郡君建坊邀宠(3)


  高宗见了檄文,便道:“二王斗鸡,王勃不行谏诤,反作檄文,此乃交构之际。”遂斥王勃出沛府。王勃闻命,便呼舟省父于洪都。舟次马当山下,阻风涛不得进。那夜秋抄时候,一天星斗,满地霜华。王勃登岸纵观,忽见一叟坐石矾上,须眉皓白,顾盼异常,遥谓王勃道:“少年子何来?明日重九,滕王阁有高会;若往会之,作为文词,足垂不朽,胜于斗鸡檄多矣!”勃笑道:“此距洪都,为程六七百里,岂一夕所能至?”叟道:“兹乃中元,水府是吾所司,子欲决行,吾当助汝清风一帆。”勃方拱谢,忽失叟所在。勃回船,即促舟子发舟,清风送帆,倏抵南昌。舟人叫道:“好呀,谢天地,真个一帆风已到洪州了!”王勃听见,欢喜不胜。

  时宇文钧新除江州牧,因知都督阎伯屿,有爱婿吴子章,年少俊才,宿构序文,欲以夸客,故此开宴宾僚。王勃与宇文钧,亦有世谊,遂更衣入谒,因邀请赴宴,勃不敢辞,与那群英见礼过,即上席。因他年方十四,坐之末席。笙歌送奏,雅乐齐呜,酒过几巡,宇文钧说道:“忆昔滕王元婴,东征西讨,做下多少功业,后来为此地刺史,牧民下士,极尽抚绥。黎庶不忘其德,故建此阁,以为千秋仪表;但可惜如此名胜,并无一个贤人做一篇序文,镌于碑石,以为壮观。今幸诸贤汇集,乞尽其才,以纪其事何如?”遂叫左右取文房四宝,送将下去。诸贤晓得吴子章的意思,各各逊让,次第至勃面前。勃欲显己才,受命不辞。阎公心中转道:“可笑此生年少不达,看他做什么出来!”遂起更衣,命吏候于勃旁。“看他做一句报一句,我自有处。”王勃据了一张书案,题起笔来,写着:“南昌故郡,洪都新府。”书吏认真写一句报一句,阎公笑道:“老生常谈耳。”次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阎公道:“此故事也。”又报至:“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匝越。”阎公即不语。俄而数吏沓报至,阎公即颔颐而已,至“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不觉矍然道:“奇哉此子,真天才也!快把大杯去助兴。”顷而文成,左右报完,忽见其婿吴子章道:“此文非出自王兄之大才,乃赝笔也;如不信,婿能诵之,包你一字不错。”众人大惊。只见吴子章从“南昌故郡”背起,直至“是所望于群公”,众人深以为怪。王勃说道:“吴兄记诵之功,不减陆绩诸人矣;但不知此文之后,小弟还有小诗一首,吴兄可诵得出么?”子章无言可答,抱惭而退;只见王勃又写上一言均赋,四韵俱成: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王鸣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阎公与宇文钧见之,无不赞美其才,赠以五百缣,才名自此益显。

  却说高宗荒淫过度,双目眩眊。天后要他早早归天,时刻伴着他玩耍。朝中事务,俱是天后垂帘听政。一日看本章内,礼部有题请建坊旌表贞烈一疏。天后不觉击案的叹道:“奇哉!可见此等妇人之沽名钓誉,而礼官之循声附会也。天下之大,四海之内,能真正贞烈者,代有几人?设或有之,定是蠢然一物,不通无窍之人。不是为势所逼,即为义所束。因阁之中,事变百出,掩耳盗铃,谁人守着。可笑这些男子,总是以讹传讹,把些银钱,换一个牌坊,假装自己的体面,与母何益?我如今请贞烈建坊的一概不准,却出一诏,凡妇人年八十以上者,皆版授郡君赐宴于朝堂,难道此旨不好似前朝?”遂写一道旨意于礼部颁谕天下,时这些公侯驸马以及乡绅妇女,闻了此旨,各自高兴,写了履历年庚,递进宫中。天后看了一遍,足有数百。天后拣那在京的年高者,点了三四十名。定于十六日到朝堂中赴宴。至日,席设于宾华殿,连自己母亲荣国夫人亦预宴。时各勋戚大臣的家眷,都打扮整齐而来。

  独有秦叔宝的母亲宁氏,年已一百有五,与那张柬之的母亲滕氏,年登九十有余,皆穿了旧朝服,来到殿中。各各朝见过,赐坐饮酒。天后道:“四方平静,各家官儿,俱在家静养,想精神愈觉健旺。”秦太夫人答道:“臣妾闻事君能致其身,臣子遭逢明圣之主,知遇之荣,不要说六尺之躯,朝廷豢养,即彼之寸心,亦不敢忘宠眷。”天后道:“令郎令孙,都是事君尽礼,岂不是太夫人训诲之力?”张柬之的母亲道:“秦太夫人寿容,竟如五六十岁的模样,百岁坊是必娘娘敕建的了。”荣国夫人道:“但不知秦太夫人正诞在于何日,妾等好来举觞。”秦母道:“这个不敢,贱诞是九月二十三日;况已过了。”酒过三巡,张母与秦母等,各起身叩谢天后。明日,秦叔宝父子暨张柬之辈,俱进朝面谢。天后又赐秦母建坊于里第,匾曰:“福奉双高”。此一时绝胜。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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