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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最后大反击

  李承晚“释放”战俘的行径,立即引起国际上的强烈反响,有的国家舆论要求英国逮捕李承晚
  6月18日,在“联合国军”司令部发表了这样一则短短的新闻公告:
   关押在朝鲜釜山、马山、伦山和尚武台等地的联合国军战俘营中的大约2.7万名反共产党的北朝鲜战俘于昨日午夜至今日拂晓越狱……
  具体是怎么回事?
  据美国知名作家约瑟夫·格登在《朝鲜战争——未透露的内情》中后来透露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6月18日午夜刚过,正在釜山宽阔的战俘营里值班的蒂姆·马多克斯中士决定走几百码到他的营房中取一本小说来打发破晓前的时光,忽然,听见几百人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和低语声……马多克斯急忙跑到主要营地的围栏旁,只见‘大门敞开’,他说,‘北朝鲜战俘们带着他们的杂物袋子跑步冲过大门。我跑到一个韩国军士跟前,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间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耸耸肩膀笑笑。’……于是,马多克斯把战俘营里的几个美国人都叫了起来,但是无计可施。几个钟头之内,这里就和南朝鲜其他地方的另外三个战俘营一样,变得人去营空了。一共有2.7万名不愿遣返的北朝鲜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自李承晚以下,没有一个朝鲜人倭称这次大逃亡是未经准许的云云。韩国士兵和警察在战俘营门外遇见逃亡者,还给他们老百姓衣服和食品,指点他们到私人住房中去藏身……政府电台指示老百姓给他们以庇护,并警告他们对付前来搜捕这些战俘们的美。国士兵。大概不到1000名逃亡者被抓获。随后几小时,美军接替了警卫值勤,他们接到指示可用无毒刺激剂来防止进一步的逃亡事件。但是逃亡仍在继续,四天之后,战俘的人数已从3.54万名北朝鲜人减少为不到9000人。”
  ——显然,这次越狱行动是由南朝鲜的高级官员一手制造的,是他们秘密策划和精心布置的……不难看出,“释放”战俘的目的,一是为了破坏停战协定的签字;二是把部分人化军为“民”,然后再强畿征集补人“联合国军”,以弥补其兵员不足的问题……
  李承晚“释放”战俘的畿径,立即引起了国际上的强烈反响,国际舆论纷纷谴责,说李承晚扣留战俘是“背信弃义的行动”,“危害了全世界不耐烦地期待着的和平”。谴责李承晚是“出卖和平事业的国际叛徒”、“不负责任的乖戾小人”、“世界上最危险的人”。
  有的国家舆论要求美国撤换李承晚,甚至逮捕李承晚。
  印度总理尼赫鲁的发言人说:这是一件“很遗憾而极其令人反对的事情。”
  《印度时报》说:“局势要我们以全力拯救停战……必须尽一切力量追回被释放的战俘。
  必须给予严重惩罚,包括在必要时用立即把李承晚撤职的威胁来迫使南朝鲜政府在这个工作中进行合作。”
  派兵参加“联合国军”的一些国家政府,也表示了不满和不安。
  英国首相邱吉尔在下议院声明说这是“性质严重的事件”,他“深为震动”,“大为伤心”,并当场宣读了英国政府致李承晚政府的照会:
  “……作为一个有军队参加朝鲜战争的联合国成员,女王政府强烈谴责这种侵犯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权限的背叛行为,这种权限是韩国在1950年曾经同意的。”
  邱吉尔说:“事态显然非常严重充满着危险。”“现在看来,追回被放的战俘——像中国与北朝共方所要求的——是十分明智之举。”
  邱吉尔这里所说的中朝两方的要求,是指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彭德怀司令员和金日成元帅共同致“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将军,要求全部追回被李承晚强迫扣留朝中方面被俘人员的那封信。
  信中指出:
  “我方早就一。再提醒你方注意……强迫扣留战俘的可能性却是时刻存在着和增加着的,因而是我们必须坚决反对的。现在发生的这次李承晚‘释放’和胁迫战俘事件,证明我们所反对的强迫扣留已经进一,步地成为不容置辩的事实。而你方在此问题上历来所表现的错误立场和纵容态度,不能不直接影响这次事件的爆发和即将签字的停战协定的实施。”
  彭德怀、金日成在信中还以强硬的措词质问克拉克:究竟“联合国军”司令部能否控制南朝鲜的政府和军队?如果不能,那么朝鲜停战究竟包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如果不包括李承晚集团在内,则停战协定在南朝鲜的实施有何保障?
  法国、澳大利亚等国家政府也相继给南朝鲜当局发出照会,抗议它侵犯“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权限。
  有的资本主义国家舆论指出,“李承晚的破坏行动的责任,大部分应由联合国军司令部来负责”,“联合国军司令部犯了玩忽职守罪。”
  艾森豪威尔也慌了手脚,他通过国务院发给李承晚一份急电:“你目前的命令和根据这个命令所采取的行动……给联合国军司令部造成困境。这种局面如果继续下去,只会牺牲联合国精锐部队用鲜血和勇敢为朝鲜赢得的一切。”
  艾森豪威尔指责李承晚废弃了把南朝鲜军队的指挥权交给“联合国军”的保证,“违抗了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指挥”,要李承晚“立即毫不含糊地接受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指挥,处理并结束目前的敌对行动。”
  杜勒斯在一次公开谈话中怒斥李承晚的行动是对联合国军司令部“权威的侵犯”,他担心这样下去,“会使再过几小时似乎就唾手可得的停战协定毁于一旦。”
  ……鉴于这一形势,毛泽东主席于6月19日非常及时地指出,此时帝国主义阵营内部的争吵和分歧正在扩大,“我们必须在行动上有重大表示方能配合形势,给敌方以充分压力,使类似事件不敢再度发生,并便于我方掌握主动。”
  根据这个指示精神,刚到达平壤准备在停战协定上签字的彭德怀,于6月20日致电毛泽东:
  “建议推迟停战协定签字的时间,以便再给南朝鲜军以严重打击,再消灭南朝鲜军1.5万人。”
  6月21日,毛泽东回电彭德怀,同意这一建议,并非常肯定地指出:“停战签字必须推迟,推迟至何时为适宜,要看情况发展才能作决定。再歼灭南朝鲜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于是,志愿军领导人立即决定,再组织一次战役,狠敲南朝鲜军一家伙,配合停战谈判。
  我方谈判代表团也立即决定,暂缓停战签字时间的谈判,以观对方的反应。
  也就在这种形势下,艾森豪威尔被迫于6月25日派出一名特使沃尔特·罗伯逊去南朝鲜和李承晚会谈了。
  罗伯逊,这位风度优雅、极度老练和耐心而声名卓著的特使,而且挂的头衔是助理国务卿,就能说服李承晚不制造别的事端吗?——很难说!
  罗伯逊当然不会想到,也就在他刚到南朝鲜的6月25日正好是朝鲜战争爆发三周年这一天,李承晚导演了反对停战的“演讲”和“游行”。声言停战协定一旦签订,“要把我的军队从联合国管辖下撤出来”,“继续北进”,“进军鸭绿江”……
  按照美国人的说法,这是李承晚给罗伯逊的一个见面礼!
  罗伯逊马上就意识到,这次会晤要把李承晚说服太困难了。
  罗伯逊第一次到李承晚家里就有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李承晚对罗伯逊并不热情,只是怒气冲冲他说,“请坐。我不大舒服,十分疲倦,昨夜通宵未眠。”罗伯逊觉得李承晚的心情很不好。按克拉克的介绍,每当李承晚心情比较好的时候,他的奥地利出生的妻子弗朗西斯卡总是穿着一套飘拂如仙的朝鲜服装参加他们的谈话。但这一天却没有看见这位李夫人,只有李承晚和一只小狗在场。
  尽管这样,罗伯逊还是按时登门和李承晚会晤。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地坐着倾听这位年迈的总统倾吐着他对美国的似乎是罄竹难书的不满之情……
  他们在6月27日交谈时,突然,李承晚提出了四条要求:
  第一条,其余的反共的朝鲜战俘应迁移至非军事区,并转交给中立国委员会;第二条,为政治会议规定90天的时间限制;第三条,美国给韩国以经济援助并帮助它建立起20个师的军队;第四条,美国应“保证”一项双边防务条约。
  罗伯逊听了后微微一笑对李承晚说:
  “我的朋友,你提出的要求对我们美国人来说,都不成为什么大问题。我马上报告给艾森豪威尔总统好吗?”
  很快,当天艾森豪威尔就给李承晚发了一份私人电报,在电报中对李承晚提的四条要求一一答复:
  美国认为,不愿意遣返的朝鲜战俘将被转移至非军事区,“如果这在后勤上是可行的话”;美国不能够单方面为政治会议规定一个时间限制,但是如果在90天之中一事无成的话,美国将会“考虑”退出的问题;美国将给予你所要求的经援和军援;美国将愿意谈判一项双边防务条约,但是不能予以“保证”,因为需要得到美国参院的同意。
  罗伯逊没有想到李承晚对艾森豪威尔的电报反应非常热诚。“好,”李承晚对罗伯逊微笑着说,“艾森豪威尔总统满足了我的所有要求……我请客,今晚就在我这里吃饭。我马上打个电话把克拉克将军也请来……”
  这时,李承晚的夫人弗朗西斯卡笑嘻嘻地从她的卧室里走了出来,首先殷勤地给罗伯逊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对李承晚说:“我的大总统,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克拉克将军那里的电话我来给你打,好吗?”
  “那太好了。谢谢你,我的夫人,你指挥吧。”李承晚给弗朗西斯卡做了一个鬼脸。
  当晚,在晚餐上,弗朗西斯卡向罗伯逊和克拉克敬酒,感谢他们对李承晚帮了大忙。弗朗西斯卡说:
  “你们辛苦了,你们对李总统帮助很大,来,我敬你们一杯!”
  当罗伯逊和克拉克站起来与弗朗西斯卡碰杯的时候,李承晚很快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条子放到了罗伯逊和克拉克的面前。
  罗伯逊和克拉克喝了酒坐下来一看:
  “20个师对韩国军队是不够的……希望有一支能同‘就在眼前的近邻’(显然是指北朝鲜)
  相伯仲的军队……如果政治会议在90天中不能在统一朝鲜问题上取得成功,美国就应当同韩国一起恢复军事行动……韩国人只有在以‘胜利解决战争’为目标的情况下才留在联合国军统辖之下。”
  罗伯逊看完条子后,轻轻碰了克拉克一下:“这个变化无常的老头子又在耍花招了!”
  “这样的事我见过的多了。吃归吃,喝酒吧,”克拉克站起来举杯,也示意罗伯逊站起来举杯,“我们借主人的酒敬主人一杯!感谢李夫人和我们共进晚餐作陪……祝李夫人永远年轻,永远漂亮……李总统条子上写的事嘛,我们回去研究一下……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克拉克把胸脯一拍一饮而尽。
  罗泊逊暗暗佩服克拉克的逢场作戏,希望今后在对付李承晚的这些问题上克拉克能助一臂之力——必要时给李承晚施加点反压力。
  克拉克看出了罗伯逊的想法,微微点头,“可以尽力而为……”
  在这顿晚餐会之后,罗伯逊和克拉克很快发给华盛顿一封垂头丧气的电报,电报中报告说:
  “……李承晚贪得无厌,显然是要拖延谈判……”
  于是,罗伯逊又恢复了他同李承晚的抓紧不放的私下的会谈。与此同时,克拉克则开始了对李承晚施加反压力的行动。
  7月5日,克拉克根据得到华盛顿的可以让南朝鲜政府看出“联合国军”准备撤出朝鲜的许可,告诉南朝鲜国防部长,他已经增加了看守战俘营(关押不同意被遣返的朝鲜战俘)的力量……放慢了向南朝鲜运送补给和装备的速度……中止了扩建最后四个南朝鲜陆军师所需装备的装运工作……今后,还准备削减使用当地民工的各项工程……
  当天,克拉克还让泰勒在向新闻界发表谈话时表示,如果在签署停战协定之后南朝鲜政府还决意“打下去”的话,他就从战线上把“联合国军”的部队撤下来。
  泰勒接着还说:“第8集团军如同一部20个汽缸的汽车,是由电线和齿轮构成的一个复杂系统……如果联合国军一撤走,留下的南朝鲜部队就得照此再造一部全新的汽车。”
  ——这番活的含义非常清楚,就是说如果南朝鲜政府要单方面将战争打下去的话,它必然要面临一个重大问题用卜就是南朝鲜陆军的整编。
  就在7月初这几天中,罗伯逊和克拉克经常通报信息,并把他与李承晚私下会谈的进展情况及时向艾森豪威尔报告……
  艾森豪威尔也催得很紧,在每次回给罗伯逊的电报中都要他“想办法得到李承晚对停战以及使南朝鲜军队无具体期限地留在联合国军统辖下做出承诺……”艾森豪威尔认为有了这样一纸文件在手,就可以最后实现停战,然后战后的问题也可着手解决……
  于是,罗伯逊赶紧行动,他注意发现李承晚在某一点上如果表示了同意就立即把它变为书面形式的协议。
  正当罗伯逊努力设法使李承晚接受协议的时候,中、朝方面的联络人员对克拉克提出的恢复谈判的要求作出了答复。
  ……彭德怀司令员和金日成元帅对“联合国军”司令部在战俘越狱逃跑这一事件中所起的作用仍感到特别怀疑,而且对李承晚及其政府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谴责……虽然我方对“联合国军”司令部的解释罗列了一大堆保留意见,但我们仍以大局为重表示:“尽管我方对贵方的答复并不感到完全满意,但考虑到贵方表示了争取早日签署停战协定的愿望和鉴于贵方做出的各种保证,我方同意双方代表团约定时间会晤,讨论停战协定的落实问题和签署停战协定前的重要准备工作。”
  ——中、朝方面同意恢复板门店谈判和克拉克针对南朝鲜政府所采取的一系列反击措施,显然对李承晚产生了作用。7月9日,李承晚终于屈服了。因此,罗伯逊才得以在三天之后结束了他与李承晚的会谈。
  罗伯逊会谈结束离开朝鲜回国时,收到了李承晚写给他的一封亲笔信,赞扬罗伯逊助理国务卿的出色工作和“他宽怀大度的高尚精神”。李承晚还在信中向艾森豪威尔总统保证:“尽管他对签署停战协定会引起什么长期后果表示担心,但他不会在落实停战协定条款的过程中设置障碍……”
  能相信李承晚的保证吗?
  不能,李承晚是迫于美国的压力,虽然保证不阻碍停战协定的实施,但没有就这项保证提出任何时间限制。
  果然,就在7月12日美国和南朝鲜发表联合宣言,宣告他们已经就朝鲜的停战、不愿遣返的战俘的处置和今后的合作达成了协议时,李承晚公然声称:他保留退出和平会议和采取他认为必要的行动的权利。
  而“联合国军”司令部却在回答一个问题时私下给中、朝方面的联络人员说,它“对于南朝鲜部队违反停战而进行的任何侵略行动都不会给予支持。”
  当时,形势的发展对我方非常有利,形成了志愿军再给南朝鲜军以狠狠打击的良好时机……这便是预计在夏季反击战役发起的第三次进攻,也称之为金城战役!
  好一幅停战前夕惨烈激战的图景!
  朝鲜最后大反击——金城战役就这样打响了1953年7月13日夜,志愿军在金城以南至北汉江之间25公里的地段上,向敌军发起了总攻。
  这便是发生在停战前夕的著名的金城战役,也是志愿军抗美援朝的最后一次大的反击作战。
  战役是这样部署的:
  由杨勇司令员和王平政委指挥的20兵团五个军组成东、中、西三个突击集团,首先攻歼金城西南梨实洞、梨船洞一线以北及金城川以北之敌,拉直金城以南战线;尔后视情况继续向赤根山、黑云吐岭、白岩山一线发展进攻;胜利之后,准备打敌人三至四个师的反扑,在打敌人反扑中再大量地歼灭敌人……为确保20兵团右翼安全,9兵团的24军同时由金化东北之阳地至杏亭地段实施突击,阻击金化方向之敌东援。
  这次战役在东集团的60军的任务是,从北汉江以西、龙虎洞、松室里、522.8高地一线进攻。第一步,歼灭登大里、广大洞地域的南朝鲜军第3师、第8师各一部;第二步,前出黑云吐岭、白岩山、949.5高地至北汉江西岸……
  13日傍晚,天气阴沉,云层很低,偶尔还落阵大雨。入夜后,浓云密布,大有乌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21时整,我军1000多门各种口径的大炮猛然间在金城前线咆哮起来。随着20分钟的火力袭击,就把1900余吨炮弹倾泻在敌人的阵地上,眨眼工夫,东起北汉江,西至下甘岭几十里的敌军阵地上,腾起团团浓烟,炮火把雨夜漆黑的天幕映成一片紫红……潮水般的志愿军战士们从事先埋伏的出击地一跃而起,伴随着激励斗志的冲锋号,向敌阵发起勇猛的冲击。一时间,枪声密集,成百上千的敌士兵还没来得及逃出工事便被冲上来的志愿军战士击伤、击毙。敌军死伤无数。而志愿军在突破敌阵时,奋不顾身,亦弃尸累累……
  好一幅停战前夕惨烈激战的图景!金城战役就这样打响了。在龙门山的60军基本指挥所里,作战参谋人员接电话的呼喊声,收发报机哺哺嗒嗒的电键声构成一种忙乱而紧张的气氛。
  军长张祖谅面对着作战地图,双目冷峻。作战参谋人员不断把突击部队前进位置的最新情况标示在地图上。张祖谅的心早已飞到最前线的各突击部队。在作战地图上那红蓝色的两种符号标示得很清楚:沿登大里、广大洞地域密布着不少暗蓝色的色块,那是曾在北汉江以东遭我军歼灭性打击的南朝鲜军35团一营、23团和第8师18团、22团等部的防御工事,在蓝色块的对面有四支巨大的红色箭头直指蓝色块,那是60军向北汉江以西、龙虎洞、松室里、522.8高地一线进攻的四支利箭。正中的一支箭头,由181师541团团长王子波带领部队从龙虎洞突破,攻占龙虎洞及公路以西的541高地、472.3高地、551.6高地及瑞云里、梨船洞地区;另一支箭头,配属181师指挥的67军侦察营从541团左翼插至小城洞,攻占敌人炮兵阵地,不使其逃跑;在541团右边的另一支箭头,以605团并指挥606团一个营,攻占松室里、汝文里、585.2高地及以北的630高地;在541团左边的又一支箭头,由181师543团团长张泽清指挥该团和师侦察连,强渡金城川,攻占江南的461.9高地及其以北无名高地,保障侧翼安全。在这些巨大的红色箭头的后面,还标示着视情加入战斗扩大战果的军二梯队180师和完成北汉江以东作战任务后移至北汉江以西为军预备队的179师。张祖谅双目不离地图,他从这里,透视着夜幕笼罩着的战场,仿佛已经看到这四支利箭齐头并进的战况和179师、180师积极求战的情景……
  但战况进展不很顺利,第一梯队在进攻中遇到了麻烦。
  张祖谅心里清楚,181师刚刚在北汉江以东完成攻占883.7高地和973高地的任务后,调回后方渔岭洞休整没有几天,即奉命西渡北汉江参加金城战役的进攻作战,准备时间比较仓促,加上当,时正值雨季,大雨不断,河水上涨,道路又少,人马车辆都在一条道路上开进……到北汉江以西后,地形不熟,进攻正面也比较狭窄,又是横越山脊作战,部队不便于展开……而正当部队在7月12日部进入进攻准备和出发地域时,突然接到兵团的紧急情况通报:54军一名侦察参谋失踪。如果从坏的方面想,此人叛变投敌,泄漏了作战企图,将给作战造成许多困难……鉴于部队已经展开,第二天就将发起攻击,敌人作大的变更部署已来不及,我军变更部署也来不及,故决定战役仍按时发起。
  张祖谅联想起当时181师541团团长王子波曾对选择突破方向提出过异议:他建议改变向龙虎洞方向突破的原方案,而从他经过侦察后新发现的登大里东北侧高地鞍部的有利地形实施主要突破。可惜当时许多人都没有在意。
  现在意外发生了,据报告,541团担任突破的一营及二营六连向龙虎洞方向突破后遭敌炮火拦阻和敌八挺高射机枪火力平射,部队被压在龙虎洞西南无名高地下,伤亡很大……显然是由于那个侦察参谋叛变投敌,供出了我军的作战部署,敌人加强了火力……张祖谅有些焦急。
  “参谋长,你问一下181师,其他的几个箭头都打到哪里。”张祖谅盯着地图问道。
  邓仕俊直接到电台询问去了。
  “报告军长,”这时,作战参谋任秀峰上前向张祖谅说,“180师王振邦参谋长又来电话催问什么时候让他们师加入战斗……”
  “急什么?告诉王振邦,给他们师长说,有180师打大仗的机会。”
  张祖谅说王振邦急,实际上他比王振邦还急,他心里明白,180师自从把阵地移交给21军,在7月上旬移至北汉江以西后,就一直把第二梯队的任务当第一梯队去准备——师长李钟玄和参谋长王振邦率领各团团长、作战股长、师司令部人员跨过北汉江到敌人主阵地前,详细勘察地形,选定渡河点,研究河水上涨时的渡河措施,考虑加入战斗的时机、方向和作战任务,现在战役已经打响了,他们要问一下什么时候加入战斗,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179师吴仕宏师长也打电话来请示任务,他说,他们师在北汉江以西机动的时间太长了,是不是该动了……”
  “这个吴仕宏也来凑热闹了,179师从7月3日开始逐次将阵地移交给21军,陆续向北汉江以西机动,部署在科湖里以北地区……这很明确是为军的预备队……怎么现在就等不得了呢?
  我看,他是对当军里的预备队还有意见,争任务,总怕比其他师打少了……”张祖谅略带分析他说。
  “不错,争任务,多打仗,吴仕宏同志有这么个特点。真是有什么样的干部就带什么样的兵,我这里就收到179师许多战士的请战书、决心书……”在一旁的政治部主任李哲夫插话。
  “这种精神当然是好的。其实179师打的仗并不少。”张祖谅扳着指头边走边说,“他们一上阵地就在友邻接合部文登公路和军的主要阵地鱼隐山接连打了好几个硬仗,很快又攻占了902.8高地,特别以后又鏖战938。2高地,扩展阵地约5平方公里,完成了牵制敌人两个师,掩护金城战役准备的任务……他们现在当军里的预备队这是从通盘考虑的嘛……”
  张祖谅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站在他面前很久的任秀峰说:
  “你给吴仕宏讲,就说是我讲的,叫他们师随时准备执行作战任务。”
  一会儿,邓仕俊把了解到的战况向张祖谅汇报。
  “左翼突击的543团两个连和师侦察连战斗发起后,由529.3高地向南偷渡金城川,被敌发觉,当夜且战且渡,在河中伤亡较大,现在,占领了461.9高地以北无名高地。
  “右翼突击的605团一营二连,突破敌人前沿阵地后沾领汝文里以北高地,其余各分队进入突破口,继续向前进攻……
  “配属181师指挥的67军侦察营,没有按师规定的时间、道路前进,运动中遭敌炮火拦阻,部队伤亡很大,进展较慢。
  “但部队作战异常勇敢。钟发生师长和张春森政委再三表示要我们放心,而且有181师的老师长王诚汉副军长在那里亲自坐镇,他们一定发扬‘皮旅,的光荣传统,根据敌人防御阵地‘一线难攻,纵深易插’的特点,增强突击力量,发挥小兵群的作战能力,采取多路穿插、大胆分割围歼敌人的战法,向纵深发展进攻……”
  张祖谅听完邓仕俊的汇报精神一振:
  “太好啦,王副军长也在那里,还有什么担心的呢?告诉王副军长我们加强联系。”
  王诚汉副军长是七月初就带上几个参谋人员组成前指到181师指挥所的。181师师长钟发生在)‘皮旅”时和王诚汉分别担任542团和541团的团长、较长时期战斗在一起比较熟悉,都是有勇有”谋的战将。现在两人又在一起指挥,可以说是如虎添翼,有了这样的部队哪有不打胜仗的。“一个多小时后,各主要突击方向的胜利消息陆续传来了。王诚汉直接在电话上给张祖谅讲,电话的声音很好,王诚汉讲得很快:
  “……541团重新组织力量攻占龙虎洞西南无名高地后,从579.3高地西南沿金城川北岸直插登大里,切断了敌人向南渡金城川的退路。担任向纵深穿插的一支部队,在攻击前进中,遭到敌人密集炮火的拦阻,部队伤亡过大,在腥风血雨中英勇攻击,前仆后继……当夜,一营营长张国治不幸负伤,教导员张荣光挺身而出,收拢和指挥各连人员66入,在山势陡峭,敌人守备薄弱的间隙直插纵深551.6高地,途中攻歼了封锁住前进道路的无名高地之敌和两个班的援兵,摧毁了敌人的化学迫击炮群,缴获化学迫击炮11门,强行攻占了551.6高地,尔后又单独作战,连续打退敌人6次反扑,直至与后续部队会合……
  “……543团一支部队占领461.9高地以北无名高地后,迅速插向敌人防御纵深。攻击途中,连长负伤了,他撕下衣襟包好伤口,指挥部队继续战斗,在部队伤亡较大的情况下,攻占了北汉江与金城川汇合处的461.9高地,以后,又遭到敌人一个排到两个连的多次反扑,但均被击退。543团另一支部队,协同541团攻占龙虎洞西南无名高地。夭明后,雾浓雨大,敌空军不能出动,炮兵失灵,他们乘机发展进攻,进展顺利。以后,又协同541团九连攻占了541高地……
  “……605团继一营二连占领汝文里以北高地后,一营主力投入战斗很快占领482.2高地,并继续向西南扩张。但因地形狭窄,部队拥挤,进展迟缓,遭敌人炮火封锁,伤亡较大,直至第二天上午,二营始插至执室里南,攻占585.2高地和500高地以北无名高地。三营攻占585.2高地以甫无名高地后,一部西渡金城川,进至梨船洞东北603高地与友邻67军会合,预定目标全部占领……
  “……随着战斗的发展,为了协同67军夺取轿岩山,歼灭梨船洞地域之敌,181师决定第二梯队团542团随605团之后向梨船洞方向发起进攻。这个团的一支部队由商山里西渡金城川,进入梨船洞地区。由于金城川以北地区的敌人已被我军消灭,团里奉命南渡金城川发展进攻,协同友邻歼灭了梨船洞地区的敌人,以后,又占领了轿岩山东南山梁,保障67军14日攻占轿岩山主峰敌军阵地起了积极作用……这个团的另一支部队由广大洞、细岘里南渡过金城川,进占黑云吐岭以西的682高地和460.5高地……其余各分队肃清残敌后,控制了华川到金城公路到金城川桥梁渡口。这时,敌人的一批工兵赶来,企图炸毁金城川大桥,一等功臣潘长义带着机枪小组,他命令“机枪掩护”,自己一个箭步扑上去,从敌人手中夺下导火索,保住了大桥,为后续部队向纵深发展夺取了重要通道……
  “……经过21小时激战,181师各支部队已全部突破敌人第一、第二两道防线,抵近金城川大桥。至此,敌龙虎洞、松室里以西,金城川以北及以南461.9高地,共28平方公里区域内的各阵地,全部被181师占领,共歼敌3100多人,其中俘敌375人,击落敌机2架,击伤8架,缴获坦克3辆,汽车43辆,各种迫击炮15门,火箭筒38具,无后座力炮15门,化学炮19门,火焰喷射器7具,高射机枪19挺,轻重机枪143挺,其他枪支1400多支,各种炮弹8万余发,各种子弹13万多发,以及大批军用物资……”
  “好!好!打得好!第一步任务完成了。我马上命令180师去完成预定的第二步任务,向白岩山、黑云吐岭方向进攻!你率军前指随180师过江指挥作战……”张祖谅高兴地放下电话,对站在一旁的邓仕俊说:“仗打得好,通信联络也搞得好,你看,我和王副军长讲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断线……走,咱们到观察所去用大倍望远镜看看敌人的狼狈景象……”
  从金城通往华川的公路上,敌人的汽车瘫痪了,坦克像乌龟一样翻倒在泥潭中,路两旁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弹药箱,还用防雨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丝毫未动,便成了我军的战利品……
  一长串已经挂在十轮大卡车上的榴弹炮、多管火箭炮,敌人也未来得及拉跑……路面上,水沟里,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敌军尸体,遍地是他们抛弃的纸币、枪支、大小包裹、粮食、罐头、衣物以及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敌人仓皇溃逃了……
  “那些仓皇溃逃的甫朝鲜士兵,有的骑在大炮身上,但是还有成千的人用那起了水泡的一双脚,一拐一拐地向南步行,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在路旁的泥泞地里倒头就睡,顾不得倾盆大雨了……”当时美联社有一位记者目睹现场后是这样的报道和短评:
  “如果共军有一队战斗轰炸机的话,他们就能够把公路上的这个长达数英里的地段变成一条血河……”
  “难道这些困难就会把我们吓住了吗?”王诚汉暗暗自信地目间自答:
  “当然不会,我们的部队只要能攻得下就一定能守得住!”
  追上去!不让敌人跑掉!
  一切都是按预定方案执行;一切都用不着再作动员。
  李钟玄师长从张祖谅军长那里接到完成预定的第二步任务的命令后,当即令538团团长庞克昌、540团团长周光噗迅速抢渡金城川,向白岩山、黑云吐岭发起进攻!并命令539团团长陈克难以一个营的兵力控制北汉江与金城川汇合处的461.9高地,主力为师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这是一支燃烧着复仇之火的天降神兵!
  他们要报五次战役回撤失利的一箭之仇!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熄灭这一团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遏止他们勇追穷寇的前进步伐!
  7月14日,团长庞克昌、政委潘放率领538团冒着大雨向敌纵深挺进。团参谋长曹有荣率前进指挥所紧随第一梯队营过江指挥作战。由于大雨倾盆,天气阴覆,不便敌机活动,乘此有利时机,庞克昌命令部队白天加入战斗。于是,13时全团出动,15时前卫营进到执室里,遇到了残敌约一个连依托阵地顽抗,尖刀六连连长段阡田当机立断从行进间发起冲击,将敌击溃。参谋长曹有荣令五连改为尖刀连,继续前进。 16时许,五连连长秦福德率领尖刀排到达广大洞金城川铁桥,桥梁刚被炸毁,部队冒着敌人的炮火从仅剩下的一根钢梁上跑过和从水深到腰的江中涉过。渡江后,突击部队由,一个变成数个,紧紧地咬住敌人,尖刀三排的战士江成富和张兆祥两人直插到敌人的纵深,冲退了正在集结的敌人一个营,打毁了两辆汽车,一个排的敌人被赶入江中。另一个尖刀连的战士、火箭筒射手赵福得用两发火箭弹打毁一辆坦克,给穿插部队打开了通路。青年战士、共产党员陈兴元,被敌人机枪子弹打穿了胸膛倒在地上、昏迷过去又醒过来,血染全身继续前进。21时,二营插到敌人纵深30多里的黑云吐岭。这里就是他们预定穿插的目的地。山陡路滑,雨越下越大,他们攀着树枝,抓住野草,在泥泞中爬着前进。
  山上是敌人一个营的指挥所,敌人还在睡大觉,没来得及穿裤子就被打死了大部分,活捉敌营长以下40余名,拂晓前全部占领了黑云吐岭。
  同日,540团团长周光噗、政委李懋召率领部队从登大里渡过金城川向白岩山攻击前进。
  10点钟,部队刚刚爬上一座大山,前锋二营六连就打响了,不到一刻钟抓来一批俘虏。让联络员一问,是南朝鲜军第5师的。
  “原来是我们的手下败兵,在‘长山腿’被我们打得头破血流,在949.2高地又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如今碰在一起,可算是冤家路窄,哪能让它跑掉!追呀!前边是南朝鲜军第5师,追呀!”喊声闪电似地传遍了部队。
  战士们乘着风似地卷下山去……又翻了两座大山,前进到818.9高地以东山梁时发现了敌人,连长李鸿森判断:敌人不会想到志愿军来得这样快,就命令二班主攻,秘密前进!二班长王同文立即带一个小组插入敌人阵地,打得敌人到处乱窜,战士陈汝宁一人追赶一个排的敌人到山下,当场打死10余人。有四个敌人扛着两门无座力炮企图逃跑,陈汝宁大喊“缴枪不杀!”
  敌人甩下炮就跑。新战士曾发生举起爆破筒逼着三个敌人缴了枪。这时,三班小组长邓士秀带着战士郭礼之、毛兴顺不顾一切地冲向主峰。主峰上的敌人顽抗起来,以重机枪4挺、轻机枪10余挺向六连射击。连长李鸿森组织随身火力掩护部队,战士毛兴顺在突破口负了伤,顾不得包扎,紧随组长邓士秀坚持爬上主峰,打死三个顽抗的敌人,占领了818.9高地。之后,六连继续向敌纵深追击,进至1118高地主峰时,发现该高地西南无名高地有敌人向我四连前沿反扑。
  李鸿森主动支援四连,让轻重机枪掩护二排主攻,当部队冲上去时,不幸重机枪发生了故障。
  李鸿森当即命令配属的四连一个班集中半自动式武器开火将敌人火力压住。这时,四班战士杨万盛第一个冲了上去,只身向敌人纵深追击,二等功臣、文化教员陈少忠拿起敌人丢弃的重机枪扭转身来就打,把向公路逃窜的敌人打死30余名。六连协同四连、五连于12时30分占领了1118高地主峰,接着又打下了白岩山前沿阵地。
  敌人从白岩山东侧沿北汉江向南逃跑了……
  敌人从黑云吐岭西侧向注坡里方向逃跑了……
  在前线督战的南朝鲜军第之军团军团长丁一权急眼了,连连枪毙了几个第一线的军官后扭头就跑,边跑边叫随同参谋向泰勒发电报向克拉克发电报要求空军支援,对第5师师长金钟甲在报话机上直接用话讲:赶快把桥炸掉。
  “炸哪里的桥?”金钟甲也直接在报话机上问。
  “你说炸哪里的桥?”
  “我弄不清楚是炸金城川上的桥还是炸北汉江上的桥?”
  “我看你是输晕了!肯定是炸金城川上的桥,你把北汉江上的桥炸了我们往哪里退?”
  “报告军团长,金城川上的桥已经炸了……”
  “放屁!金城川上的桥都炸了吗?那60军怎么从登大里附近铁桥渡过金城川追到白岩山来的……你不要给我罗嗦了,我要你炸掉金城川上所有的桥,炸彻底……快执行吧,小心我撤你的职!”丁一权放下话筒,仓皇逃窜。
  60军前指的王诚汉副军长在180师指挥观察所里从望远镜中观察到这一情况,直接向兵团杨勇司令员拍电报建议:“截歼逃敌,并向西侧注坡里方向扩大战果。”
  杨勇完全同意王诚汉的建议,并立即回电作了答复。恰巧:兵团的电台窃听到南朝鲜军第2军团军团长丁一权和第5师师长金钟甲的对话,并破译了他发给泰勒和克拉克要求空军支援的电文,刚准备给60军发急电:令180师迅速截歼逃敌,并要求向黑云吐岭进攻的部队也要向西侧注坡里发展进攻,与67军取得联系,这时,王诚汉的电报来了。看来,杨勇和王诚汉想到一块了。
  然而,问题来了。正当180师师长李钟玄受命准备电告第一梯队两个团的时候,突然通信联络出了问题:由于两个团都在运动中,有线电不好跟进架设;无线电台受功能限制,在大山区也呼叫不通……怎么办?参谋长王振邦只好派参谋黄君常、晋东辰各带两名通信员分别去538团、540团传达任务。
  两位参谋各带两名通信员分头出发了。
  晋东辰等人追到551高地附近找到了538团前进指挥所,向团长庞克昌传达了任务。
  黄君常等人到达金城川时,遭敌机猛烈轰炸,桥梁被炸毁,这位从小生长在嘉陵江边的四川兵有一身好水性,他毅然决定和一名通信员先泅渡过江,然后再接应另一名通信员过江。他们过江后紧追快跑,当跑到970高地北侧山坡时,突然正前方有人喊了一声:“站住,干啥子的?”
  好熟悉的四川口音。黄君常仔细一看是一个哨兵。
  “哎呀呀!我的小老乡——唐小军,你不是入朝后第二天就失踪了吗?怎么今天在这里碰到你啦?”
  “哪里失踪啊!我是那天到高射机枪连行军遭受龟儿子敌机空袭后负伤,幸亏担架团收容运回祖国,在东北一个医院里住了半年多,伤好后复员回家,去年南充动员抗美援朝,一下就有30万人报名参军;我又来了,我是从志愿团补到180师的,现在在540团警通连当一名战士……”“你这算是第二次参军了!好好干。”黄君常自知任务在身,打断了唐小军的话,联想到唐小军在540团警通连当兵,警通连通常是部署在团部的周围,“我有要紧事要找你们团长,指挥所在哪里?”
  唐小军顺手指去:“就在前面约200米处……”
  黄君常在970高地找到了540团指挥所,向团长周光噗传达了命令。正好,此时师与团的电台也通了……黄君常当即向参谋长王振邦汇报了他完成任务的情况,之后,随540团指挥所前进……
  540团团长周光噗按照师的命令,令三营向833.3高地、867高地、949.5高地、还财谷迂回,截歼逃敌,令二营占领白岩山主峰后向栗木洞方向扩张。正打下白岩山前沿阵地的540团二营,一听到要扩张战果打击敌人,冲劲倍增,一股作气冲上了白岩山主峰1179.2高地,歼灭南朝鲜军第5师27团三营及第6师7团三营各一部,共打死打伤250余名,俘敌60余名,当日击退敌人一个排到两个连的七次反扑,在抗击敌人反扑中又歼敌200余名。当日,该团三营于10时30分占领南朝鲜军第5师35团一个营防守的867高地,15时占领敌36团一个营防守的949.5高地,歼灭守敌一部后,一直打到还财谷,到达北汉江西岸。
  与此同时,538团团长庞克昌按照师的命令,令二营以一个排的兵力向1118高地发展,与540团取得联系,令五连连长秦福德指挥三排向注坡里发展进攻。此时敌人正狼狈溃逃。秦福德率三排到达东幕洞时,发现注坡里有敌人约两个营的兵力集结,他们趁敌不备,突然攻击,歼敌一部,余敌慌忙逃窜,企图渡河逃跑,七班迅速追击:以猛烈火力歼敌约一个排。此时有两个排的敌人准备乘汽车沿公路逃跑,八班用手雷将汽车炸毁,并以短促火力将敌大部歼灭。
  由于五连过分突出,右邻占领注坡里后又回撤,营长令其停止发展,固守665高地。营指挥所和六连位于黑云吐岭主峰,四连扼守主峰南侧高地,为保障二营侧翼安全,团前进指挥所又令一营三连沿公路向注坡里发展和三营占领一营侧后之560.6高地东北山注坡里协同二营作战。
  三连接到命令后飞速前进,很快控制了注坡里岔路口。三营到达丘室里时与敌遭遇,部队冲入敌群,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经过激战,一个排与敌人同归于尽。当日下午,敌坦克10余辆掩护步兵沿公路向注坡里岔路口的三连阵地接近,三连主动出击,歼敌60余名,击毁坦克3辆。
  这一天作战,538团歼灭南朝鲜军第3师23团一营及18团一部,俘敌营长金戴宪以下200余人,缴获坦克和卡车各2辆、吉普车4辆。
  南朝鲜军第2军团军团长丁一权见他的第3师被180师打得溃不成军,急令刚整补的第5师加入战斗,占领纵深阵地并组织反扑。
  次日,538团和540团依托阵地、冒着大雨,打退了南朝鲜军第5师两个排到两个营兵力的反扑,击溃敌一个营,歼灭敌280余人,残敌南逃……南朝鲜军第5师师长金钟甲连滚带爬到华川以南收拾残兵……
  至此,金城川以南白岩山到黑云吐岭一线敌军约69平方公里的阵地为180师占领,毙伤俘敌1000余名。当时整个战线180师进展最快,打得最远……
  随180师过江指挥作战的军前指副军长王诚汉,时刻关注着180师的发展情况,他一边将部队迅速前出占领上级指定地区的发展情况直接向兵团杨勇司令员报告,一边叫180师师长李钟玄和友邻联络取得联系。很快,从友邻得知,180师右邻一部兵力到达注坡里后又撤回,主力距注坡里还有五六公里。不久,又收到了张祖谅军长从基本指挥所转发来志司的战情通报:“……14日,中集团占领轿岩山、梨船洞后,15日以135师一个团另一个营占领602.2高地、后洞里一线。现在,西集团占领了黎实洞、北亭岭、棒岘里,距三天峰、赤根山约七公里。但美军第3师已子14日进占三天峰、赤根山……”这样一来,180师的态势孤立突出,翼侧暴露,如果整个战线不向180师看齐,180师就难以巩固现已占领的阵地?
  “王副军长,我们请求兵团令兄弟集团迅速前出占领注坡里赤根山不行吗?”180师指挥所有的参谋人员向王诚汉建议。
  “不行啦!上级有上级的通盘打算,彭总的打算就是要打远一点,现在兄弟集团还没有到达上级指定地区,他们比我们更着急……我看还是从我们60军范围内来想办法吧!”王诚汉决定了下一步的对策。
  于是,他立即命令——131师542团三营接替569.5高地阵地,归538团指挥;179师537团迅速向前机动;180师迅速调整部署:539团迅速前出到461.9高地附近,保障540团侧后,538团、540团适当收缩正面,扼守要点,做好抗击敌人反扑的准备;支援180师作战的炮兵群迅速变换战斗队形,以炮20团一营、火箭炮207团一营、高炮48营的顺序,沿科湖里至龙虎洞公路向前推进转移阵地;后勤尽力组织物资前运……
  然而,天不作美。就在金城反击作战的日子里,在金城川南北广大区域里下了一场特大暴雨!河水暴涨!公路冲坏!加上金城川上的三座水泥桥和一座铁桥全部被敌人破坏,数小时内,打到金城川以南的180师部队竟与后面完全断绝通行……火炮拉不上去,曾用537团一个营协助一个榴炮连前推,推了一个整夜只进入了一门,经过两昼夜才推进了一个连进至汝文里……弹药也无法前运……困难一大堆……
  “难道这些困难就会把我们吓住了吗?”王诚汉暗暗自信地自问自答,“当然不会。我们的部队只要能攻得下就一定能守得住!”
  这时,邓仕俊发现两粒硕大的泪珠从张祖谅的眼里溢出……好像在说——还是历史最公正,它终于给了180师一个正确的结论“又打败了!真他妈的丢人!赶快组织力量把阵地马上给我夺回来!”
  “你们他妈的是怎么指挥的?该撤职!”
  7月16日傍晚,在南朝鲜军第2军团司令部会议室,“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和美第8集团军司令泰勒愤怒地轮番骂着。他们是被志愿军的凌厉攻势打得慌了手脚,急急忙忙乘飞机到这里召开高级军官会议的。那时候,会议室里的光线已经灰暗,克拉克和泰勒发怒的脸色显得灰白,他们一边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一边反复对南朝鲜第2军团军团长下一权训斥、指责……
  丁一权准备反驳几句:
  “国军失败的原因,当然在指挥上存在许多缺陷,但更主要的是‘联合国军’关于实现停战的方针所致……”
  “或者,正如李总统反驳的那样:‘由于美第8军长期以来只搞防御,结果让中共军得以积蓄力量发动进攻,取得了胜利。’”但是,这些话刚到丁一权的嘴边,他没有敢说、而是忍气把它吞下去了……
  南朝鲜军第3师师长林善河觉得自己一直在下面指挥作战,吃尽了苦头,本来想找找上面出出气的,没有想到克拉克和泰勒对他们这些前线指挥官发这样大的脾气,他有些不服,忍不住站起来说:
  “不能光说我们指挥无能!你们到第一线去体会体会……你们知道吗?这次中共军在战斗第一天就向我们全师倾泻了1.5万发炮弹,使通信联络全部中断,因此而引起了指挥瘫痪和下级部队各行其是……这种情况,不仅是我们第3师而是所有参战部队都存在的……”
  林善河的发言使丁一权非常担心得罪了美国人,但没有想到克拉克和泰勒听了林善河的发言后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笑话!笑话!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告诉你,我们不是胆小鬼!你懂吗?我们的指挥位置是根据战况发展的需要决定在哪里就在哪里……不管怎么说,你们韩国的一些将领大辜负我们的期望了!”克拉克皮笑肉不笑他说。
  “我看像这样的将领就应该撤他几个……”泰勒接着克拉克的话说。
  甫朝鲜军第5师师长金钟甲本来也是准备站起来发言的,但一听泰勒说要撤几个将领的职,金钟甲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自己明白,自重任第5师师长后就指挥得不好,特别是7月13日至15日他指挥的这个师丢失了许多阵地,遭到了中共军歼灭性打击……金钟甲怕当场撤他的职难堪,借故解小便溜出了会场……
  快散会了,金钟甲还没有回来。丁一权怕克拉克和泰勒再发脾气,他终于开口说:
  “这金钟甲也太不争气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回去就把他撤掉!”丁一权趁机把金钟甲作了他的替罪羊。
  这样一来,克拉克和泰勒的怒气似乎消了一些……
  泰勒小声地问丁一权:
  “你撤掉金钟甲后,第5师的师长准备由谁担任?”
  “张都玻。”
  “这个人我怎么不认识?”
  “你当然不会认识,你刚到朝鲜张都瑛就去你们美国指挥参谋大学学习,现在毕业回来了。”
  丁一权临阵易将当然有他的用意:张都瑛,这位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军官,一方面,可以利用他的关系请求美军的空、炮火力和物资支援;同时,张都瑛上任后必然会按照美军那一套经验指挥,如果再打了败仗,看你克拉克和泰勒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好了,闲话少说,”克拉克凶巴巴地瞪了丁一权一眼,然后一摆手对着大家说,“你们都给我听着,骂归骂,你们心里也明白,这都是为你们好呀!我们要趁现在双方还没有最后核定军事分界线的时候把金城以南的失地夺回来,马上集中你们韩国的第5、第7、第9、第11师和第3、第6、第8师的残部,还有……泰勒将军,把我们美国的第3师也用上,全力向中共军发动最大的反攻,反攻的重点应是中共60军新占领的黑云吐岭、白岩山一线突出阵地……丁一权将军,这都是你们第2军团丢掉的呀!散会后你马上给我到最前线去督战,我以第8集团军掌握的机动炮兵营、战术航空兵直接支援你们……散会!”
  “一群小李承晚……”散会后克拉克还骂了一句。
  ……17日凌晨,丁一权以南朝鲜军六个团的兵力,在坦克10余辆,飞机百余架次,火炮200余门配合下,首先向180师占领的白岩山、黑云吐岭一线阵地实施轮番持续的猛烈反扑……
  丁一权亲率军团部督战队到最前线督战……沉静了片刻的白岩山和黑云吐岭顿时又战火纷飞,弹如急雨,成吨的钢铁倾向每一个山头,轰得山头遍布弹坑,把山上粗壮的树连根刨了出来,把地形都炸得变形了……
  180师把所有能够抽出来的人员组织起来,在水深齐腰的江河上,不顾敌机的封锁,不分昼夜地抢运物资。
  炮兵拖着从敌人那里缴来的各种炮,膛过河沟,推过山坡,硬是一步一步的往炮阵地上拉。
  防守部队在吃不上饭,喝不上水,弹药缺乏,炮火支援不上,没有工事依托的情况下,在宽大正面上冒雨与敌人激战。
  炮声更响了,枪声更密了,敌人从不同方向扑来。
  在180师指挥所里,一长排报话机同时不停歇地工作着,从那里不断传来前线的捷报和惊心动魄的消息:
  扼守在白岩山西侧1118高地上的同志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了,没有水喝,派到山下取水的同志被敌人的炮弹击中牺牲了。干部战士以极大的耐力忍着饥渴、劳累,与敌人作拼死战斗。坚守在1118高地三个山包的540团六连,浴血战斗一天一夜,就打退了敌人一个排到两个连的31次反扑,坚守在最前沿的一个排,只剩下10个人,五班长陈文斗三次负伤仍坚持战斗,九班只剩下朱成良、马栋良两个伤员,拿着仅有的三颗手雷,镇静地蹲在两个炮弹坑里,当敌人从四面八方嚎叫着向他们合拢一直到他们跟前时,他俩一跃而起冲人敌群拉响手雷和敌人同归于尽……这时,敌人占领了半个山头。但没有等敌人站稳脚跟,六班副班长张振礼带领他班里的战士冲了上来,把敌人反击下去。接着张振礼也负了重伤,正在千钩一发的时刻,二排长陈新带着战士冲了上来,又把敌人压了下去。战士们打得眼里冒了火,喉咙干得起了泡。就在这时,指导员派文书冒着枪林弹雨把一壶水送上来;接着军械员、卫生员、文化教员又把从各处搜集来的弹药送上来。战士们感动得流下眼泪。这一壶水你递给我,我递给你,谁也不肯多喝一口,转了一大圈还有叮叮咚咚的大半壶。大家激动地表示:“喝一口水,要多消灭几个敌人,把阵地巩固住。”
  战至第二天下午,突然一股敌人突入1118高地与白岩山之间的接合部,二营的四连和五连被敌人分割了,失去了联系,一营一连很快增援上去,该连19岁的年轻班长郑朝元在排长牺牲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代理排长指挥,巧妙利用有利地形,在棱坎附近杀敌166人,光郑朝元一人就干掉122人,出色地完成了歼敌任务,掩护了主力部队转移,战后荣记特等功,获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下午4时;扼守在白岩山东侧949,5高地东北867高地的三营七连被敌人包围,情况极为紧张。团长周光璞立即令三营预备队投入战斗,稳定了态势。该营八连战士齐宗业和周天禄两人坚守一个山包,接连打退敌人七次反扑后弹药快完了,为了节省弹药,他俩拣了很多大石头,过了一会敌人一个连攻了上来,他俩沉住气没有打枪,等敌人冲到很近的地方,把石头猛推下去,当敌人发现是石头时,发狂起来放肆地接近了他们的火力圈,他俩痛痛快快地干了两梭子,打倒了90个,接着追下去缴获了枪支弹药。直到天黑敌人再也没敢攻上来。
  拂晓前,敌人轰炸航空兵采取“一把抓”的战法,作战股长葛道生等牺牲,部队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后来,敌人坦克沿公路曾一度楔入白岩山与949.5高地之间,被540团预先在这里占领阵地的六具火箭筒和五门无后座力炮突然开火,敌两辆坦克被击毁,其进攻也被阻止。
  扼守在黑云吐岭阵地上的538团五连,在最前沿的七班头一天凌晨就打退敌人连续七次冲锋。尽管敌人死伤累累,那些被军官驱赶着的士兵,还是没头没脑地往上冲,敌人趁浓雾切断了七班通往三排主阵地的一道山梁,使七班形成孤立,阵地上只有小组长张长发和向述林、冯得金、吴德华四个战士了,而且都负了伤,只有两颗手雷。他们互相包扎伤口,把烈士身上的弹药集中起来,当敌人再次冲上阵地时,张长发指挥大家沉着射击和投弹,但毕竟敌人大多,弹药打光了,敌人冲上了阵地,张长发他们和敌人拼杀在一起。当二排反击重新占领了这个山头时,从敌人的尸体中找到了七班四位烈士,组长张长发紧紧抓住一个敌尸的头发,青年团员向述林的双手像铁箍一样箍着敌人的腰,四川战士冯德金原来有一只手负了伤,剩下一只手死死地搂住敌人的脖子,新战士吴德华手里握着折成两段的冲锋枪,枪托上沾满了敌人的脑浆……第二天,战斗更加激烈了,敌人经过两天的反扑,死伤惨重,南朝鲜军第2军团军团长丁一权恼羞成怒,纠集了南朝鲜军第5师全部、第3师18团、23团、第8师10团残部,在几十辆坦克支援下,向黑云吐岭整个阵地发起全面攻击;敌人的大小火炮齐向538团阵地袭击,岩石成了粉未。但是轰击一停,战士们又从地底下,倒塌的工事里,石缝里,弹坑里跳出来,他们边抖掉身上的泥土,边迎向敌人战斗。
  在一营方向,参谋长刘喜成,一连连长王正保发现一股敌人向569.5高地侧后运动,企图割断二营与主力的联系,即令三排抢占要点,拦阻敌人,经过反复搏斗,阻止了敌人迂回。一连在与敌人激战中,担架员、炊事员都参加了搏斗,炊事班用手榴弹和扁担击退了敌人一次冲击。战士周大志在两天两夜的激战中,没有喝到一滴水,仍坚持战斗。一个山包只剩下新战士周宝华、董振照两人仍顽强的守住了阵地。
  8时30分,一股敌人绕到黑云吐岭背后向团指挥所冲来,三营参谋长傅义拴奉命指挥七连一排抢占要点把敌人打了下去。一排杀伤大量敌人之后,不幸排长牺牲,不少战士负了伤,敌人爬上山顶,开始顺着山梁向后发展。这时,连里理发员罗运生从连部送信到一排,和敌人打了个照面。罗运生只身冲入敌群,组织起负伤的战友,反击了三个山头,最后配合增援部队恢复了阵地,并击退敌人数次反扑,歼敌70余名,战后荣立了一等功。
  在最前线督战的南朝鲜军第之军团军团长丁一权,为了鼓励士气,逼着步兵扛着大旗为炮兵指示目标,于是,战士们专找扛旗的人打,一梭子子弹撩倒了好几个,没人敢扛了,敌人的炮兵瞎了眼睛,炮弹反落在敌群里。敌人的尸体阻塞了他们进攻的道路……
  丁一权疯狂了,他立即变数点进攻为一点进攻,集中了一个团的兵力向黑云吐岭南侧最靠前的一个无名高地猛扑……
  但是丁一权没有想到的,在这个无名高地单独抗击的,还只是一个没有打过仗的新战士——孤胆英雄赖永泽。
  拂晓,敌人向黑云吐岭南侧无名高地阵地前沿开始了猛烈的袭击,坚守在这个阵地前沿的538团六连负伤了好凡个人。连长段吁田判断敌人在这一天将倾其全力反扑,决定让赖永泽、杨长开、王和甫这个小组增援上去。
  赖永泽等人来到阵地后,一看阵地就是这样一个30来米长五六米宽的到处都是弹坑的小山梁子。既没有掩蔽部也没有掩体,仅有一条15米长的交通壕,蹲进去还要露出半个脑袋。阵地上尽是虚土和石头,山上的树木有好多被炸弹削了顶,东横一截,西横一根……原来坚守阵地的正副班长都受了伤,阵地上失去了指挥,有些乱……赖永泽立刻挺身而出,把阵地上仅有的11个人组织起来,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从三面来坚守阵地。顿时,阵地安静下来。
  敌人猛烈的炮火冲破清晨的沉寂,随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从早上到中午,敌人投下了一个团的兵力,接连反扑了20多次,都被赖永泽和他的战友们打垮下去。
  敌人恼羞成怒,用炮火猛轰着阵地,妄图把这个小山头用钢铁毁灭掉。火箭穿过晴朗的天空,落在狭窄的山梁上。碎片发出呼呼的响声,掠过他的头顶,掉在身后洼部的树丛里。从西边飞来四架敌机也来助战了,没有大转圈,一头就向这个小山梁子俯冲,阵地上烟土腾起,和他一起到前沿阵地增援的杨长开、王和甫被敌机上的机枪打中了。战友负了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赖永泽第一次经受这样猛烈的炮火。他沉着地伏在炮弹坑里,心想,只要我还活着,敌人就别想上来。
  就在飞机轰炸后的那一时刻,赖永泽感到“忽”的一下,眼前发黑,他被埋在炮弹坑里,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土里挣扎出来,发现敌人将要从他的正面发起攻击,同志们有的在搜索弹药,他立即到虚土里去刨。
  敌人借着坡上残存的树枝作为掩护向前蠕动着,乱哄哄地往上拥,他们以为:阵地已经摧毁,上边不会有人了。
  赖永泽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把两颗手榴弹一齐握在手上,怒视着敌人。
  “放近点,再放近点!”赖永泽一再克制着自己。他想,放近一点,把敌人打得更惨一点。
  敌人已到眼前了,一切都看得明显,连喘息的声音都可以听见了。
  “打!”他心里发出了命令!狠狠地向正面进攻的敌人甩了一阵子手榴弹。阵地那头也猛烈地向敌人甩着手榴弹,敌人遭到这沉重的打击后,丢下尸体溃退下去……
  在四五十米的地方,赖永泽发现了敌人的一个军官,正在挡着士兵的溃退。他瞄得准准地“叭”的一枪,敌人军官应声倒下,剩下的敌人彻底败退下去了……
  经过几次的炮火袭击和敌人反扑,此刻阵地上只剩下赖永泽和陈明福两个人了。排指挥所只剩下排长一个人了,还负了重伤。补给的道路已被敌人封锁,阵地上仅有的一条浅短的壕沟,经过几次敌人的炮袭,早已无影无踪,赖永泽就利用弹坑进行战斗。
  现在他很想和陈明福谈谈如何来坚守。但口干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整整三天没有见到水了,更不要说吃东西。他望着陈明福正在用布擦拭着冲锋枪。赖永泽从土里刨寻着弹药,他想从里边刨出更多的弹药来,每刨出一颗手榴弹和一根爆破筒,都使得他高兴一阵。
  太阳偏西了,仍热得像蒸笼。洼部又响起沙沙的声音。当这种噪杂声音越来越重的时候,陈明福起身察看了一下敌人的动静,不幸被敌人重机枪打中了,软软地倒在赖永泽身上。血从陈明福伤口里浸到赖永泽的衣服上。最后的一个战友也倒在他的身边了,他感到一阵难受,一股怒火死死地闷在心里。他把战友轻轻放下,把手榴弹紧紧地握在手上,两眼瞪得圆圆地望着前方,眼看着敌人像野狼般的嚎叫着冲上来了。赖永泽用手榴弹狠狠地向敌群扔去,敌人像沉重的石头滚了下去……
  照例,他又被炮火的硝烟掩盖了。炮弹把这个小山头又翻腾了一次。赖永泽被炸翻的尘上埋住已经是第三次了。他又挣扎着从土里爬出来。
  枪声在其他阵地激烈地进行着。他知道各处都在激战着。排长说过,这个阵地关系着主峰的安全,一定要守住!他向排长表示过决心:“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阵地!”现在真是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望着排指挥所,黑云吐岭主峰、金城川和一眼望不尽的连绵的山岭,看了看身旁的武器弹药,冲锋枪打断了,子弹打光了,手榴弹打光了,剩下的只有两颗手雷和两根爆破筒。怎么办呢?到排指挥所去?不行!这里有自己亲密战友的遗体,为了坚守住这个阵地,他们在这里流了血,贡献了生命……
  夜幕将要降临之前,敌人向他发动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大一次反扑。敌人拼凑了有一个营的兵力,分三路向上攀登。面对着凶恶的敌人,赖永泽毫不畏惧)紧握着手雷等待着。左边的敌人先逼近了他,他狠狠地把两颗手雷扔到敌群中……正面的敌人乘他在左边打时,蜂拥上来了,他狠狠地又把爆破筒投出去,一声巨响后,敌人又倒下一片……剩下的敌人仍继续向上爬,他又把第二根爆破筒掷了下去……烟雾散后,赖永泽不见了……原来,在投第二根爆破筒之前,他就谋算好了,准备把最后一根打下去后,趁着烟雾到指挥所取上弹药,再趁敌人立脚未稳把敌人反击下去。可是当他跑到排指挥所洞口时,敌人的手榴弹已经投到他跟前,他负了伤,旋即跳进了排指挥所洞里。
  ……连主峰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刚爬上前沿阵地的敌人混乱了,赖永泽趁敌人混乱之际,把敌人赶了下去。阵地又恢复了,连长段吁田带着入增援上来,战斗胜利了。
  段吁田紧握着赖永泽的手,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一样,连声说,“好样的,好样的,任务完成了,你渡过了最艰难的关头!”
  赖永泽在这次战斗中,勇敢机智,孤胆作战,一个人歼灭敌人100余人,战后荣立了特等功,代表180师归国参加国庆观礼,受到了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的接见。
  60军180师在金城川以南的深远作战,引起了志司和兵团的高度重视。在龙门山20兵团前指的杨勇司令员和志司派来的高级参谋人员日夜守在电报房,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他们了解了整个战局后直接在电话上给离兵团前指不远的60军指挥所军长张祖谅讲:“……敌人的战略预备队已经前调,180师阵地过于突出,右翼暴露达五六公里,又处于背水作战,为避免陷入被动,180师要收缩阵地,主力移至金城川以北作战,与中、西集团构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张祖谅十分谨慎地向杨勇报告:“180师收缩阵地与友邻并肩巩固阵地,我们也在考虑……主要是怕像五次战役那样的回撤……”
  杨勇打断了张祖谅的话说:“这是两种情况,五次战役的回撤是因为我们部署不周,敌人钻空子后造成被动的回撤,这次的回撤是我们打了敌人后有计划自己主动的因撤。你给180师讲,他们在既无坚固阵地为依托也无纵深炮火支援和粮弹奇缺的情况下,坚守了三天三夜,为金城正面中、西集团巩固新占阵地,调整部署,抢修工事赢得了时间,180师奇迹般地完成了作战任务!部队打出了威风!打出了老部队的传统!”
  于是,180师在胜利地完成预定的阻击任务后,除539团留一个营控制北汉江与金城川汇合处之461.9高地外,其余部队有计划地转移至金城川以北地区与友邻并肩巩固金城以甫的新占阵地,一直战斗到7月27日停战协定生效。
  中午,龙门山60军指挥所忽然接到电话,奉联司命令:朝鲜停战谈判,敌我双方于7月27日9时在板门店正式签订协定,从7月27日21时(朝鲜时间22时)开始,全线停火,72小时以后双方各后撤2公里。
  克拉克要夺回金城以南地区的企图遭到彻底失败了。这位美国上将只好乖乖地在一个没有打胜的停战书上签字,他自己承认:“这在美国历史上是第一次。”
  而李承晚呢?在志愿军惩罚性的打击下,终于夹起了尾巴。他多次叫嚷的“继续北进”、“进军鸭绿江”的幻梦彻底破灭,反而在战场上后退60多平方公里。
  180师从上阵地打到朝鲜停战,共作战320次,扩展阵地84平方公里,歼灭敌人:1.37万余人,俘敌营长以下660余人,缴获坦克5辆,各种炮120门,轻重机枪231挺,各种枪1914支,汽车28辆和大量物资器材。
  180师也付出了伤亡6500余人,其中阵亡2400人的代价。
  但烈士们的鲜血没有白流,正是这支不怕流血牺牲的血旅——当年,用鲜血赢得了中国人民解放的英雄壮举。如今,他们又用鲜血——为远东和世界和平,为中朝人民的鲜血凝成的友谊铸成了历史的丰碑,为180师光辉的战旗增添了新的荣誉。
  180师为胜利做出了他们应有的贡献。
  下午,张祖谅走出指挥所,想看看激战后的阵地。正巧看到180师的战士押着长长的一群俘虏走来,望着长长的俘虏行列,一种胜利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军长,志司来了嘉奖电报!”参谋长邓仕俊走出指挥所,把一份电报递给张祖谅,脸上显出非常激动的神色。
  张祖谅一手接过电报,迅速看过:
   ……停战前一夜……我们打出了这样一套阵地积极防御的新战术,即劣势装备的我军,进攻敌阵地时,能攻得破;防御时,能守得住;能攻能守,掌握战场主动。这是革命军队优良的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相结合的表现……
  当张祖谅看完最后“这是革命军队优良的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相结合的表现”这句话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军长!”邓仕俊问:“你在想什么?”
  张祖谅慢慢转过身来,对邓仕俊说:
  “我在想:电报中的评语多么符合我们部队的实际情况啊!就拿180师来说吧,180师虽然在五次战役由于上上下下许多错觉和各种因素凑合在一起造成一度失利,但事实证明,只要能把部队的优良的军政素质有机地结合起来发挥作用,仍是一支能打大仗打恶仗的坚强部队。”
  这时,邓仕俊发现,两粒硕大的泪珠从张祖谅的眼里溢出……好像在说——还是历史最公正……
  它终于给了180师一个正确的结论。
                       1995年7月初稿于宁
                       1995年10月改毕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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