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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湖蓝的座车在枪林弹雨中驰冲过来,停在茶馆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湖蓝和他从西北带出来的几个手下都是悍不畏死的家伙,几支冲锋枪在身后护着,向着从茶馆里冲出来的任何人倾泻着火力。他们连子弹都没去闪躲,大摇大摆走进无趾曾走过的那条岔道,向对手显示着他们在射杀线中漫步的勇气。

  楼梯后闪烁着几个中统的人影,在这么个狭窄空间里,什么都挡不住军统一通的暴射。几个被打成蜂窝的身影倒下,剩下的几个掩护着一个用围巾裹头的人退向二楼。

  湖蓝抢过了手下的枪,扫射,像剥洋葱一样剥去那个人的层层护卫,让通往二楼的阶梯几乎被人体和鲜血覆盖。他停顿了一下,能奔上二楼楼梯口的已经只剩下那个疑似修远的人了,那是湖蓝特地留到最后的,他瞄了一下,打出最后几发子弹,那个人摔倒在楼梯口。

  "你杀了修远!"纯银的语气是祝贺。

  湖蓝在祝贺声中把枪扔回手下手上:"假的,这么容易死的人该在和先生作对的第一个月就死绝了。你们搜那个方向,老妖精最爱扮割须弃袍的曹阿瞒。"

  纯银带队追向看似空无一人的一楼。

  湖蓝走向楼梯口那个仍在呻吟的修远替身,他将那具躯体翻转过来,扯掉脸上蒙着的围巾,一个陌生的中统,全无意义。湖蓝厌倦地放开那具躯体,他开始关注另一个声音,就是这层楼传来的,一下接着一下,用硬物砸门的声音。

  湖蓝走过一楼过道。身后,一块暗板轻轻开启。

  无趾和两名中统现身,与周围的枪声相比,他们安静得像影子,他们摸向二楼的姿势像蛇的滑动。对无趾和他的手下来说,这是死士一样绝无回头的刺杀,他嘴里噙着一柄雪亮带弧的过肘弯刀,手上反拿着另一柄。

  湖蓝仍在看着传来异响的地方,他的护卫在听见碎响回身时,无趾的手挥了一下,刀光在阴暗的楼道中划了个弧线,鲜血喷溅,倒下。两名中统迅速扑向湖蓝。湖蓝转身,用手杖架开了刺过来的一刀,用来架的只是个鞘,他把拔出的剑刺进袭击者的腹腔。被刺的中统用腹腔和双手抢夺着他的武器。第二个袭击者刺向湖蓝的胸腔,仍是用刀子。湖蓝放弃了武器,用手臂搪开了刀刃,他的另一只手在腰间掏了一下,指缝里多了把格斗刀,他把那柄刀刺进对方的咽喉。第二个袭击者的喉咙咯咯作响,但却死死抓住湖蓝的那只手。无趾用肘弯卡住湖蓝的脖子,刀由湖蓝肩膀上方下刺。湖蓝用已经受伤的手架住无趾的手臂,他的另一只手还被袭击者抓住。湖蓝猛踢了一脚,将那名中统踢得从楼上摔了下去。湖蓝刚挣回那只手的自由,无趾已经聚力再刺。湖蓝拉出了手腕上那条用来勒死人的钢丝,杀人的东西现在用于救命,他用钢丝缠住刀刃全力外拉。无趾嘴上咬着刀子,全力地下刺。在两个人的全力中钢线断裂,无趾的刀也飞了出去。湖蓝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无趾嘴上的刀已经到了手里,直刺湖蓝心脏。湖蓝架住,无趾要把刀刺进他的心脏,他要把刀刃拧向无趾的心脏。无趾对湖蓝似乎十分了解,他开始猛踢湖蓝的假腿,两脚之后,湖蓝的假腿彻底从接合处断掉。没了支点的湖蓝拖着无趾倒向后方。无趾将自己的重量连刀压下,不管不顾地全力下压。无趾很占便宜,湖蓝要架开的不仅是他的全部力量,还有他的全部体重。湖蓝喉咙里咯咯作响,看着刀尖一点点下压,再度刺进肌肉,往下是不可避免地洞穿心脏。

  一个人从外跑过来,一张椅子砸在无趾身上,无趾从湖蓝身上摔开。破门而出的卅四扔掉那把早已支离破碎的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湖蓝暴怒地吼叫,抢过无趾的刀,一刀刺进无趾的胸口。"不要!"卅四喊叫。湖蓝把刀完全捅进去后才回头,这样冷血的厮杀过后,太多的血腥让他像个疯子:"为什么不要?!"卅四在血泊和这一地的尸体中茫然,嘴唇在发颤,无趾在呻吟,卅四哆哆嗦嗦爬向他:"无趾?无趾。"

  无趾还没死,但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像要成了最后一口气:"先生……先生和你说什么?……先生要做什么?"

  卅四看着那张对修远死心塌地的脸:"先生什么都没做,先生只是为你们担心。"

  无趾开始神情涣散地微笑。

  暴怒未息的湖蓝猛然推开卅四,他架起无趾的身子撞向扶栏,那一下让无趾的头卡进扶栏里。此刻的湖蓝是个杀红了眼的疯子,他在无趾胸口上狠跺了几脚,直到无趾彻底断气。然后他瞪着卅四,像瞪着下一个可以踩成肉泥的人:"为什么帮他?!"

  卅四茫然看着,他无力阻止,刚才那一下几乎让他觉得老迈的筋骨都在撕裂:"因为他为你效力的政权立下汗马功劳。他在北伐战场上打击派系军阀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因为我们本是同根,他杀你的时候他心里也在哭泣。这么说够了吗?"

  湖蓝愣了一下,看着卅四脱下衣服盖上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那也不是说他杀我就不还手。"

  "别觉得无辜。你们现在只是为主子互相撕咬的疯狗。"卅四也许经常挑衅,但那种挑衅通常都抓不着把柄,让人哭笑不得。但现在的卅四,沮丧,愤怒,他像是烧着,为了眼前的尸体和血泊,为了方才与修远的交流,为了一切串味的理想。"是的,湖蓝,我一直觉得你干净单纯,所以我叫你孩子,可现在我觉得你像疯狗,你成了一条疯狗。"

  湖蓝跳起来,刚才的厮杀太近距,他连掏枪的空也没有,现在他掏出枪来戳卅四的头:"你就快死了,知道吗?你就快一文不值了!你一天比一天更没有价值,等我们断定你只是来做说客的时候,你就去死!"

  卅四在狂怒中和湖蓝推搡,他不可能推得过湖蓝,但是湖蓝的那条断腿早就报销了,所以被他推得仰天摔倒。"我不敢在一群杀人如切草的人面前妄谈人的价值!是啊,我多烦人!我该死!你们杀得这般忘我,咬得如此投入,一个不识时务大喊停下的人,你们活该把他分尸!"体力随愤怒而来也随愤怒消退,卅四蹒跚走下尸体和血泊点缀的楼梯。他老了,无可挽回的衰老,修远和湖蓝给他的打击超过那发烂掉他肠肚的枪弹。

  枪上膛的声音,湖蓝瞄着卅四。

  扑了个空的纯银和其他人正从一楼过道回来,他们诧然看着尸体和这两个对峙的活人。

  "来呀!我该死!我希望你们像人,不要自相残杀!所以我是最该死的一个人!"

  军统们讶然地看着,他们已经看惯了油滑的卅四,其实连湖蓝都没有看过卅四刚烈甚至暴烈的一面。

  湖蓝的枪口微微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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