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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视察朝鲜前线,制定出空中"绞杀战"的方案。徐开良拉直"拉弗伯雷"圆圈。韩德彩空中智斗费席尔。美空军痛失"双料王牌"飞行员。

一、艾森豪威尔与空中"绞杀战”

  1952年寒冬来临的时候,朝鲜战场上的局势又进入一个新阶段。一年前,中、朝、美三方虽然在三八线附近的板门店开始了停战谈判,但隆隆的枪炮声和两军将士的厮杀声却一刻也没有止息。三方的谈判人坐在和谈桌前,但眼睛却都瞟着战场,和谈的条文仿佛不是出自会谈,而是来自战场上的胜负。
  2月2日,南朝鲜汉城美国军用机场。
  今天,这里的气氛格外紧张,军警人员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下午3时许,机场上空传来了隆隆的飞机轰鸣声,一架美军客机徐徐降落在跑道上,等候在机场贵宾室的南朝鲜总统李承晚和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上将,急步走到飞机的舷梯旁迎候。
  能让他们两位亲临机场迎接的,肯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果然,机舱门打开,警卫人员的身后,露出一张令世人极为熟悉的脸。他身高6英尺5英寸,方脸盘上隆鼻深目,棕褐色的眼眸里深藏着坚忍和凶残,他就是新当选的美利坚合众国第43届总统,美国共和党领导人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这位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出任西欧盟军司令,指挥过诺曼底登陆战役的陆军将军,神采奕奕地健步走下舷梯,同等候在机场上的美军高级将领,南朝鲜高级官员频频握手。
  在李承晚、克拉克将军的陪同下,艾森豪威尔等一行驱车前往美军司令部。
  随同艾森豪威尔来南朝鲜的还有美国国防部长查尔斯·威尔逊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以及太平洋战区司令阿瑟·雷德福。
  作为久经战阵的前线总指挥官艾森豪威尔当然会按排自己的工作日程,他知道什么时候是重要时刻,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出现。
  12月3日、4日,艾森豪威尔在李承晚、侵朝美军总司令克拉克和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范佛里特的陪同下视察了朝鲜前线,并慰问了美军将士。重点视察了海军和空军。他对刚装备海空军的最新式武器感到满意。
  12月5日,艾森豪威尔在美军司令部召开了重要军事会议。
  艾森豪威尔端坐在长条桌正中的高靠背椅上,李承晚和克拉克分坐在两边,还有其他高级官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艾森豪威尔扫视了与会者一眼,说:“我的来意大家似乎都清楚了,那就是寻找一条体面的实现和平的途径。可现在,我们还缺乏完全支配战场的能力,中朝军队还不时地向我防御阵地进行骚扰和挑衅。战地指挥官们都认为,如果在一定时间内谈判还不成功的话,我们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全力发动一场进攻!”
  克拉克不失时机的站起身来,走到大幅军用地图前,用手指着朝鲜海岸线,说:
  “总统先生,我认为进攻是必要的,我的想法是,要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进攻,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利用海空优势在朝鲜的东西海岸实施两栖登陆,配合正面进攻。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压缩中朝军队的防线,使他们最后乖乖地按我们的条文在停战书上签字。”
  艾森豪威尔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现在中朝军队固定在朝鲜的北部山区,已经修建了大量的永备工事和堑壕,美军再来一次海栖登陆,那是徒劳的。他理解克拉克,作为一场战争的总司令官,在战场上毫无建树的话,他会日夜不能安枕的。
  艾森豪威尔向身边的布莱德雷点了点头。布莱德雷站起来说道:“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是,尽量减少地面战斗,而代之以空中绞杀战,在地面战斗中,我们美国人死伤太多,国内的反响太强烈,他们已经闹翻了天,而天空,却是我们独占的世界……"布莱德雷说着,向墙上的大幅作战地图走去。

二、被拉直的"拉弗伯雷圆圈”

  1953年2月17日下午3点,我志愿军空军某部机场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根据指挥部命令,一中队战鹰马达轰鸣,直冲蓝天。
  1号长机的驾驶员是中队长徐开良,他两眼凝视前方。接指挥塔的情报,有5架美机在西海岸执行轰炸任务后,正在返回驻地的途中。指挥部命令:务必将这股空中强盗挡住并消灭掉。
  “各机注意,前方发现敌人,准备战斗!"徐开良发现远方的天海交际处出现了5个小黑点,他立即下达了战斗命令。
  敌机渐渐驶近了,徐开良看出,这是5架美国空军的F—4C战斗机,他看了看下面的大同江口,命令道:
  “堵住敌机!准备攻击!”
  “明白!"各机回答。
  即刻,4架战鹰以梭形编队向敌机猛扑过去。
  敌机此刻也发现遭到志愿军空军拦截,长机斯坦达尔少校立即传令:
  “按'拉弗伯雷圆圈'阵编队!”
  5架美国战斗机立刻熟练地拉出一个古怪的圆圈。
  徐开良看到敌机又排出这个让人头疼的阵形,牙齿咬的咯咯响,忿忿地说:“今天我非砸开你这圆圈阵不可!”
  在朝鲜战场上,美国空军经常采用一种被称为"拉弗伯雷圆圈"的阵法,以逃脱志愿军空军的惩罚。
  “拉弗伯雷圆圈"阵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大圆圈编队"。
  须知空中作战与地面作战有许多不同。地面作战只是敌我双方阵地的争斗,两军将士在一个水平面上进行搏击。而空战则绝然不同了,他们是在三维空间里进行战斗。没有阵地,没有堡垒,没有丝毫的遮蔽物。因此,除人的因素外,战机性能、战术及灵活多变的队形,便显得极为重要。1916年夏末,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空军开始以6机组成"大圆圈编队",这是一种大规模的战斗机编队,专门在战区来回飞行,以搜索敌机。这种编队既有较为严密的防御能力,又有一定的反击能力。1916年9月17日,德国飞行员波尔克上尉率领着德军第二战斗机中队,驾驶着阿勃脱劳斯公司生产的D—1型新式飞机,首次采用这种大圆圈编队的崭新队形,突破了协约国军队的空中防线,一举取得了击落英国飞机6架而自己无一损伤的赫赫战果。
  德国的编队战术使英国和法国大伤了一番脑筋。后来,法国的空军骄子拉弗伯雷根据实战经验,对"大圆圈编队"又作了改进,使参加编队的飞机不但保持在一个水平面上飞行,而且可绕圆圈盘旋爬高,利用盘旋取得高度优势,以便伺机进行攻击,使得这种编队威力大增。这种阵形,当时西方各国空军称之为"拉弗伯雷圆圈"。
  在朝鲜战场上,美国空军频频采用这种战术,使志愿军的空军多次吃亏。对此,中朝联合空军司令员聂凤智十分恼怒,指示空军部队:“下大功夫研究这种阵形,一定要拉直美军的拉弗伯雷圆圈!”
  决不能叫敌人利用"圆圈"阵逃脱惩罚,志愿军空军指战员心里憋着一口气,日日夜夜苦心琢磨这个"拉弗伯雷圆圈",等待时机打破敌人的"圆圈"阵。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徐开良看到了5架敌机在空中绕成一个大圆圈,各单机相距300米,圆阵直径约为600米左右,各机首尾相顾,相互掩护。整个圆阵朝太阳光方向仰高,背太阳光俯低,成一个斜平面螺旋移动的队形,逐渐降低高度,向椒岛方向退却。
  徐开良的耳机中传来了3号机耿东清的请示:“7号,7号,我是3号,发现敌机,请求攻击!”
  “3号,3号,你按预定方案从外侧进入,我由右侧进攻,开始行动!"徐开良喊道。
  面对"拉弗伯雷圆圈",我空军的研究成果认为:要打乱它的队形,避免陷入它螺旋运动的陷阱,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里外夹攻,使其内外受敌,相互间的保护作战都受到牵制。
  耿东清明白,他的任务是从"圆圈"的外侧切入,进行诱导攻击,真正实施攻击的是1号机徐开良。
  耿东清接到命令后,驾机从敌圆圈阵外切线方向进入,看到敌圆圈阵左侧的1号敌机正好飞近,就照准敌机猛按炮钮,串串炮火如火龙般飞天而过。吓得斯坦达尔拉起机头赶紧朝高空爬去。正当小耿要靠近再次攻击时,后面一架敌机一扭机头,冲着他的尾部扑来,一串炮弹从耿东清机身下呼啸而过,真玄啊!耿东清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他又一次领教了“拉弗伯雷圆圈"阵的厉害。
  4号机李春梦看见徐开良驾驶的长机受到攻击,便驾机朝敌机侧翼扑来,"咣咣咣!"一阵猛炮,把两驾敌机轰得直往外跑去。
  原来头摇尾动、相互衔接、能攻能守、密不透风的圆圈阵,在我机群大胆果敢的内外冲击下,立刻暴露出其致命的弱点,整个队形开始乱了。
  在3号机攻击敌机的同时,中队长徐开良率领2号僚机陈太渠从敌圆圈阵的右侧切入,瞄准敌3号机后突然开炮。
  敌3号机发现被咬住,猛一转弯,飞窜出去,炮弹贴机飞过,没有打中。
  “看你往哪儿跑!"徐开良求胜心切,继续朝敌机飞驰电掣般追去。
  “1号,1号,快拉起来,后面敌机攻击,后面有敌机!”
  僚机陈太渠发现徐开良被敌4号机咬住,在这紧急关头,他一边通知长机,一面向敌机猛烈开火。
  徐开良在敌机慌乱的瞬间,乘势向右上侧拉起,这才脱离危险。
  第一次攻击没有成功,还险些被敌人咬掉一块肉。
  “真狡猾!"徐开良一边骂着,一边仔细地观察敌人"圆圈"阵的奥秘,默默思索着破敌之法。
  “噢!这阵势还真行!"徐开良看出了"圆圈"的眉目来了。
  原来,圆圈阵确实有独到之处,当我机攻击圆圈阵中前面一架敌机时,后面一架敌机便可乘机射击支援,尔后仍回到圆圈弧线上,保持其圆阵不被打乱。另外,敌机作弧线飞行时,一旦遭到我机攻击,在圆圈阵的基础上很容易用剧烈的内侧小转弯摆脱攻击,使我机难以瞄准。
  “怎么办?难道就打不破敌人的'拉弗伯雷圆圈'阵了吗?”
  徐开良心中急得冒火。
  “不!一定要把敌机打下去!"徐开良认真细想了一遍攻击方案后,又一次坚定了必胜的决心。
  “1号,1号,3号请求攻击。"耿东清急呼。
  “可以攻击,要准一点,狠一点,4号掩护攻击!"徐开良命令。
  耿东清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这次他仍然咬住圆阵左侧的一架敌机,猛加油门,像猛虎起食一样冲了上去。
  这一回他稍稍向右留了一点提前量,在瞄准镜的十字花上套住敌机后猛按炮钮,一串炮弹带着怒火打了出去。斯坦达尔少校驾驶着1号机像前次那样,凭经验向右打舵,刚一转弯,正好与飞过来的炮弹撞在一起,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敌机冒起大火,斯坦达尔惨叫一声,便同飞机一起坠落下去了。
  “4号注意!4号注意!右侧有敌机向你攻击!"徐开良刚刚开心地观看了刚才的一幕,猛发现李春梦掩护耿东清攻击成功后,一架敌机向他身后悄悄扑来。
  “4号机明白!"李春梦沉着地回答。
  “4号,4号,我来掩护,你迎头对它进行攻击!"徐开良命令道。
  “是,坚决把它打下去!"李春梦猛打机头,迎面向敌机冲去。
  企图偷袭李春梦的敌机,发现李春梦机敏地回头向他扑来,吓得调转机头,爬高逃跑。
  掩护4号机攻击的徐开良中队长赶紧提醒李春梦,"敌机要跑,咬住它!”
  “4号明白,咬住它!"李春梦猛加油门一个仰冲狂追过去。
  这架敌机有点慌了,不顾友机发出的"要镇静!要保持队形"的命令,猛丁脱离开圆圈队形,忽上忽下摇摆着前进,企图据此摆脱李春梦的追击。
  李春梦一直心无旁顾地咬住面前的敌机,他知道自己的背后是中队长徐开良。有中队长的掩护,作为僚机的他当然可以放心大胆地对付眼前的敌人。
  敌机用尽一切心思,急剧地升高,俯冲,千方百计地想从李春梦的追击中摆脱出来,可李春梦就像一个可怕的影子,一个死亡的幽灵,不即不离地尾随着他。敌机茫然无措的当儿,采取了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他猛一打机头,兜转过身来,回头直冲李春梦迎面扑来。这是拼命的招数。一般飞行员都会对这两败俱伤的招法吓乱了章法。
  李春梦正追着敌机,没料到敌机猛一转身,会迎面向他扑回来,可李春梦胆大心细,技艺高超,他赶紧稍抬机头,敌机呼啸着从他机腹下数尺处飞掠过去。
  此时,徐开良发现敌机直冲李春梦扑过来,便从4号机腹下钻了过来,占据了绝好的攻击位置。
  “好小子,还来了个回马枪!"徐开良当机立断,迎头截住敌机,套住光环,猛按炮钮,直打得这架敌机凌空爆炸,空中开花,像数十朵火球散落在空中。
  “打得好!1号。"李春梦高兴地大喊起来,徐开良这一炮的确干净、漂亮。
  还不到5分钟,5架敌机就被打落了2架,敌人一下子慌了神,长机命令:“赶快返航!"剩下的3架再也没有心思保持圆圈阵了,赶紧靠拢起来,夹着尾巴慌忙逃命。
  “想跑,没门!”
  “各机注意,咬住敌机,不能放他们跑掉!"徐开良大声命令道。
  4架志愿军战鹰同仇敌忾,猛加油门,紧追不放,誓为在空战中牺牲的战友们报仇,彻底实现聂凤智司令员"要拉直拉弗伯雷圆圈"的指示。
  敌机实在无心恋战,看到在一起目标太大,干脆连编队都顾不上了,3架敌机分头逃窜。他们各施神通,忽而爬高升空,忽而盘旋俯冲,忽而靠拢并飞,忽而分散拉起,玩命地向基地飞遁。
  “好家伙,搞起飞行表演来了!你乱我们不乱,否则敌人会混水摸鱼,钻我们的空子。徐开良警醒地自语着。4架战鹰毫不放松,紧紧地尾咬着敌机。
  “1号,1号,我咬住了一架敌机,请求攻击!"陈太渠急切地报告。
  “好!抓紧攻击,4号,4号,同我一起掩护2号攻击敌机!"徐开良决定不放过这次机会。
  “4号明白!掩护攻击!"李春梦"唰"地一声飞到陈太渠背后。
  陈太渠咬住了敌人的3号机,他圆睁两眼抿紧嘴唇,紧紧套住敌机,猛按炮钮,密集的炮弹连续命中敌机的右翼和机身。敌机拖着黑烟,呜呜惨叫着一头栽进大同江里。
  最后两架敌机已吓得魂飞起散,不顾同伴的安危,发疯般地逃命去了。
  “返航!"徐开良神气地命令。
  这次较量,我志愿军空军4机编队无一损伤,连续击落敌机3架,打破了敌人的"拉弗伯雷圆圈"阵,全胜而归。
  这一战,不但打掉了美国空军的威风,也宣告了"拉弗伯雷圆圈"阵的破产。

三、俯首称臣的双料"王牌"飞行员

  1953年4月7日下午4点左右,一顶花花绿绿的降落伞,从天空中晃晃悠悠地起落下来,掉在了辽宁省凤城县石头城的一个山坡上。
  “敌人飞行员跳伞了!”
  “抓美国鬼子飞行员哟!”
  石头城附近的老百姓和民兵们从田间地头四面八方向这片山坡围去。大伙像围山打兔子一样吆喝着呼喊着,收缩着人海组成的大网,终于在一条山沟的树棵子里发现了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美军飞行员。
  “不许动,举起手来!"四面的老百姓闻讯都拥了过来,手里的铁锨、砍刀、木棍像一片密密麻麻的乱树棵子。
  高鼻隆目、面色苍白的美军飞行员一面平举着手枪,一面瑟瑟地后退着,他不敢开枪,面前怒目圆睁的中国人太多了,他不知道先打哪一个?
  终于,他倚靠到一块山岩上,无路可退了,只好扔掉手枪,高举双手,手里还摇晃着一本用英、中、朝鲜文字印制的小册子。上面写着"我是美军飞行员,我已是贵军的俘虏,希望贵军遵守日内瓦战俘公约,保护我的生命,并提供人道的待遇……”
  经过有关部门的审讯和这个美军俘虏身上的证件及本人供称,他就是美空军第51联队的"双料王牌"飞行员上尉小队长哈罗德·爱德华·费席尔。这个费席尔,从15岁就开始飞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的飞行员,多次受到重奖。仅在朝鲜战场上他就先后出动过175架次,击落我军飞机10架以上。按照美国空军的惯例,击落5架就可称为王牌,而费席尔自然是"双料王牌"飞行员了。
  在志愿军第15师师部,费席尔这个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双料王牌"飞行员,对于自己被击落毫不服气,被俘后一再要求见见把他从天空打下来的那位志愿军对手。
  门开了,走进一位中年志愿军首长。
  费席尔慢慢地站起来。他有些疑惑,这位飞行员年纪似乎大了些。
  一位志愿军翻译向费席尔介绍:“这位是飞行师长刘盛起将军。”
  “那么,是你把我打下来的?"在费席尔的判断中,能把他这位"双料王牌"飞行员打下来的对手就应该是眼前这位将军,因为只有他那种阅历和职别才具有打下美国王牌飞行员的资本。
  “不是,打下你的是我们的战友!"刘盛起师长说。
  费席尔听罢,忿忿地坐了下来,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师参谋长季鸿走了过来,费席尔问翻译:“这位是不是打下我的那位飞行员?”
  翻译对他说:“不是。”
  费席尔连招呼都懒得打。
  在费席尔的眼里,中国飞行员都是一群土包子,既没有多少飞行理论,又没有多少飞行经验,更何况他们驾驶的是苏联笨重的米格战斗机,那些家伙已经大大落伍了,他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这样的对手打下来?
  这时,一位年轻战士走了进来,向刘师长和季参谋长敬礼后,以标准的军人姿态站到了费席尔的面前。
  他太年轻了,圆圆的脸蛋上,还漾着孩子般的顽皮,颏下唇上只有一层软软的茸毛,个头也比费席尔矮了一截。费席尔以为他是个警卫员,只瞟了一眼,就不再注意他了。
  刘盛起师长走过来,笑着对傲慢无礼的费席尔说:“你的克星来了,你不是想见见你的对手吗,这就是击落你的志愿军飞行员,他叫韩德彩!”
  “啊!"费席尔"唰"地站起来,怔怔地盯着小韩那张充满稚气的脸蛋,大张的嘴巴,分明传递着无声的惊异和惶惑。
  费席尔用怀疑的目光把韩德彩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双肩一耸,摊开双手,摇动着脑袋说:
  “对不起,长官先生,我不愿意开这种玩笑。要知道,我是美国空中英雄,怎么可能让这个年轻人打下来呢?我看得出来,他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可他还是个孩子。”
  “我们也不想开这种玩笑。"刘师长严肃地说:“他的确很年轻,只有20岁,他是参军后才学的文化,以前是一个放牛娃。他在战斗机上总共飞行不到100个小时。但是,他凭着对祖国、对人民的无限忠诚,凭着精湛的飞行技术,的的确确把你这位双料王牌飞行员击落下来!”
  翻译把这些话译出来后,费席尔顿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信,我还是不信,凭你会把我击落?就算你出生在飞机上,你才飞行了多少小时?这怎么可能,我不信!”
  费席尔暴怒地大喊起来,他以为中方军官是在故意戏弄他。
  韩德彩说:“你驾机下滑到300米时,我没有跟下去,我知道,那是一个圈套……”
  费席尔如巨雷轰顶般惊呆了,他好似被这年轻的飞行员点了穴位,整个身体都僵死地伫立在哪儿。
  不错,不是真正的对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空中玩的什么把戏,小韩语言不高,依然平缓地说:“你犯了一个错误,你忘记了,我们是在山地空战,你不可能一直低空飞行,否则你会撞山自焚。当你明白了这一点,拉起机身时,我已经在最佳射击位置等候你了。”
  费席尔缓缓垂下高傲的头颅,那天的空战似乎在他面前重新展现。
  那似乎是一场噩梦,可它毕竟发生过。
  4月7日10时许,蓝天如洗,阳光普照,一队志愿军行机完成巡航任务后,返回大堡机场。
  地面指挥员命令韩德彩和长机张牛科在机场上空掩护机群着陆。韩德彩和长机在3000米的高度上盘旋着,观望着一架架银光闪闪的战鹰,散开队形,减低速度,依次降落在阳光灿烂的机场上。
  这时,韩德彩眼前的仪表盘上红光一闪,油量警告灯亮起来了,这说明他油箱里的油已经不多了,他立即向指挥员报告了这一情况。
  “现在没有敌情,可以降落!"地面指挥员向韩德彩下达了落地的命令。
  韩德彩和长机张牛科拉开距离,减速下滑。当韩德彩下滑到400米的低空改平飞时,突然听到地面指挥员紧张而急促地命令:“快拉起来!拉起来!空中有敌机!危险!”
  “不好,肯定遇到了敌人的猎航组了!"韩德彩急剧思索着,当即拉起机头,飞机从跑道上空呼啸着重新冲入云霄,掀动的气浪在跑道上扬起一溜烟尘。
  “猎航组"是美国侵朝空军在1952年组成的专门对付志愿军空军的空中飞行小组。"猎航组"的任务主要是在志愿军机场附近上空隐蔽设伏,偷袭志愿军空军正在起飞或着陆的小队飞机。
  由于飞行难度很大,作战任务艰巨,"猎航组"的成员全部是由飞行时间超过千余小时,击落过5架以上飞机的美国空军"王牌"或"双料王牌"飞行员组成。他们个个老奸巨滑,飞行经验老到,技术水平高强,数次偷袭回回得手,志愿军空军已连续吃了几次大亏。这一次,他们又想来捞点油水了。
  飞机拉起后,韩德彩机警地向后方观察搜索。碧空茫茫,根本没有敌机的一丝踪影,莫非地面指挥员搞错了。
  突然,他发现在飞机的左前下方百米处出现了两架飞机,一前一后,以大片度向左转弯,好像在编队飞行。
  虽然暂时无法辨别清楚,可韩德彩机警地瞪圆了眼睛。
  “奇怪,我们12架飞机除了长机张牛科和我之外,都已安全着陆,怎么会又冒出来两架,莫非他们就是敌机?韩德彩一边想着,一边细心观察,距离越来越近,前面飞机的轮廓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一架敌人的飞机正在紧紧咬住我军一架过场的友机,准备从后面发起攻击,由于敌机速度快,又占据有利位置,我军友机左冲右突,都无法摆脱被攻困境,情况十分危急。
  韩德彩见友机处于危险之中,不顾油料即将耗尽的警报,猛推油门加速向敌机冲去。
  攻击友机的美国飞行员正是趾高气扬的费席尔,他在大堡机场上空发现猎物后,用利索、果敢的动作杀了出来,如今,猎物已成囊中之物,只需套进瞄准镜,按动速射炮的键钮,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费席尔轻嘘了一口长期,把中方那架飞机套进了瞄准镜。
  蓦地,他发现机侧一个黑影,如一把锋利的剑向自己刺来。
  于是,他放下眼前的猎物,操纵着方向杆一个翻转,躲过了韩德彩的第一次攻击。等他恢复了机位,重新寻找"猎物"时,我方飞机已不见踪影了。费席尔敲打着机盘上的仪表,懊怒地嚎叫了几声:“猪猡,可恨的支那猪猡……”
  正在这时,他又发现了新的"猎物"。
  此时,张牛科的飞机正在降落,飞机高度低,速度减慢,极易进行攻击。费希尔大喜过望,调整机头,恶狠狠地扑向张牛科。
  费希尔的座机刚一改平,韩德彩立即看出了敌人的企图,他马上向张牛科大声呼叫:
  “3号,3号,快拉起来!敌人要向你开炮了!”
  “3号明白!"长机张牛科沉着地回答。
  可是敌机是F—86"佩刀"式喷气机,速度太快了。张牛科的话言未落,费席尔的炮声已经响了,张牛科的长机尾部立即冒出一股白烟,机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韩德彩眼见长机受伤,怒火填膺,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了,他咬牙切齿地喊叫:
  “3号,3号,快拉起来!我掩护你降落!”
  说完,韩德彩猛推油门,驾机旋风般地朝敌机冲去。这迅猛的动作,使正准备攻击张牛科的费席尔猝不及防。吓得慌忙丢开张牛科,向右来了个下滑转弯,以便摆脱开韩德彩的攻击。
  此时,韩德彩的油量警告灯又嘟嘟闪亮起来,再不降落,油箱里的储油将全部耗尽。可小韩要对付的是眼前这只凶猛的恶鹫,他已经无暇考虑如何安全着陆的问题了。小韩收减速板,猛推油门,飞机急速跃升起来,再次闪电般地起向敌机。费席尔见被咬住,忽上忽下,左盘右旋,急于摆脱。韩德彩今天犹如神助,双眼紧盯着敌机,紧随其后。
  张牛科在韩德彩的攻击掩护下,乘费席尔自顾不暇的当儿,沉看地操纵着负伤的飞机,安全着陆了。
  韩德彩见长机安全着陆,顿时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对付眼前这架凶如饿虎、滑如泥鳅的敌机。
  “跟这家伙拼上了!一定要把他打下来!"韩德彩暗暗定下决心。敌机又下滑了,他刚要推机头,紧随着俯冲下去,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敌人耍什么花招呢?他看了看飞机高度表,仅有900米的高度,而敌机在他下方,顶多有800米左右,在这样的低空下滑,敌机不可能做激烈的盘绕和翻滚动作,否则就会撞山。
  “狡猾的家伙,一定是在用虚假动作引我上钩啊!"韩德彩识破了敌人的诡计。他不仅没有下滑,反而轻轻一拉机头,上升了一点高度,居高临下监视着敌机。
  这实在是非常高明的一招!
  久经沙场的费席尔驾机下滑时,满以为对方会跟着他下滑。等下滑到一定高度,他便会利用品熟的技术猛将座机升空爬高,而将身后的敌机置于自己的腹下,这样一来,攻守易位,他马上就会取得攻击的主动权。他的这一绝招已使用过多次,次次灵验。在以往的战斗中,对手开始都是紧跟其后,猛追猛咬,但当他猛拉机头陡然爬高时,对手会因突然失去目标而不知所措,有的甚至来不及拉高便撞山坠毁。还有的则因来不及升高,处于低位,成为费席尔鹰爪下的猎物。
  费席尔会巧妙地利用高度优势,一个鹞子翻身俯冲下来,居高临下猛攻对手。
  金煌煌的阳光照得费席尔睁不开眼睛,凭着经验,凭着感觉他仍然在下滑,下滑。当他下降到离地面还有400米高度时,他回望了一眼,奇怪,对手并没有紧跟其后。突然,他心里有些惊喜,喜的是凭自己的高超技术,也许已经将对手抛到九霄云外了。可随即,一阵心惊肉跳之后,他又感到些许惶恐。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了吗?或者中共的飞行员早就破解了这套战法的奥秘?
  这种想法刚一浮上心头,费席尔立刻又释然了。不会的,即便是自己有点破绽,或者对方了解了其中的奥妙,只有百余小时飞行记录的中共飞行员也没有那么高超的技术来沾自己的便宜。想到这里,费席尔得意地呶了呶嘴唇,然后一推操纵杆,继续向低空下滑。
  韩德彩在空中等候片刻,不见敌机上升,反而向超低空下降。不禁也叹服起这个技能高超胆略过人的对手来。"好家伙,是个老手!"韩德彩看着身下轻盈如燕子般飞行的敌机,知道今天这个对手来者不善,是个可怕的家伙。他精神一抖,准备以更大的决心和勇气与敌机周旋。
  费席尔发现对手没有跟下,而前方不远处已经是大山了,只好向左上方拉起。
  “到底上来了!看你往哪儿跑!"韩德彩早就等在半空里。
  见敌机拉起,便一推操纵杆,向左前方来了个平压式俯冲,敌机的身影一下子被套进了瞄准具光环,好,小韩屏住呼吸稳住机头,右手握紧炮钮,刚想开炮,敌机"忽"地一下闪开了。
  费席尔毕竟是个诡诈多端的老狐狸,一见左转不妙,马上下意识地改为右转,他想利用F—86佩刀式喷气机水平机动性能好的优势,左右急转,用大动作品命挣脱韩德彩。
  这一手还真的把韩德彩甩出了一段距离,但是韩德彩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敏捷地一压迫度,"呼"地一下再次追了上去。
  “怎么就是甩不掉呢?莫非中共的飞行员有什么邪术?"费席尔有些慌了,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滴落。现在,他所有招数几乎都用尽了,还是甩不开机后这个魔影,他似乎看到死神的黑翅膀正飞临自己的头顶。
  韩德彩这时也看出敌机已是黔驴技穷了,对手的左盘右旋,上冲下俯,开始让尾随的小韩感到十分吃力,可他完全掌握了攻击的主动权。这时,他发现对手机体开始不规则地乱晃,这说明对手动作目的不明确,已快要出现错误了。小韩猛压油门,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敌机反常了,开始不规则地走直线了,"好!"韩德彩见时机已到,压住机头,再一次把敌机牢牢地套进瞄准具的光环中。
  1000米、800米、500米……费席尔再也无法脱身了,眼看两机相距不到300米了,韩德彩把稳飞机,两眼圆瞪,"狗强盗,看你还往哪里跑!”
  “咚咚咚……!"一阵连续的炮响,一串串炮弹猛烈地射向敌机。
  连串的炮弹首先炸毁了左翼,接着又命中了机身,只见敌机浑身冒烟,在空中挣扎两下,随即摇摇晃晃地坠落下去。
  费席尔在浓烟呛火中被机座下的机簧弹射出来,拉着降落伞,飘飘悠悠地降落在辽宁省凤城县石头城的山沟里,没想到刚刚落地,就成了中国人的俘虏。
  从此,韩德彩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志愿军部队。"昔日放牛娃"击落美国王牌飞行员的故事,被传为佳话。
  两天后,美联社汉城分社刊发一条消息,悲哀地宣布:美国"第一流的喷气式空中英雄、
  费席尔,这个仅在侵朝战争中就出动过175架次的老牌飞行员,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败在一个年龄刚满20周岁、飞行时间不满100小时的中国年轻的空军飞行员的手下,只是在亲眼见到韩德彩后,他在惊讶之后不得不低下了那颗高傲的脑袋,连连嘟呶道:“想不到,想不到!"随即,他简略平整了一下服装,挺直身躯,抬举右臂,向韩德彩行了一个标准的美式军礼。
  这一个军礼,既表达了费席尔的自愧和疚责,更倾诉了一个美国飞行员对中国军人的由衷敬意。
  消息传到志愿军空军司令部,偌大的司令部都沸腾了。
  当得知被韩德彩击落的费席尔居然是美国空军中的双料“王牌"飞行员的时候,轻易不在胜利面前喜形于色的聂凤智司令员,也止不住大声称赞起来:
  “太好了!韩德彩表现得太出色了!”
  他甚至从韩德彩一个"放牛娃"出身的飞行员和自己同样是一个"放牛娃"出身的空军司令,联想到了中国革命。
  “放牛娃了不起,虽然没啃过洋面包,喝过洋墨水,可是能成大事业哩!过去那个朱皇帝,放过牛吧,我这个司令也是放牛娃出身,小韩也是放牛娃,嘿嘿,怎么样?照样把美国佬打趴下……”
  此后,美国空军贼心不死,继费席尔之后又对志愿军机场偷袭过几次,但均以失败而告终,这才如梦方醒,再也不敢到东北大后方来了。于是,从"米格走廊"到东北境内的整个空域,在中国年轻空军的有效防卫下,基本上成为安全地界。
  艾森豪威尔策划的"空中绞杀战",很快便以失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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