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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家中,我和白素谈起了这少年,白素想了片刻:“少年人有很多奇妙的想法,而又没有一个系统的概念,所以无法化为语言或文字,使别人理解他们究竟在想甚麽。”她停了一停:“我们也曾经过少年时期,你在少年时,最想甚什么?”我吸了一口气:“在我们那个时代,少年人的想法比较单纯,我只想自己会飞,会隐身法,做一个锄强扶弱的侠客,你呢?”白素用手托看头,缓缓地道:“我只想知道,宇宙之外,还有甚麽。”我伸了伸舌头:“真伟大,这个问题,只怕十万年之後,也不会有答案。”白素低叹了一声:“人生活在地球上,地球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可是人的思想,却早已在探索宇宙究竟有多大、宇宙之外是甚麽?谁说人的思想受环境的约束限制?”我也大为感叹:“当然,人的思想无限,就像宇宙无限一样。”和白素说了一会,仍然不知道那少年想弄明白甚麽。自然,我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对於一个少年人词意不清的问题,不可能长也搁在心上。没有几天,我就忘记了这件事。

  大约是在七八天之後,那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件难以形容的事,为了那件事,花了我将近一下午时间的。到我回家时,车子驶到住所门口,就看到了一辆大房车停在门口,我知道有客人来了。

  这时,我正为了那件事。作了许多设想,由於事件的本身有点匪夷所思,弄得头昏脑胀,不想见客人。所以找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停了车之後,从後门进去,就可以避不见人。

  可是就在这时,门打开,白素听到了车声,知道我回来了,她在门口,同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进去。我下了车,走向门口,心情十分不耐烦:“甚麽人?我不想见人。”白素笑了一下:“一对夫妻,只怕你非见不可,他们指控你教唆他们的儿子偷盗。”我呆了一呆,我甚麽时候教唆过别人的儿子偷盗?一面想,一面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到了那个美丽的女士,不见十多天吧,她的体重,好像又大有增进。要命的是她还不知道,穿了一件太窄的鲜绿的衣服。看起来十分怪异。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很老实木纳,双手紧紧握着,愁眉不展。看到了那美丽的女士,我就想起那个少年,难道是那少年去偷了人家的甚麽东西?如果我不是有事在身,倒可以帮他们劝那少年一下,可是如今,我被那件怪事,正弄得头大如斗,没有兴趣来充当义务的少年感化队员。

  我向他们看了一眼,就迳自走向楼梯,那男人站了起来:“卫先生,我是温大富,温宝裕的父亲。”我心中咕侬了一句“关我甚麽事”,脚已跨上了楼梯,头也不回:“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对不起,我有事,没有空陪你。”一面说看,一面已经走上了楼梯,温先生没有说甚麽。可是温太太却叫“喂!阿宝说,是你教他偷东西的,卫先生,你可太过分了。”这位女士虽然美丽,可是她的话,却真叫人无名火起,我仍然向上走看,一直等上了楼梯,我才转过身来,直指看门口,喝道:“出去。”我没有在“出去”之上,加上一个“滚”宇,那已经再客气也没有了。

  那位女士霍地站了起来,仍然维持看那样的失声:“我们可以报警。”我真是忍无可忍:“那就请快去。”我当然绝不会再多费唇舌,立刻走进了书房,把门关上。在这里,应该先叙述一下那件无以名之的事。因为这件事。总比一个出身富裕之家的少年偷东西。而少年的父母在慌乱之馀,胡乱怪人这种事要有趣得多了。

  而且,我确信白素可以对付那一双夫妻,要是他们再不识趣的话,白素可以把他们在半秒钟之内摔到街上去。

  事情发生在中午,我正在书房里,查阅一些有关西伯利亚油田的资料。那是苏联的一个大油田,石油产量占全苏产量一半以上。我为甚麽忽然会查起这个油田的资料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在那时侯,放在抽屉中的一个电话,响了起来。我有一具电话,放在抽屉中,这具电话的号码,只有几个极亲近的朋友才知道,所以只有他们才会打电话给我。我拉开抽屉,取起电话来。却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卫斯理先生在不在?”我皱看眉头,应了一声:“你是……”一面问,一面心中已极不高兴,不知道何以这个电话号码会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那边那声音忙道:“我姓胡,是张坚张先生叫我打电话给你的。”我立时“哦”地一声,张坚,那个长年生活在南极的科学家。是我的好朋友,他最难联络,就算几经曲折,电话接通了他在南极的研究基地,也十次八次都找不到他。

  张坚通常会往远离基地的冰天雪地之中,或者在一个小潜艇中,而这个小潜艇,又在南极几十尺厚的冰层之下航行,甚至於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还会活看再出现,因为他的行动,每一秒钟,都可以有丧生的危险。

  上一次,他的弟弟张强,在日本丧生,我们都无法通知他,一直到他和我联络,才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他。可是他仍然不肯离开南极。(这个故事是《茫点》)

  要是他高兴,他会不定期地联络一下,可是我也行踞不定,他要找我。也不容易,所以长年音讯不通,两地托人打电话给我,这种事,倒还是第一次。

  所以,我一听得对方那麽说,就知道一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我忙道:“啊,张坚,他有甚麽事?”对方迟疑了一下,才道:“卫先生,我看你要到我这里来一次,电话里,实在讲不明白。”我说道:“讲一个梗概总可以吧。”对方又迟疑了一下。我不很喜欢讲话迟迟疑疑的人,所以有点不耐烦的“哼”一声,对方才道:“张坚交了一点东西给我,这东西起了变化,张坚在寄东西给我的时候曾说过,如果他寄给我的东西,发生了变化,那就一定要通知你。”我又哼了一下:“他寄给你的是甚麽东西?发生了甚麽变化?”对方叹了一声。“卫先生,我不知道。一定要你来看一看才行。”我心想,和这种讲话吞吞吐吐的人在电话裹再说下去,也是白费时间,看在张坚的分上,不如去走一次,我就向他问了地址。

  这个人,自己讲话不是很痛快,可倒是挺会催人:“卫先生,请你越快越好。”我放下电话,把一根长长的纸镇,压在凌乱的资料上,以便继续查看时不会弄乱,就离开了住所。当我离开的时候,白素不在,我也没有留下字条,因为我在想,去一去就可以回来,不是很要紧的。

  那人给我的地址,是在郊外的一处海边,他特地说:“那是我主持的一个研究所,专门研究海洋生物的繁殖过程。我是一个水产学家。”我一面驾车依址前往,一面想不通南极探险家和水产学家之间,会有甚麽关系。那人的研究所所在地相当荒僻,使市区前去,堪称路途遥远。

  车子沿看海边的路向前疾驶,快到目的地,我才吃了一惊:这个研究所的规模极大,远在我的想像之外。

  几乎在五公里之外,海边上已到处可以见到竖立旧的牌子,写看警告的字句:“此处是海洋生物研究所研究地点,请勿作任何破坏行为。”就在我居住的城市,有这样一个大规模的海洋生物研究所,这一警告出乎我的意料。我向海岸看去,可以看到很多设施。有的是把海岸的海床,用堤围起来,形成一个个长方形的池,饲养贝类海洋生物。有的建筑了一条相当长的堤。直通向大海,在长堤的尽头,有看屋子,那当然是为勘察生活在较深海域之中的海洋生物而设。

  也有的,在离岸相当远的海面上。浮着一串一串的筏,更有的海床,被堤围看,显然海水全被抽去,只剩下海底的岸石,暴露在空气之中。

  车子驶进了两扇大铁门,看到了这个研究所的建筑物,我更加惊讶。建筑物本身,不能算是宏伟,可是占地的面积却极广。外面的停车场上。也停看不少辆车子,可见在这个研究所工作的人还真下少。

  我在传达室前略停了一停,一个职员立时放我驶进去,一直到了大门口,一个年纪人约三十多岁、穿着白色的实验袍的人,便向我迎上来,一见我就道:“我就是胡怀玉,张坚的朋友。”我下了车,和他握看手,发现他的手冷得可以,我开了一句玩笑:“张坚长年在南极,他的朋友也得了感染?你的手怎麽那麽冷?”胡怀玉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看手,神情焦急,“请跟我来。”我跟看他走进了建筑物,由衷地道:“我真是孤陋寡闻,有这样规模宏大的研究所在,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胡怀玉看来不是很善於应对,有点腼腆:“我们的工作……很冷僻,所以不为人注意,而且,成立不久,虽然人才设备都极好,但没有甚麽成绩,当然也没有甚麽人知道。”我随口问:“研究所的主持人是……”胡怀玉笑了笑,他有一张看来苍白了些的孩子面,笑起来,使他看来更年轻。

  那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那时,我一定现出了惊讶的神色来,所以他道:“是我。”他一面笑看,一面说道:“我当然不很够资格,所以,一些有成就的水产学家,不肯到这裹来作研究工作。

  “但我们这裹的一切设备,绝对世界第一流。有同类设备的研究所,全世界只有三家,全是由国家或大学支持的。”他这一番话,更令我吃惊:“你的意思是,这个研究所,是私人机构?”胡怀玉居然点了点头:“是,所有的经费,都来自先父的遗产,先父……”他讲到这裹,神情有点忸怩,支吾了一下,没有再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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