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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声明:
  兹有部分电脑破坏分子,目前在网络中结成游戏小组,对本公司在网中所设置的广告游戏软件进行非法的游戏性破坏。为此本公司郑重声明:游戏小组立即解散,否则一切后果均由其承担。
  看罢这佶屈聱牙的声明之后我不禁咧嘴一笑。这都是校园网络中以“集合”方式进行攻关的游戏小组的功劳;而我,恰恰是他们的组长。
  所谓“校园网络”只是我们的叫法,事实上它就是INTERNET网络这一信息高速公路在国内的延伸。当然,这一前身曾服务于美国军方的信息网络早已不再局限于科研和教育机构,而是迅速而广泛地深入到了包括商业机构在内的各个领域,真正在全球范围内达到了彻底的信息资源共享。而由于近年来所开设的民用出口日益增多,这一高新技术已成为包括我们大学生在内的普通用户的日常工具。
  众所周知,INTERNET网对商业性用户的唯一限制就是不允许在网络中张贴商业广告。然而为了取得一种广告效益,各电子游戏软件公司都采用了如下的变相方式:在网络中张贴一些游戏软件,任游戏者随意打玩。而当你有幸——或者不如说是有技——攻抵最后关头之后,它便会向你昭示出使你能够拥有无敌之身和所有武器的密码。
  也不知道最初到底是谁想出的主意,我想他可能和“校园网络”的建立同样古老;而且我相信即使他的名字早已被大家所遗忘,但他的功绩却将在网络中永远被流传——那就是他发明了“集合”游戏方式。
  那位智慧者最先敏锐地看出,凭借每一个网络成员的单独打斗,攻抵关头的可能性纯属微乎其微;尽管其中的每一位都是身怀绝技的英雄好汉,无奈恶虎难架群狼,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难以击败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可既然有这么多散兵游勇般的游击队员,那么大家为什么不能联合起来成立一支纪律严明的正规军呢?
  于是,带有社会契约性质的《集合宣言》应运而生,游戏联军正式宣告成立,校园游戏者在网络中歃血为盟,从此有了自己的“武装”。
  利用“集合”游戏方式组织联军的具体操作并不复杂,几乎每一个稍具网络知识的本科生都能胜任。说穿了不过就是利用网络中的“远程登陆功能”让各自的电脑联通,“铺设”好一条条相互集结的道路,使“各庄的地道连成一片”。
  而随着老生毕业新生入学,这一支队伍也在每朝每代地不断更新换代。按照维克多·雨果在《巴黎圣母院》里的说法:“树干总是老样,树叶却时落时生。”
  因此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第几任最高指挥官。
  不管我们这支所谓正规部队以及我在其中的领导地位是否得到公认,至少我们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地主武装。因此,外来的游戏公司当然无权对我们的行为横加指责。一般来说,侵略者决没有好下场。
  当然我们做的也的确有些过分,因为我们每逢攻关得手之后总是喜欢把密码公开张贴在网络里,让所有喜欢和不喜欢玩电子游戏的网络成员一览无余,按码攻关。
  刚开始我很不理解,游戏软件的攻关秘诀一经被公布,人们便会很容易地玩到关头,这一游戏也就不再会引起人们的兴趣,岂不正好去购买新的游戏软件?这对提高公司的销售额不是将大有裨益吗?
  如果“肖歌”有声调系统的话,那他一定会先叹一口气。他告诉我,我们所破解的游戏都是公司张贴在网络里的公开软件,一但被我们解破,也就不会再吸引人了。换句话说,我们在屡屡地撕毁人家的广告,而这极大地影响了游戏信度和效度的评估。
  “咱们还是言归正转吧,你觉得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罢纷至沓来的资料,我急不可耐地抢先击键。
  “根据现有的资料很难轻易下结论。”“肖歌”很少这么谨慎。“下次他再出现你一定要通知我。”
  当天晚上就这么毫无结果地过去了。不管小组人员怎么催促,我始终没有再进网络,他们仿佛是在拨着一架没人接听的电话,耐心而执着。但在没做好精神准备之前我是决不会轻易进网的。我跟“肖歌”讨论了会儿小提琴便回宿舍睡觉了,他对此造诣颇深。
  我再遇到他是在五天后的周五晚上。
  那天我正在召集和组织游戏联军的所有成员进军一个游戏,对他的即将出现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组员们基本上都已到齐,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已反复商量过这次例会的时间。这个游戏是网络中的一个重头,拔掉它对我们游戏联军的评估度可是大有裨益。
  我们迅速编组列队,正义之剑勃勃欲发,就要出鞘。
  随着我们所组成的联军出现在屏幕上,我仿佛在检阅一支行将出征的劲旅,激昂的音乐像强心剂一般激励着我们。
  网络中的广告游戏基本上都是实景型的,屏幕正中是游戏者本人的上半身,前方将冒出无数的敌人。在这里,你将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背影。
  但是如果采用“集合”游戏方式那可就另当别论了。虽然在游戏中间你仍旧只能看到自己,只是间或瞥见个别误入你视野的战友——最好不要这样,因为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他进入了你的射程——但出征前的战前动员却令人叹为观止。
  你能够想象一张屏幕被划分成一百张小屏幕的景像吗?你能够想象一百名战士联手攻击一个魔鬼的情景吗?
  蔚为壮观!
  而这一切,马上就要再次开始了!
  就在我恍惚走神的这一瞬间,我的战士们已列队站好。一道亮线纵贯屏幕,整个画面被一分为二,我看到一名与我相同装束的战友并肩而立;紧接着,又一道亮线横穿而过,整个画面被二分为四,我看到三名与我相同装束的战友朋比生辉——唯一让我激动处,是一名战士竟作女性打扮。
  那一定是一名女生,在游戏小组中较为稀有的成员。在游戏中每个人都可以任选一个形象,但按照惯例一般都严格遵守性别区分,否则我早就选一个漂亮女孩作为载体了。
  接下来的划分越来越快,屏幕已不可能在一瞬之间完成对各个分画面的分布,而是从左到右自上而下地一一快速扫过,但往往也是上一次数十幅画面尚未出罢,下一次上百幅扫描便即来临,根本没有让我仔细审视的机会。
  但我还是一眼便看清了那个家伙。
  看到他我没动声色,用事先约好的暗号发出通知,“肖歌”会完成剩下的工作。
  这是一个残酷而真实的游戏。游戏者将置身于一个场景宏大而细腻的大型建筑里,独自——假如没有“集合”方式的话——面对众多扑上来的恶鬼。在屏幕的底端,显露着代表游戏者的裸手,使每一个参与游戏的人都有一种魔鬼随时都会兵临眼前的逼真感觉。
  这个游戏总共三大关,分别被我们冠以为“人间”“地狱”和“天堂”的形象化名称。前两关已被我们破解,但问题是网络里的广告游戏没有储存功能,因此每次都要重头打起。前几次例会我们就酝酿着要同心协力再上一层楼,最后都因战斗力不足而抱憾做罢,直到今天才凑够人手实力充足,因为英语过级考试刚刚结束。
  以上所有这些也正是我怀疑那个家伙今天会出现的原因。
  作为一个指挥者,刚一开始我当然有权坐阵指挥而不亲临一线。事实上这也正是培养新人的办法之一,而决不是作为领导者的我贪生怕死。我和一干贴身随从总是等待先头部队杀过之后再行前进,很像是早期战争年代的总司令部。
  但我必须始终紧跟,而不可能先在酒吧舞场泡足之后再追上前去。所有的游戏者都必须自始至终地跟随队伍,直到有朝一日战死沙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只不过是一名后续梯队的普通士兵。
  战斗进行得并不十分残酷,我所指的当然是从我们这边来说。在新老战士的配合下,敌人在我们面前一一倒下,而我们则基本上没有伤亡。在打过多次交道以致早已耳熟能详的“人间”,我们的条件毕竟得天独厚。
  “哥们儿们,加紧干,要不就赶不上吃晚饭了。”我操着西方电影里硬汉的口吻对手下的战士说话,四周爆出的一片哄笑说明他们对此并无反感。
  当然战况并不总是向着有利于我们这边发展,否则游戏公司早就倒闭关门了。从一个电梯平台下来之后,有一处操纵通道的开关座落在毒池的中央,前几次士兵们都一往无前地涉毒而过,一个在半路倒下,下一个便紧跟上去,一般每次都要消耗三名士兵。我为他们前仆后继的精神而感动,但我不愿看着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我一跃而起挺身上前。我曾独自来过这里,知道附近有件防毒衣,我找到并穿上它,轻松地跃进毒池打开开关。
  本来这时我完全可以退回来让部下继续冲锋陷阵,但一时技痒难忍,同时又很想在部下面前显示一下非凡的功力,再者也想为部队多找出几件武器。
  我几个蜻蜓点水跃上池中的另一个平台,它顿时缓缓升了起来。几个初次打到这里的士兵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能上去。
  在游戏里不可能靠吃老本儿当首领,必须有那么一两手绝活儿。
  平台到位,我几乎是闭着眼睛就开枪点射死了上来的敌人。游戏中可供选择的武器多达七种,有单发与连发的各式枪炮,有电击金属棍和火焰喷射器,但这些我都没有选,我所拿的始终是一把单发手枪,它是仅优于裸手的最差武器。我之所以这样一来是为了把好武器留给更需要的同志,二来也是出于一种自诩艺高人胆大的虚荣心态。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连发三枪,潇洒得很像西部片中的职业牛仔枪手。士兵们就在我的身后,我不能虚放一枪,尽管我的心中有一种极强的杀人欲望急于想要渲泄和释放。
  我正欲俯身去拾那把威力无比的绿火大枪,突然发现自己的血减了,长期的经验使我马上意识到自己中弹了。难道是程序有变?我惊恐万分,连忙向前寻找,可四周寂静无人。莫非我真得已经手生眼花,居然发现不了向我打黑枪的敌人?就在这时我又中了两枪,表征生命的鲜艳血条如跳水运动员般向下砸去。我突然有所醒悟,急忙回身,只能瞥见台下士兵的身影麇集晃动。此时偏巧平台降落,我复又恢复了一线生机,因为只要谁能把我背过毒液,再帮我搞到一个药箱,我就能长血复原。
  然而没有人过来,他们只是一起望向我的身后。一时间我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我的余光扫见背后身影一闪,便迅速跌向毒液池。当我尚不及贴切地感受那墨绿粘稠的毒液浸润我肌肤的滋味,残存的最后一点血便被劫掠而去,蓦然间四周变得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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