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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个早班


  在很多很多年前——因为布劳克塞尔最喜欢吹牛——在维斯瓦河入海口左边的一个名叫希温霍尔斯特的渔村,住着一个名叫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的商人。他卖煤油、帆布、淡水桶、船缆、鱼网、捕鳗箱、捕鱼笼、各种钓鱼器具、焦油、颜料、玻璃砂纸、线、油布、柏油和油脂,但是也经营工具,从斧头到小折刀都卖。他的仓库里备有木工刨台、磨轮、自行车内胎、电石灯、滑轮组、绞盘和虎钳。船上应急用的面包干堆在软木救生衣前。在一个只需在上面加上说明的救生圈中间,放着装有麦芽止咳糖块的大玻璃罐。把一种被称为“布罗卿”的烧酒从大肚子绿玻璃套篓瓶中倒出来。他既供应以米计算的衣料、零料,也供应新、旧衣服,另外还有衣架、用过的缝纫机和樟脑丸。尽管有樟脑丸,尽管有油脂和煤油,有虫胶和电石,在阿姆泽尔的铺子里,在宽敞的混凝土基础的木结构建筑物里,散发出的却主要是科隆香水的气味,其次是熏鱼的气味,在这之后才谈得上是樟脑的气味。因为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除了经营所有这些小买卖之外,还以淡水鱼和咸水鱼的大卖家自诩。用最轻的松木做成的箱子呈金黄色,装满了熏比目鱼、熏鳗鱼、散装的和成捆的西鲱、七鳃鳗、宽突鳕和熏得有辛辣味和香味的维斯瓦河鲑鱼。这些箱于正面的木板上烙着阿姆泽尔公司的名字——鲜鱼——熏鱼——希温霍尔斯特——大的河中小岛——在但泽市场上——但泽市场位于拉文德尔巷和容克尔巷之间,位于多明我会教堂与老城公墓之间,用砖砌成——用中号榫凿把它们撬开。木箱盖已经干裂,啪啪作响。钉子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从侧面的木板上脱离下来。市场的光线从新哥特式尖拱形窗户上射下来,照到刚熏出来的鱼上面。
  此外,作为一个有长远打算的商人——他对维斯瓦河三角洲上和沿着滨外沙洲修建的熏鱼作坊的未来非常关切——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雇了一个砌烟囱的泥瓦匠。这个泥瓦匠从普勒伦多夫到埃拉格,也就是说在死维斯瓦河沿岸的所有村庄——熏鱼作坊的烟囱赋予这些村庄以一种破败不堪、稀奇古怪的外观——有足够的工作可干。那时候,正需要整修一个通风很差的烟囱。那时候,在那些高大的、耸立在所有丁香花丛和低矮的渔家小屋上空的熏制烟囱中,有一个烟囱需要重新修建。所有这一切都以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即这个完全有理由被称为富翁的人的名义修建。人们说,富有的阿姆泽尔,或者说:“阿姆泽尔这个犹太人。”当然,阿姆泽尔并非犹太人。尽管他也不是门诺派教派,但他却自称虔诚的新教徒。他在博恩萨克的渔民教堂里有一个固定的、每个礼拜天都留着的座位。他娶了洛特兴·蒂德——来自大曲因德尔的一个沙色头发、有点丰满的农民女儿为妻。应当说明的是:既然富农蒂德将他的女儿洛特兴嫁给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为妻,阿姆泽尔怎么会是一个犹太人。当时,蒂德只驾了一部四套马车,而且穿着漆皮靴从大曲因德尔到克泽马克来。他经常在县长家进进出出,他让他的儿子们在骑兵队,说得更确切些,是在相当高贵的朗富尔轻骑兵队服役。
  后来听说有好多人讲:老蒂德之所以把他的洛特兴嫁给犹太人阿姆泽尔,只是因为他像很多农民、商人、渔民和磨坊主那样——尽管磨坊主马特恩来自尼克尔斯瓦尔德——在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那儿欠了很多债,为了他的四套马车能继续存在更是债台高筑。此外,还有人说,为了要证实某种事情,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当着地区市场整顿委员会的面,明确回绝了对于饲养猪的过多资助。
  对于一切都比较清楚的布劳克塞尔给所有这些猜测都暂时画上了句号。因为无论是爱情还是票据债务,现在已经把洛特兴·蒂德带进了他家里;他无论是作为受洗礼的犹太人还是作为受洗礼的基督徒,每个礼拜天都坐在博恩萨克的渔民教堂里;阿尔布雷希特·阿姆泽尔这个有进取心的维斯瓦河岸的商人——顺便说一句,一个在一九○五年已登记在册的博恩萨克体操协会的宽肩阔背的创始人,一个教堂合唱队里声音洪亮的男中音,在索姆河和马恩河河岸被提拔为多次受奖的预备役少尉,一九一七年,在他儿子爱德华出生前不到两个月,在凡尔登要塞附近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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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索姆河和马恩河均在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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