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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欧阳凤娇容突变,冷“哼”一声,飘身纵到呼延凤身边,把头上一只蚕形金簪,拔在手内。淳于俊、薄青仁以为欧阳凤情急之下,还要施展什么煞手拼命,正在凝神警惕,谁料到欧阳凤竟以一种奇快无比的手法,用那蚕形金簪,向焦天啸背后,轻轻一划。

  焦天啸因“勾魂紫燕”已为淳于俊、薄青仁联手破去,正自高兴,哪里想到这位对自己一见钟情的铁心紫燕欧阳凤会在自己背后悄无声息地突下毒手。

  猛然不防之下,再加上欧阳凤手法快如闪电,焦天啸应声倒下立时晕绝,一动不动。

  淳于俊见状不禁惊怒交加,身形飘处,照准欧阳凤便是一招内家重掌,凌空击出。

  欧阳凤飘身纵退,厉声狞笑道:“你们如想他活,便不要碰他,乖乖退出两丈,听我讲话。焦天啸是中了我这簪内所藏苗疆最厉害的‘金蚕毒蛊’!”

  淳于俊心头一凛,因顾及好友安危,只得如欧阳凤之言,仍与薄青仁并立一处。

  欧阳凤阴笑连声,缓缓说道:“我师门规戒律之中,对于‘掠心鬼箭’、‘要命神砂’、‘勾魂紫燕’、‘夺魂金花’等碧目四绝,不许轻易毁损,否则将受汲严厉的惩处,决不宽容。但苗人重情,尚系为了真正爱情,则连性命都可以牺牲,身外之物,自可另当别论。我一来因‘勾魂紫燕’被毁,回去必然受罚极惨,二来爱上焦天啸,故而出此两全其美之计,金蚕蛊毒只有六诏山碧目谷中,才有解药。我把他带回六诏,既可解释毁损本门重器之过,免受重罚;又可如愿与他一双两好,配成夫妇。”

  淳于俊听得简直无法作答,只有注目薄青仁苦笑。欧阳凤又复说:“焦天啸如在我们手中,人绝无法复活,不出三日,便将五脏寸裂,七窍喷血而死。只有交我带回六诏,则今年中秋佳节,你们可来碧目谷参加跳月大会,看我与他成婚,或者看他面上,不计今日之仇,彼此化敌为友,也说不定。”

  淳于俊此时心头一片紊乱,不知怎样答应,连薄青仁也似事出突然,有点茫然无措。

  欧阳凤看他们这副表情,不由冷冷一笑,指着呼延凤说道:“你们如果不信,可问问小师妹,我是否有半句虚声恫吓,不实不尽之语。”

  薄青仁目光注视呼延凤,呼延凤神色黯然,微点玉首,欧阳凤则越迫越紧地,厉声叫道:“淳于俊,焦天啸究竟交不交我带走,由你一决,欧阳凤姐妹有事在身,不能久延,要失陪了。”

  话音落处,伸手一拉呼延凤,果似即将动身,淳于俊万般无奈,钢牙一咬,顿足恨声叫道:“好,焦兄由你带去,但淳于俊今年中秋节前,准到六诏碧目谷中拜会。”

  欧阳凤一阵得意狞笑,俯身抱起焦天啸,向呼延凤厉声叫道:“小师妹,你我齐返六诏,等你那薄情郎,及不知死活的淳于俊,中秋赴会,再作打算。”

  呼延凤目注薄青仁,黯然应声,遂紫衣绿袂齐飘,带着焦天啸,离开翠云壁,陷入云台深处。

  这一场约会,变化至此简直如梦如幻,大出意料。淳于俊独立飞泉之下,面对朝阳心头充满了一片说不出的怅惘。

  薄青仁见状笑道:“淳于兄不必愁思,焦兄此去,非但不会有灾厄,倒可好好享受一番风流艳福。”

  淳于俊长叹一声,说道:“薄兄此语,却嫌未能识人呼延凤本性尚好,他日或可自拔;欧阳凤则无殊一条外形极为美观的毒蛇恶蝎,我那啸兄,是响当当的汉子,铁铮铮的男儿,他怎会屈志于这妖淫之女!”

  薄青仁闻言,脸上神色微变,双眉略挑,以一各诡秘讥讽的口吻问道:“淳于兄,你自己是不是响当当的汉子,修铮铮的男儿?”

  淳于俊心悬好友,根本未听出薄青仁的语意,也未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遂随口应声答道:“人以气投,物以类聚。‘风尘三友’之中,决无贪花好色,不辨正邪之辈。”

  薄青仁目中神光忽转,讥讽更甚地冷“哼”一声,道:“论邪、论毒、论淫,恐钟素文均远胜欧阳凤,铁铮铮的玉面孟尝既会迷恋天魔荡女,难道响当当的铁杖金钩就不会屈志于六诏妖姬?”

  淳于俊仍未悟出对方话中之意,弦外之音,率然接口答道:“钟素文巾帼奇英,一代女杰,欧阳凤怎能和她相比!”

  薄青仁纵声狂笑道:“武林公论集淫、怪、豪、狠、毒之大成的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到了你这为色所迷的玉面孟尝口内,竟变成巾帽奇英,一代女杰!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薄青仁却看不惯你这身负侠名,品同浪子的朝秦暮楚口是心非之辈!”

  这时淳于俊心中方自警异,薄青仁怎的把自己骂得如此一钱不值?但心念才动,面前人影电飘,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得他踉跄跌出三步。

  淳于俊猝及不防,挨了这一掌闷打,不由手抚左颊,正觉悟又不是,不恼又太冤枉之际,薄青仁动作太快,顺势飘身,人已纵到了潭左林边,一面闪身入林,一面冷笑道:“谁分英雄或荡子?错将瓦砾当黄金……”吟声远去,人影模糊。淳于俊木然凝目,难发一言,心头上却在怅惘之中,再添一层怅惘。

  自己本来觉得这薄青仁风华器宇,洒脱不群,要想好好纳结,谁知他竟认为自己口是心非的好色之徒,异常蔑视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根本不容解释,拂袖而去。这样一来,老友铁杖金钩焦天啸被铁心紫燕欧阳凤掳往六诏,新交薄青仁翻脸一走,弄得自己形单影只。

  尤其林凝碧已把吴越金钩送人,海角天涯,芳踪渺渺,自己不把她寻到解释误会,似乎无法向林中逸交代。究竟先设法找人,还是先往都阳山不开谷赴会?何适何从,孰轻孰重,简直把这平素沉重多谋的玉面孟尝弄得心乱如麻,莫知所措。

  越想越心烦,越烦越觉无奈,淳于俊不禁仰视飞泉,一声长啸,两滴珠泪,滴落在胸前。

  他泪珠一坠,身后忽有人笑道:“俗语云:‘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淳于兄为何伤心,难道是我把你打痛了吗?”

  淳于俊听得是薄青仁的口音,知道他根本不曾走远,只在林中暗窥自己动静,遂又是一声长叹,回身苦笑道:“薄兄请听小弟解释,钟素文委实是一位巾帼奇女,她人品决非如世俗所传……”

  薄青仁“哼”然冷笑,截断了淳于俊的后头,说道:“淳于兄,你不提钟素文、薄青仁便交你这朋友,陪你一同赴都阳山不开谷,观光观光钩剑比赛大会,你倘若再提这位妖淫魔女,却莫怪我与你真正绝交,从此不再相见!”

  淳于俊万般无奈,只得苦笑点头,暂时听从薄青仁,想等以后有机会,再把钟素文的真实身世行为,向他解释。

  薄青仁看出淳于俊剑眉探锁,心中抑郁,遂转变话题笑道:“淳于兄,不要愁锁双眉,我给你瞻仰一件前古神兵,无上利器。”

  说完,竟自从怀中取出那柄看来颇不起眼,黑黝黝的“吴越金钩”

  托在掌上。

  淳于俊一眼便认出这柄金钗,绝非赝品,不由讶然问道:“薄兄不是把这柄‘吴越金钩’转赠侯景松,并已封存在那具皮囊之内了吗?”

  薄青仁微笑道:“淳于兄,你怎么这等老实?既对赠我宝钩的那位姑娘,倾心苦恋,刻苦相思,岂肯把她送我之物,转赠他人?只不过骗骗那位明善暗恶,两手血腥的侯大庆主,让他跑趟都阳山丢人现眼而已。尤其我那忘年这交千面空空唐子羽,有笔旧债,要与侯景松在不开谷外一结。”

  淳于俊“哦”了一声,恍然关道:“那位唐兄,未见随你同来,如今何……”

  如今何在的“在”字尚未出口,当空突然弥漫一片奇异芳芬。

  淳于俊、薄青仁嗅入鼻内,便觉神思飘然,双双晕倒。

  这种晕倒,十分特别,神思极为舒适,但又极为模糊,仿佛飘飘然进入了太虚梦境。

  在梦境中,居然幻念迭生。淳于俊一会儿梦见林凝碧削发逃世,隐入空门,一会儿梦见钟素文重伤难愈,魂归离恨;一会儿梦见焦天啸在六诏山,堕入欧了凤的风流阵仗之内,难以自拔,一会儿又梦见白江州白二先生,于终南绝顶,玉柱峰头,传自己在崂山未曾学会的“钧天八式”。

  薄青仁心中也有梦幻,虽不知他梦境如何,但自神情,也可看出喜怒哀乐,瞬息百变。

  等他们在梦境中遍历幻觉,神智渐复以后,想起闻香晕倒之事,并感到有人在侧,不由大惊,双双睁目一看,身前正是站的薄青仁的忘年知交,当世第一神偷千面空空唐子羽。

  唐子羽薄面严肃,正将一个磁药瓶揣向怀中。见二人醒转,遂先与淳于俊略打招呼,然后对薄青仁蹙眉问道:“两位老弟,怎的如此大意,中了苗人的‘氤氲香’,以致‘龙渊宝剑’及‘吴越金钩’两件前古神物,一齐被盗!”

  淳于俊、薄青仁又是一惊,双双回手腰间,才发现龙渊玉剑与吴越金钩果已失去。

  薄青仁想起唐子羽所说的苗人氤氲香,失声叫道:“又是苗人所为,难道六诏双风,去而复转?”

  唐子羽摇头答道:“我倒未曾见过什么六诏双风,只远远看见一位身着绿衣的苗条女郎,自你们两位身边,搜出龙渊宝剑及吴越金钩并手执吴越金钩向薄老弟作势欲斫……”

  淳于俊不等唐子羽话完,便即插口说道:“此事似乎不太可能,因为那位绿衣女郎,就是在鹰游山晦天庄,用‘夺魄金花’打死百手天尊无名道人的呼延凤。她对薄青仁兄,钟情颇切,示爱甚深,纵今去而复转,暗施‘氤氲香’盗走钩剑,也不致得手以后,对薄兄有所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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