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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那卞太婆,一看暗器却是一口柳叶飞刀,接着一个红衣少妇,手提宝剑已经从一匹马上纵落,那下马姿势简直美妙已极,真仿佛飞仙剑侠一般,一望而知,便是一位厉害人物,复听周再兴口称云师妹,料知定是云中凤无疑,再看后面又来一匹乌骓马,上面端坐着个英俊少年,一身打扮分明是个贵公子,却也横剑勒马神采飞扬,又料必是羹尧,忙将手中拐杖一横,厉声道:“来的是北京下来的年小子和云中凤贱妇吗?今天便是你们的死期到了,还不快纳命来。”

  中凤提剑在手笑道:“你这无知贼婆子,又比侯威老贼艾金莲凶狠些吗?竟也敢来现眼。”

  说着便待动手,猛听有人高声嚷道:“二爷留神,这老鬼婆子会用满天飞花雨手法打喂毒偃月金钱镖,她那拐杖上面也有机关会打天狼钉。”

  再看时,就这一会工夫,那费虎人已绕向卞太婆身后,将余媚珠用那凤凰轮上绒绳捆好,放在树下,正说着,又听卞太婆阴恻恻一笑,竟然纵起丈余,舍了中凤,抡杖向羹尧打去,那纵起之势,便如一只大鸟凌空扑下,羹尧在马上哈哈一笑,手起一剑,便向杖上一架,只听得铮的一响,又是火星直冒,双方均各一惊,那卞太婆已被反震出去数尺落在马前,羹尧也觉得掌心热热的,中凤一见,连忙一扭娇躯,掉转身来,举剑便砍,更不容她回手,卞太婆虽然力大杖沉,却挡不住中凤那套越女剑法使动,便如游龙一般,招招只找要害,而且轻灵巧妙异常,简直一点也不和她硬接硬碰,一连二十余招过去,卞太婆一见不能得手,卖个破绽,霍的跳出圈子,杖交左手,右手摸出三枚僵月金钱镖来,分上中下三路向中凤打去,中凤一见忙用宝剑,铮铮铮完全打落,一面又挺剑而上娇笑道:“你这老贼婆,要打算仗这个取胜,那更是妄想。”

  说犹未完,卞太婆又向囊中掏了一把,大喝道:“休得夸口,好再瞧这个。”

  说着把手一扬,那偃月金钱镖真如雨点一般打来,只听中凤又是一声娇叱,使动剑法,铮铮连响,每一近身便被打落。

  卞太婆一见仍不能取胜,倏然大喝一声,竟舍了中凤把拐杖一举,冷不防一连三支天狼透骨钉直向羹尧打去,那钉由机簧顶发,既劲且疾,又是连珠射出,羹尧方将第一钉打落,二三两钉又到,连忙身子一闪,又让过第二钉,那第三钉虽然打不中人,却直奔马头而来,羹尧方说得一声不好,猛觉一股劲风从身边擦过,那钉立被打出老远,接着一条黑影,便似大鸟飞掠过去,遥闻喝道:“老贼婆竟敢如此无耻,还不与我接招。”

  再看时,却是谢五娘,已从身后马背上飞纵过去,除了一身青衣略为束扎而外,连兵刃全未取出,竟悄然落在卞太婆面前,一伸右掌,便向当头劈下。卞太婆一见来势极猛,掌出带风,忙用拐杖向上一迎,接着又听谢五娘哈哈一笑,手腕微翻,竟将那杖一把捞住,卞太婆不由大吃一惊,暗忖:“我自六十以后,改用这条镔铁拐杖,还极少有人敢用兵刃硬接,那年小子能架我一杖,潜力已是不错,这老婆子居然空手来,岂非怪事。”想着忙用单手一夺,却未能夺回。五娘冷笑一声,手下一沉一扭,卞太婆竟有点把握不住,慌忙双手来夺,谁知才一用力,那根虎口粗细的铁杖竟然分成三段,除二人各执一段而外,那中间一段,竟自落在地下,卞太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窜出老远,拔腿便跑,五娘却哈哈大笑道:

  “你尽管慢走,我决不追赶,但烦寄语秦岭群贼,只敢再来,我们不妨前途相见。”

  那卞太婆闻言连忙掉头厉声道:“你别得意,是好的将万儿留下,我们少不得有再见面的时候。”

  五娘笑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吗?那很容易,你回去只向七十以上的老贼打听一下,江南谢曼华便行了。”

  卞太婆只说了一个好字,便飞步落荒而走,中凤一见五娘拈着半截铁杖,负手而立状甚暇逸,不由笑道:“老前辈真乃神力,这老贼固然膂力极好,便这粗的一条铁杖若想扭断它,手上没有千斤之力怎么办到。”

  羹尧也从马上纵落笑道:“这老贼婆如论真力,练到如此,自属少见,便身手也自不凡,却想不到老前辈只一见面便将她惊走,弟子等今天又算大开眼界咧。”

  五娘笑道:“怎么公子也过誉起来,这老贼婆所练不过外家躁力,乍看似乎难当,其实浮而不实,便我不来,你这夫人也必有制她之策,如论那铁杖之断,却非人力所致,不信你只一看便知道了。”

  说着,忙将地下那中间一段铁杖拾起,递向羹尧手中道:“公子只一看就知道了,这全是你和那位周君之力,老妇怎敢掠美咧。”

  羹尧一看那杖断处果有刀剑之痕,而且杖心中空,有一处已经断透一小半,这才知道,自己那一剑已将铁杖砍伤,便周再兴那一刀也将杖上砍了一个口儿,所以两人一扭便成三段,忙又笑道:“虽然这铁杖已为刀剑所伤,那老贼婆功力也不算错,今日如非老前辈出场,那胜败之数,还未可定咧。”

  中凤忙也笑道:“我原意见她力大杖沉,本想用轻灵小巧功夫赢她,却想不到这老贼婆,连杖中也藏有暗器,如非费虎事前泄机,老前辈又恰好在场,今天还真难说咧。”

  说着,费虎已用那凤凰轮上的绒绳,将余媚珠像死狗也似的横曳了过来,众人一看,她那鼻子虽然安上,只有两条刀痕未褪,不由奇怪,中凤忙道:“你这贱妇,既已在鱼翠娘手下逃得一命已是万幸,为何不安本份又来送死?”

  那余媚珠已经浑身泥土狼藉,肩上受了一掌,右踝骨上又被周再兴扫中,伤势也不太轻,闻言却一瞪两眼道:“姓云的丫头,你休得仗着汉子势力,便以为了不起,须知老娘却不在乎,杀剐由你,前面少不得有人找你算帐。”

  费虎忙又一弯下腰去,啪啪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嘴巴一面喝道:“你这淫妇,竟敢出口伤人,小爷爷先教你认得厉害。”

  说着,一眼张见那匹龙马,正在撒溺,连忙抓了一把臊泥,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你最爱漂亮,就喜欢个宫粉胭脂,且待我来替你打扮打扮。”

  说罢,乘势抹了她一脸,余媚珠不由大叫,嘴一张,又闹了一口,忍不住呕吐不迭,费虎却大笑道:“我不过让你抹上点,怎么连这个也吃起来。”

  羹尧连忙喝止,一面道:“你这贱妇既和那老贼婆前来行刺,必不止一起,前面还有些什么人,何人为首,如说实话,我决不容纵人凌虐,也许可以开恩,念你是个妇人把你放了,否则那便难说咧。”

  余媚珠一面呕吐着,一面冷笑道:“你问这个吗?前面人多着咧,一过宝鸡,你们的乐子便更大了,你等着罢。”

  费虎怒极,又在她口中塞上一片臊泥,踢了一脚,中凤忙道:“这样问事决问不出来,不如先把她也押在后面,等到宝鸡再说。”

  羹尧把头一点,便命也和那黄蜂洪五押在一处,一看周再兴虎口虽裂,已用金创药上好包扎起来,虽无大碍,一时到底不便动手,便命天雄仍率费虎前行,幸喜一路并无阻碍,十余里路程,一会儿便赶到。那宝鸡县城,原是一个重要交通孔道,由陕入川必经之地,城中相当热闹,仕宦商贾往来极多,不但费虎到过,便天雄也是旧游之地。入城以后,便在西街,寻着一家三合兴老店,将五间上房,和后两进房屋全包了下来,等伙计泡茶送上手巾面盆,一面洗脸用茶,拍着身上灰尘,一面便问振远镖局在城中有无分号,那伙计笑道:“客官如问别人也许不知道,小店却是振远诸位达官常住的,此地虽无分号,却经常有人来往,现在西跨院便住着一位单镖头,您且坐一会儿,如果有事要和镖局接洽,那是一请便来。”

  天雄忙道:“那单镖头是单名一个辰字,外号飞天神吼的吗?”

  伙计点头道:“正是这位,您认识吗?”

  天雄道:“既是他在此地,那我去看他便了。”

  正说着,只听院落里大笑道:“马兄不须累步,小弟在此已经恭候两天了。”

  说着只见一个身穿二蓝绸衫裤、三十来岁的伟丈夫已到檐下,一面拱着手一面又道:

  “马兄多辛苦了,大人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着衙门办差打公馆,倒自己落店住宿,如非无心巧遇,只向县衙方面打听,那还几乎误事咧。”

  天雄连忙让进上房明间落座,一面笑道:“单兄难道不知他的脾气吗?他虽然是一位贵公子出身,又是奉旨出京的学政,却最恶官场习气,这一路上除世交同年不得不拜而外,其余几乎全未惊动,却不特此地为然,他怎么肯闹这个排场。”

  单辰低声道:“不是为了闹排场,如今秦岭群贼已经将这条路上全安上了暗桩,不但打算行刺,并且决定连随行各人全一个不留。我是昨日得讯,偏偏方师兄又往兰州未归,我们人手委实太少,等年老弟来,大家还须妥慎商量才好,这些贼人什么下流手段全使得出来,却不可大意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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