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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接着又笑道:“俺是一个异乡人,特为访友而来,好歹你告诉俺一声便也走咧。”

  那妇人看了他一眼道:“委实我们不知道谁姓鱼,你却教我告诉你什么咧?”

  接着又道:“我们虽然是小户人家,不讲什么,男女到底有别,我当家的不在家,更不便多说,客官还是先请便吧。”

  说着,一手牵了那大孩子,一手抱了小孩子,竟向店后而去,这一来程子云再也站不住,只有回头走去,谁知才走不上三步,忽听后面有人嘟囔着道:“谁要找人,我可是这儿的一个地理鬼,只有名有姓,决不会不知道,那孩子却知道什么。”

  再掉头一看,却是一个鹑衣百结的老丐,一手拄着一条竹杖,正弯着腰在后面走着,程子云忙道:“你这里很熟吗,那好极了,俺正要打听一位姓鱼的,你知道吗?”

  那老丐却把头一抬道:“你问谁?”

  程子云忙道:“俺问的是一个姓鱼的老头儿,你知道吗?”

  那老丐却摇头道:“你问姓鱼的,却干我老人家什么事,那你去问姓鱼的吧。”

  程子云不由焦躁道:“你不是说你是这一带的地理鬼谁都知道吗?因此俺才问你,为什么又推不知道咧?”

  那老丐却怒道:“谁告诉你不知道来,我老人家既不受谁的管辖,又不是谁支使的奴才,你也活了这么大岁数,既然有事要问我老人家,能连个称呼也没有吗?”

  程子云这才知道人家是嫌他莽撞失礼,不由也有了怒意,但一看那老丐,年纪虽然已在七八十岁,又是一身破衣,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和寻常老人绝不相同,心中一动,连忙忍下怒火,转一拱手道:“老人家不必见怪,方才是俺一时疏忽,诸多失礼,还请原宥。”

  那老丐只淡淡的把头一点道:“你既知道也就算了,我老人家这大年纪生也生得出你几个来,难道还计较你不成。”

  说罢拄杖径去,程子云忙又拦着道:“你老人家慢走,俺还有事求教咧。”

  那老丐道:“话既说完便算了,我已说过不计较,你还有什么求教得,我是一个老叫化子,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咧。”

  程子云心中越发明白,知道那老丐决非常人,弄巧了也许就是鱼老一类侠隐,忙又笑道:

  “你老人家真健忘,方才俺不是问你一个姓鱼的吗?你老人家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咧。”

  那老丐看着微笑道:“天下姓鱼的多着咧,你找的是谁,且说出来我老人家听听看。”

  程子云忙又道:“俺找的是那曾任前明水军偏将,鱼跃龙鱼老将军,你老人家知道吗?”

  那老丐又笑道:“你找他做什么,这鱼老头儿我倒认得,不过这老东西自己仗着曾做过大官,目前虽然已经换了朝代,做了老渔户,官腔仍在,除了他昔年几个老友而外,却不大理人,你既打算找他,也是他那些老友吗?”

  程子云得风便使,忙道:“俺正是他昔年极其相契至友,你老人家只管告诉我,他现在何处,便行咧。”

  那老丐又将他上下一看,咂着嘴道:“你不像那样的人呀!这却冒充不得咧。”

  程子云忙又正色道:“我的确是他的朋友,焉有冒充之理。”

  那老丐却哈哈大笑道:“这就奇咧,这鱼老头儿,生平别无他好,就专一酷好男风,喜欢的只有当兔崽子的小伙子,难道你真是此道吗?凭你这副尊容,我老人家却不敢深信咧,果真如此,那老头儿也算是赏识于牝牡骊黄之外了。”

  程子云一听不由心头火起,再也按捺不住,双掌一分大喝道:“你这老王八竟敢戏弄于俺,是识相的,快将那鱼凫藏身何地说了出来,俺还可饶你,否则便不用怪俺程子云,连你一齐拿下咧。”

  那老丐闻言又大笑道:“我是问明在前,你自己直认不讳是个兔崽子,这能怪得我老人家吗?凭你要想拿人,那还未免嫌太差点劲儿,当真你要找你那老头,他现在太湖浴日山庄,你不会去吗?却缠着我做什么,我老人家却没有沾着你什么便宜咧。”

  程子云愈怒,劈面便是一掌劈去,那老丐只滴溜溜一转,便到了他身后,猛伸中指在他屁股上抠了一下,接着又道:“我真没有想到,堂堂王府上宾,名震京华的东鲁狂生,却是这么一个玩艺,这也就真难说了。”

  程子云猛一掉头,一个霸王进酒,一拳又向那老丐颔下打去,那老丐身子一侧,让开那一拳,乘势一伸手,疾如闪电,在他脸上又摸了一下笑道:“要依你这两手狗儿刨,我老人家本非管教管教你不可,可是我的手重,你的骨头嫩,真要那么一来,那鱼老头岂不心疼,反正你是干这个的,摸摸抠抠也就算咧。”

  程子云没想到那老丐手脚这快,那一下被摸个正着,只觉得颊上一片腻腻的,连忙纵开,也用手一摸,却是一片黄厚浓痰,这一来,只激得无名火起,恨不能立刻将那老丐打死方泄心头之恨,勉强抹去那一片浓痰,双掌一分,便待又动手,再一看,那老丐就这一刹那之间,已经向西边江岸走出去四五丈远,连忙赶去大喝道:“你这老王八休走,是好的留下姓名来。”

  那老丐猛一掉头,又笑道:“你赶我做什么,我老人家不比那鱼老头儿,却不喜欢这个调调儿,你便再想巴结也是枉然,再说我和鱼老头儿是好朋友,也犯不着为你挨骂呀。”

  说着,那足下便似云飞电掣,转瞬不见,程子云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心中方想那开小酒店的妇人和孩子一定知道底细,也许可以在她身上问点线索出来亦未可知,但人家既不答腔,自己又非公门番役,也无法强行询问,只有闷着一腔怒火,仍旧回到曹宅,方才坐下,一摸那一大封银子却不见了,不由又是一怔,再摸那口袋时,却多出了一张纸条来,上面大书着:“足下志在功名,而仆等则心怀故国,彼此尽可各行其是,必欲以孤臣烈士颈血,以遂足下之愿,则仆等惟有相迟于具区之滨,东鲁狂生其有意与江南野老一角雌雄乎?”

  旁边又另注着一行小字是:“野店细民本与仆等无涉,但恐足下累及无辜,故取百金,遣之他去,仆性鲠介,贫且为丐,苟非其份决不安取,用特奉闻。”

  这一来只将一个狂放不羁,自视极高的东鲁狂生闹得目瞪口呆,坐在那花厅之上,越想越不是意思,正打算立刻就回北京城去,猛见曹寅缓步而入,满面笑容拱着手道:“程兄真是料事如神,小弟钦佩无已,特来申谢,但事尚未了,还须再行为我筹之才好。”

  程子云正在沉思,却没想到曹寅忽来,闻言忙道:“曹兄难道真的已经将鱼家父女的事据实奏闻吗?”

  曹寅大笑道:“小弟本不敢这等做法,既承程兄之教,思维再四,也觉为人臣子,决无上欺君父之理,所以依程兄的话全向皇上奏明了果然圣恩浩荡,非但没有见罪,并蒙温语有加赏给班指朝珠,一切实出程兄之赐。”

  接着又悄声道:“瞧这情形,皇上也许非有密旨切责雍邸交人不可,您那第一着棋已经算对了,不过皇上圣谕,那鱼家父女,一时决难远去,定必仍在江南藏匿无疑,如果有人查获,不论文武官员,全照原来品级,升三级叙用,我知程兄蒙王爷延入神机营,已有四五品前程,这却是一条捷径咧,您如此刻能因此案巴结一个二三品,便算是一个虚衔,将来王爷一旦龙飞九五,您还怕不是出将入相,这却不可错过咧。”

  程子云闻言,猛又哈哈大笑道:“这等异路功名,俺倒不在乎,只曹兄不对俺这东鲁狂生加以鄙视便行咧。”

  接着又用手一拍曹寅肩头笑道:“俺这料事总算不太错,你却如何谢俺这东鲁狂生咧,方才那玉燕儿,俺倒很对胃口,她对俺也略有意思,你既许过愿,还宜设法见惠才是。”

  曹寅也大笑道:“原来你竟看中了那小妞儿,这倒容易,只你能将这鱼家父女下落探明,我决替她赎身,双手奉上之外,还倒赔一副上好妆奁,送到北京去,但你有这把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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