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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九


  这话一说,不但彭天柱不信,连飞天神驼和魏承志,也将信将疑,那山腹石堂原为元末剧盗所錾,有明一代,迭为水寇所据,又增了若干石室,明末天下大乱,更是有名的盗薮,清初搜捕甚急,群盗无法容身他去,却将出入五处秘道封闭,清兵竟未看出,便以肃清具报,又被顾肯堂和周渌二人游山无意中发现一处,进去一看,竟是一座地底奥区,因此暗中先将湖上渔民设法逐渐加以组织,更北上请来独臂大师,创设太阳庵南院,利用神道设教,渐渐成了规模,四方遗民志士,也纷纷来归,大抵以打渔植叶为掩护,表面上,各人自食其力,各安生理,其实均受兵法部勒,并大兴教化,是凡教下弟子,文武两途各项技艺,必精一项,编制训练非常严格,湖上虽然平静无事,其实却暗藏着一支劲旅,便进出守望,也各有一定规矩,至于往来联络,和入门仪式,以及内部组织,则酌探江湖帮会形式和释道仪注,又在湖边各处,分设下院、戒坛,分别统率各地区弟子,并刺探清廷动静,一步一步向外开展,那庵址却设在西山飘渺峰巅,外面只是一座三进两厢的小庙,除朔望拈香人数较多而外,每年三月十九做一次法会,更形热闹,平日只独臂大师和小徒弟吕四娘在内潜修,最多二三长老权充香工而已,正式商量大事,和各地重要人物投止,却全在这小峰山腹之中,除各长老和极少数心腹弟子而外,决不令参与其事,那小峰四面浅滩,春夏水涨遍植菱藕之属,秋冬水涸,又有木桩礁石,只有南北两条水路可以出入,却不断有人防守,全以打鱼下网为名,实际却是不容外人进去,峰上二三十家渔户,更是百中选一的可靠能手,所以外间虽然有人知道太阳庵有点异样,却不知底细,你便真的到那峰巅小庵去明查暗访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有时为了不让外人深入,也故弄玄虚,派人在湖中劫上一两条贪官污吏或者为富不仁的商船,呼啸而去,事后却在对湖广德寺等地稍露形迹,这一来差不多的人,自不敢轻易涉险,袭击清军驻防查缉船只也有个推托,却绝不扰害附近善良居民,庵中生活又异常清苦,住持更是一个身只一臂的苦行老尼,因此江南大吏虽然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却一无实据,也只索性由他,却不知道,这个风声,辗转传到北京去,康熙帝竟用密旨,派了这位弑主冒名投降的邓占魁来专查此事,庵中诸人本已起了疑心,才暗中派人探听,但如非天网恢恢,飞天神驼裴老幺恰于此时查出邓占魁下落,赶来报仇,也决不至立即败露,庵中诸人,更不至立即动手,将来人拿下,但事已做过,势成骑虎,更无挽回之余地,彭裴二人,一个出身草莽,原来就是一个一勇之夫。一个志在报仇,原非局中人,问出端倪之后,自无统筹全局打算,肯堂却不禁满腹踌躇,表面上虽然仍若无其事,安慰了魏承志和裴老幺之后,转向彭天柱道:“你和裴老英雄既是故交,不妨稍谈,夜深了,且待我找湘江老渔替你们安排宿住去,先失赔咧。”

  说罢告辞,出于复明堂,先寻着湘江老渔,将彭裴魏三人安排在一间石室内,然后便赶向独臂大师休歇之所,延曦洞去,那洞在小峰之巅,除由地道拾级而上而外,外面并无路可通,等到得洞中,一看只有独臂大师和孤峰上人二人在内,朱旭吕四娘两个孩子,已在石榻上睡去,其余各人也不在洞里,忙将讯问情形说了,一面道:“鞑酋既特派此贼前来,又在东山落户,显系专对我们毫无疑义,我因裴老幺新来,老彭又是一个粗人,未便多问,所以特来和老师父以及诸位商量,此事所关者太大了,却无论如何也不容草率过去咧。”

  独臂大师点头道:“他既然住到东山来,自然是为了专对付我们,当然非详加问明不可,不但此事决大意不得,便他们以后行迹,也宜更加隐晦,千万不可落在别人眼中,只是既有此事,现在北京值年的周路两位檀樾为什么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这鞑酋做事,便可知厉害了。现在我们如何对付呢?”

  孤峰上人道:“如依我的看法,鞑酋做事虽然严密可怕,但他决未全知我们底细,不然便是另有顾忌,不然何用派人来此坐探,只须下一道密旨着江南总督来搜捕拿人便得咧,还用得着绕这么大的弯子吗?”

  肯堂道:“这两点当然兼而有之,固然我们的底蕴,他尚未清楚,顾忌也不能说没有,小弟所以来和各位商量,便是为了必须把此事弄个一清二白,才可以妥筹对策,如今审问这厮的事,权由我一人来慢慢设法套出他的真情,此外明日便须着白泰官去镇江将在镇各人,连那马天雄一齐邀来,或者可以从马天雄口中知道一点究竟,那白泰官到了镇江却不必再回来,他既有那匹宝马,便索性由他北上一趟,将南方各事通知周路二兄,并询明京中情形和年云两个孩子的事,等他回来,得有确讯,再做决断,二位以为如何?”

  独臂大师点头笑道:“为了各项大计,自不得不等白檀樾回来,再做决定,至于两个孩子的姻事,我意已决,只须你我各去一信告诉他们便行了,你又何必这样固执咧?”

  肯堂也笑道:“老师父太疼我那徒弟了,不过我并非存心做作,更非矫情固执,须知不得周路二兄一信,不但我终不放心,也难免要遭人非议,并非我太为我那徒弟作想,实因目前扭转乾坤大计,全寄托在他身上,如果稍一不慎,声誉一毁,你却教他将来如何服人咧?”

  独臂大师道:“你道老衲疼你徒弟,你自己对贵门生,不想得更周到吗?”

  孤峰上人也大笑道:“你二位既然这样重视那年小子,其为人便可想见。我如非不克分身,倒真打算北上去看一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何妨就将那位白老弟找来,着他明日一早便走上一趟,固然这两个孩子的事,宜乎让他们早安厥心,便这里诸事也宜速决,否则这厮既被擒下,却难保鞑虏不生波折咧。”

  肯堂道:“忙不在一时,何争一日半日,至于要这厮完全吐露真情,更非一下可以做到,泰官便明中午成行也不难赶到镇江,倒是有关审讯这厮经过,还须与诸长老一商,我想,舒兄与黄老弟,均是我辈中最机智人物,也许另有见解亦未可知,等大家商量好了再着白泰官动身,话不更说得清楚些吗?”

  独臂大师方在点头,倏听室外舒三喜笑道:“我们这里面,要说到机警,应推云龙三现周老二,算无遗策应推阁下,怎么能数得上我和那黄道人?至于你们三位适才讯问那假翰林真奴才的经过,我们已经全知道了,我倒有—个馊主意骗他一下,至于和大家商量,却也不必急咧!”

  说着人已走了进来,肯堂笑道:“我就知道,舒兄必有高见,不想果然,这审讯情形一定是那老渔夫说的了。高见如何,我是洗耳恭听咧。”

  舒三喜也笑道:“我哪有什么高见,不过你想做的那一着,我打算代劳而已。”

  肯堂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果然由你转折—下,要比我自己做要好得多,那就一切偏劳了。”

  舒三喜笑道:“这是我讨差讨令,你怎么说起这话来?再说,话虽我来说,仍非借重台衔不可,你到最后,也非出面,才能坚其信,我在这一出戏里,不过一个配角而已,何劳如此客气咧?”

  孤峰上人不由一怔道:“你们打的是什么哑谜,我却听不懂咧。”

  舒三喜一搔那短发笑道:“这个,法不传六耳,只要肯堂先生答应,我便去做,暂时连老师父面前,我也不必先呈明咧。”

  接着又向肯堂道:“这事在未成功之前,你却不必对人说明,否则我这叫化子便急咧。”

  说罢,又向三人道:“夜深了,明天大家也许还有事,要依我看,目前决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你三位不如也各自先睡上一觉,一切明天再说如何?”

  便自把手一拱告辞而去,肯堂孤峰上人就各有住宿之处,一看东边一扇小窗上,已经微有曙色,便也告辞而去。

  在另一方面,那邓占魁被押下去以后,仍旧看守在那原来石室之中,人虽完全清醒,背上鞭伤却痛如刀割,那押着他的两个壮汉,一到石室之中,便将在复明堂扒下来的衣服卷作一团掷在地下道:“你这死猪猡,还不快把衣服自己穿上,让老子们捆好,难道还要人服伺你吗?”

  那时候论时令已经是夏天,但山腹奇冷,邓占魁一向养尊处优,本来受不住,连忙忍着痛,把那一身衣服穿上,但衣衫一着鞭伤,更加疼痛,连叫啊哎不已,那两名壮汉又喝道:“你这脓包,怎么连这两下都吃不住,老实说,我们这里的刑罚有的是,单揍两下又算得什么,过两天你再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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