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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傅小保好生不服,挣扎着叫道:”咱们说好三路进山的,你怎么又变卦了?不管它青阳宫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唐百州沉声笑道:“你要闯,就在这里寻个山壁一头撞死,也许倒爽快。青阳宫让她们两个小狐狸精去闯去。咱们且去寻个地方,好好睡上三天,养足了精神,且再说话。”

  傅小保更是大急,无奈脉门被他扣住,无法挣脱,急得大叫道:“原来你包藏祸心,骗她们上山,你倒溜了。人家为了咱们的事闯山涉险,你这么做,心里岂不愧怍?”

  唐百州脸上一红,含怒道:“小子,我是为了你好,一辈子不做缺德事,逼不得已做一次,玉皇老子也能见谅,你倒胆敢排喧起我来?”

  傅小保一颗心全在小翠身上,见唐百州竟然光了火,心知如再僵持,只有越弄越糟,于事无补,当下便换了一副柔和口吻,道:“依你的方法,咱们就此一走,连梁大侠家属和‘灵蛇剑谱’的事,全都不管了吗?”

  唐百州道:“谁说不管来着?咱们只要寻一处隐蔽所在,休息几天,估量那二个小狐狸精不是失陷青阳宫,便是找不到咱们,业已离去。那时候,咱们再上青阳宫去,难道就不能办事了?”

  傅小保低头不语,心中尽自盘算脱身之策。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够脱身赶往青阳宫,不愁唐百州不放弃原意,随后也往宫中赴约。

  但唐百州人虽疯癫,却不是傻子,右手伸缩之间,先点了傅小保后腰“志堂穴’,然后才松了左腕。将他放置在白马马背上,自己跨上小黄马,牵了缰绳,向山下回路疾驰。

  行了盏茶之久,唐百州又舍了正道,专捡小径行走,左弯右拐,一意尽向僻静之处催马钻行。整整又奔走了个把时辰,天色早已尽黑,才到一处小土丘上。这土丘依山面临一条小填,丘上长着一棵巨大榆树,枝丫茂密,非但地势幽静,人迹不至,而且风光如画,正是个休憩歇息混时间的大好去处,树阴浓密,又不畏风雨,的确是个极理想的所在。

  唐百州将傅小保放在草地上,先点了他的睡穴,然后才解开“志堂穴”,傅小保昏昏沉沉,迅即入梦。唐百州这才吐了一口气,依着树干,浅笑忖道:这一次,饶你们再有多精,也估不适我老唐会临阵脱逃,送你们两个母猴子上树了吧?

  想着想着,不久便含着得意的笑容,悠然入睡。

  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醒来。睁开跟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傅小保,见他仍在原地沉睡如故,才放了心,上前替他解穴道,使他能活动活动筋骨。然而,唐百州全神在一旁监视着,连一丝一毫空隙和机会也没有给他,及至饿了,用罢干粮,唐百州又制住了他的穴道。傅小保愁眉苦脸地道:“难道你连这一点也不肯信任我?有你在旁边,我纵算想走,也逃不掉的,求你替我解了穴道可好?”

  唐百州笑道:“别来这一套,咱们宁可先小人而后君子,受罪也不过三天。小伙子,咱家不愿意和你捉迷藏,你就委曲几天吧!”说罢,自己依着树干,不一会又憩然入梦。

  傅小保气得牙痒,但唐百州既然防备周密,使他无机可乘。瞪着眼仰望青天白云,想起那可人意儿的小翠,端庄秀丽的小绢,这时候不知是失陷敌手?抑或正为找不到自己而焦急万分?他不难臆测她们的那种焦急可怜的神情,不用说,必是楚楚堪怜,娇媚婉转的,小翠会不会急得哭起来呢?会的,一定会的,可怜她们姊妹遍寻荒山,找不到自己二人,不知将多么悲伤和难受啊!

  他们会一怒离此,回到飞越领“碧灵宫”去吗?不会的!他希望她们不会,如果真的一怒而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看到小绢的嫣然笑容,小翠的娇憨媚态!那真是太残酷,太可恨了!

  想到这里,他真的有些痛恨起唐百州来,偷眼看看他,唐百州正呼呼午睡得正甜,蓬发随着微风在摇摆,乱须飘飘,那模样儿叫人看了又好笑,又可恨。

  瞧他那付丑模样,傅小保心里就有气,这怪人自己曾经那么崇敬他,爱戴他,不想却是个绝无人情味的冷血动物。

  天知道,他怎会想出这个缺德方法来的呢?啊!对啦,他一定是在忌妒,因为他丑,自知得不到女孩子们的欢心,所以他忌妒自己,所以他才想出这可卑的主意来隔离自己,把自己和他一样孤独的困在这渺无人迹的鬼地方。这一困就是三天,唉!那是多么漫长的三天!

  傅小保真是恨透了这位独眼丑怪的唐百州,在这个时候,如果你问他是否愿意拜唐百州为师,学习举世无匹的剑术呢?或宁可成为个凡夫,去厮守着小翠小绢?相信他所选择必然是后者的。

  日影由中移向西,一天光阴,又将默默地从树叶空隙中溜过。唐百州呼呼大睡,尚无醒意,而傅小保气也气够了,恨也恨倦了,眼皮渐渐沉重,也将进入梦乡。

  陡的,他忽然从晃动的日影树枉之间,看见有一个黑忽忽的人影,蹲伏在大榆树上……

  啊!那分明是一个人潜匿在树上,他想叫,但刚张开口,树上那人突然用手向下一指,一丝锐风疾撞在“肩井穴”上,穴道本已受制的博小保,连哼也没有哼出一声,登时便晕了过去……

  黄昏时分,唐百州才从甜睡中醒来,睁开眼第一件事,自然先看看傅小保。但这一次,他一望之下,大吃一惊。原来那儿竟不见了傅小保的踪影,而另一个席地而坐,和自己面对着,阴阴冷笑的,却是“东海二怪”之一——鬼手萧林。

  唐百州吓得跳了起来,指着他叫道:“呀,是你!?我的人呢?我放在这儿的人呢?”

  鬼手萧林静静的坐着,绝未因唐百州的惊叫而有丝毫意外之感,阴恻恻笑道:“唐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么僻静的荒野,咱们又能相聚了呢!你说,这不是缘份吗?”

  唐百州无心听信的闲话,嚷道:“我的人!我的人?你把我的人弄到哪儿去了?”

  鬼手萧林仍是漫不经心的笑道:“唐兄何必如此紧张,你那伙伴,萧某已将他移放在另一处更安全的所在,并且加点了他的晕穴,一时半刻,绝叫他醒不过来,逃走不了就是。”

  唐百州听了这话,方才略为放了一半心,道;“老头儿,你是怎么也到了这里?难道说,你上过了贡噶山吗?”

  鬼手萧林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怨恨之色,但那神情一现便收,立时又改变成阴阴笑意,说道:“不错,萧某早在五日之前,就到了贡噶山,并且直入青阳宫中,面晤了青阳派的掌门祖师青阳真人!”

  唐百州叫道:“那么,你可找到了那一部‘灵蛇剑谱’了?”

  萧林陡然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冷哼一声,说道:“虽未能夺得那部剑谱,但是,却被萧某探得确讯,‘灵蛇剑谱’的确是被青阳派所得……”

  唐百州差一些惊得叫起来,晃身上前,操手一把,便来抓拿萧林的左臂。

  鬼手萧林也是一惊,急忙拧腰想要闪避,但身形方才挪动尺许,顿时又一皱眉头,似有巨大的痛楚,略为慢得一慢,一只左臂已被唐百州捞在手中。

  萧林不明他意欲何为,脸上颜色聚变,反手一把,也扣住唐百州的脉门要穴,厉声喝道:“你要想干什么?”

  但是,唐百州倒并未存心伤他,只为一时激动,才出手抓住萧林的手臂。及见他这等神色,知道他起了误会,连忙松了手,笑道:“没什么,我只想问问你,既然‘灵蛇剑谱’确在青阳宫中,想必终南山夺马伤人,必然也是青阳派所为,你可曾看到梁承彦有一妻一女,也在青阳宫中没有?”

  鬼手萧林也悄悄松了扣在他脉门上的手指,摇摇,说道:“这倒没有见着,皆因那时候……”

  唐百州突然用力一拍巴掌,打断他的话,笑道:“啊!我知道啦!准是那时候你想偷剑谱,被青阳派的人发觉,狠揍了你一顿。你小子吃了亏,夹着尾巴就逃下山来,躲在此地养伤,又碰见我们的,对不对?老小子,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他这么直言不讳,笑着嚷着,说来甚是兴奋,但鬼手萧林称雄一世,面子上可就挂不下来,一张脸,登时胀得像猪肝似的。

  唐百州越发拍手笑道:“猜对啦,一点也不错啦,瞧你老小子脸都红了,还赖得了?”

  说着,陡然—扬右手,重重一巴掌拍在萧林肩头上。萧林一时不防,被他打得身形一斜,眼前金星乱冒,险些跌倒。但当他正要发作,却听唐百州又笑着叫道:“老小子,真有你的,一个人独闯青阳宫,吃点亏也是光荣的,不要紧,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

  鬼手萧林拿他这种疯疯傻傻毫无办法,只得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唉!萧某人称雄一世,万没料到会栽在贡噶山上。不过,话说回来,青阳真人那老鬼也确有不凡技艺,再加上敌众我寡,青阳派的‘三元剑阵’也不是浪得虚名的玩意,萧某人这个筋斗,栽得也值得。”

  他说这些话,无非自装门面,自找台阶的粉饰之词,谁知唐百州听了,突然对准他面门,吐了一唾口沫,骂道:“呸!没出息的东西,青阳老道算个什么东西?他比‘金臂人魔’孙伯仁如何?孙伯仁被老子‘呜嘟嘟’一声,吹得扑爬筋斗,认败服输,他青阳宫是什么玩意儿?明天以后,老小子,你瞧老唐上山去吹他XX的一个落花流水,替你出出这口闷气!”

  鬼手萧林被估吐了一口唾沫,本要发火的,及至听他自擂一通,不蔡又信疑参半,把怒火暂时压抑了下去,问道:“孙伯仁?‘金臂人魔’孙伯仁会被你打败?你吹什么?”

  唐百州道:“我吹海螺呀!谁还耐烦打他,只要吹一声,当场就叫他小子学王八爬!”

  萧林心念一动,故意激他,“我看你不是吹海螺,明明是吹牛皮!”

  唐百州怒道:“你瞧不起我吗?老子马上吹给你看!”说着,就从身边摸出了海螺号角来。

  鬼手萧林见他将海螺凑在嘴上,肚里尚在暗笑,心说你这玩意任谁也能在海滩上捡它十个八个,有什么稀奇之处?

  谁知他还投想完,只听唐百州鼓气用劲,吹起了“嘟”的一声黄牛似的叫声……

  这一声黄牛叫不打紧,可把个业已负伤的鬼手萧林吹得猛可里混身一震,险些在自身栽倒,内腑一阵血气汹涌,真是难压难抑。他是个识货的人,只凭这一声,就知道果然有些鬼门道,见唐百州还要继续演奏下去,连忙摇手制止了他,叫道:“好啦!好啦!别再吹了,我算服了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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