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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黑摩勒正听之间,回顾水云鸿正将外衣脱下,现出贴身水衣。待要入水相助,忽见水上浮起一片鲜血,刚被浪花打散,一条长大黑影,哞的一声怒吼,猛蹿上来。江、黑二人看出是条恶蛟,后尾已被人斩断了一节,来势极猛,立处较低,已快对面,蛟力也尽,待要下落。江明知黑摩勒手无寸铁,忙即挺身上前,扬手一剑,方觉扫中一点,忽听刺的一声,那蛟猛张血盆大口,接连两个海碗大的水弹猛喷出来,又是一声怒吼,头颈之间,箭一般射出一股血水。同立诸人骤不及防,闹得周身洒了好些血点。蛟身立时下沉。

  原来铁牛见人蛟恶斗好玩,手持扎刀蹲在二人前面,正想自己水性不佳,否则,入水杀蛟多么好玩,可恨那蛟偏不上来,否则也好试它一下。心念才动,蛟已蹿上。因是早有准备,隔着铁栏,一刀刺去。那蛟负痛蹿上,想杀上面的人出气,没想到铁栏内还伏有一个敌人,仇敌不曾扑中,反被一刀刺中要害,咚的一声大震,沉落水底。

  黑摩勒见蛟厉害,方觉取剑不是容易,一道寒虹其疾如电,忽然穿波而起,斜飞上来,后面带着冷荧荧丈许长一道芒尾,似要往外飞去,认出正是自己的灵辰剑,一时情急,也忘了离身两尺便是数十丈方圆的一片大水,仗着师传捉剑之法,一声急喊,飞身纵去,就空中把剑接住。那剑到了主人手内,芒尾立时缩短了些。

  黑摩勒宝剑到手,心中一喜,身也下落,瞥见脚底水光,耳听众声喝彩疾呼,忽然警觉,知道收势不及,下面还有恶蛟,索性往水里落去。眼看离水不过三尺,脚底恶浪如山,正朝上面打到,方想看清形势下手,目光到处,瞥见两条人影由水中蹿出,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踏波而驶,似要往旁纵上;认出阮家姊妹,一个手上并还拿着剑匣;二女身后突又涌起丈多高的急浪,当头一根黑柱,正是恶蛟昂头水上,紧紧追来;连忙就势将剑一挥,耳听二女连声娇叱。回顾二女,手中拿着两粒亮晶晶的东西,一手拿着暗器,欲发又止,重往水中钻去;蛟头也被自己斩断,连同后面残尸,依旧朝前猛窜,余力甚强,叭的一声,分别撞在崖壁之上,将崖石打碎了两大片,相继坠落水中,自己也往水里沉去。剑太厉害,恐伤自己人,水又大浑,正在提气轻身,踏水朝下注视,忽听连声水响,接连几条人影,各带着一条水浪往上蹿去,为首二人还各提着一个蛟头,正是吕不弃和江小妹,阮氏姊妹尾随在后,手里仍拿着先前所见发光之物。这才看出,二女所到之处,头前的水便往旁分开,好生奇怪。恶蛟已死,宝剑也得到手,除四面洞壁被蛟尾打碎了好些,别无伤损,宾主双方均极欣慰。黑摩勒忙即踏水,纵上岸去。

  郁馨等五女已早赶到,正和绿萍互说前事,悲喜交集。见大功告成,洞中浪还未平,上下满是水迹,在场诸人多半周身水湿;入水杀蛟的诸少年男女,只吕、江二人身上套有水衣,余者都和落汤鸡一般;水中还浮沉着三条蛟尸,腥血四溅,忙引来客,去往前面更衣,自己人也去换了衣服,准备欢宴。

  正往外走,铁牛悄告黑摩勒说:“伊氏弟兄尚未擒到。归见青笠老人,如何交代?”绿萍在旁听说,接口笑道:“伊大伤重难行,被人扶到房中,听说伊二逃走并在水洞行凶之事,知难活命,怒吼一声,便自急死。伊二逃走不远,遇见斜对面驶来一只小船,上有二人,一名丁立,一名丁建,将其截住,争斗起来,被来人将船弄翻。伊二水性不济,现已被擒。丁氏弟兄准备将他押往小孤山治罪,后来龙腾追去,说明前事,本想将人要回,丁氏弟兄固执不肯,只得听之,仍在对面沙滩等候黑兄师徒,事完同行,可惜方才铜符黑兄不曾取出,否则伊二不必归受家法,已难活命了。”

  铁牛闻言,便要往船坞一面跑去。黑摩勒知道主人禁忌颇多,忙喊:“你不知这里规矩,不要乱跑!”众人笑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黑兄来历已传遍全洲,只管随意走动。”黑摩勒回顾阮氏妹姊周身湿透,知其为了自己千里远来,心甚不安,忙即道谢,井问覆盆老人何往,阮菡笑道:“不是这位老人家,黑兄的剑能否取回还不一定呢。”

  黑摩勒一问,才知老人前杀母蛟,得了几粒蛟珠。中有两粒能够避水,拿在手内,五尺方圆以内,多大浪头也难近身。因知洞内诸人,只吕、江两女水性最好,并各有一口好剑,吕不弃剑术更高,但是蛟有三条,到了急时,难免窜入泉眼之内,将剑撞沉到底,取它更难,必须加上两人相助,将蛟引离泉眼,分别除去,再用飞抓将剑抓上。二女本领虽高,水性不佳。”近在黄山久居,不似以前随师时,门外便有大瀑布和深溪急流可以练习。老人来时,无意中得此两粒蛟珠,恰好用上。走时将二女引去,授以机宜,令告吕、江、端木诸人,同往下手。小妹姊弟知道黑摩勒好胜心性,恐其同往犯险,故未告知,打算事完再说。

  到后一看,三蛟正发凶威,五人入水与斗,那蛟看出厉害,分据泉眼和母蛟所开水道,出没无常,向人猛攻,口中水团和炮弹一般,连珠喷出,力大无穷,五人竟难近身。后来阮氏姊妹将蚊珠取出,在手上晃动,三蛟一见,果然追来。五女早有准备,左右乱斫,三蛟受伤,负痛回窜,内中一条倒退太猛,全身窜人泉眼之下。二女惟恐将剑撞人泉眼深处,忙即赶去。不料下面水力太猛,蛟尾微动,一下扫在剑柄之上,那剑立时出匣,蛟尾竟被斩断了半节。那蚊负痛,朝上猛蹿,吃铁牛无意中一刀刺中要害,死于水内。

  宝剑先是随同飞出泉眼,剑匣也被水力冲起,同在水中飞舞。二女恐有失闪,忙抢上前。阮莲刚刚抢到,觉着手中一震,因听老人说过此剑厉害,心中大惊。瞥见蛟尸下沉,下面一蛟为吕不弃宝剑所伤,负痛旁窜,恰被死蛟拦腰压下,受惊四顾,瞥见阮莲一手拿着剑匣和自用的剑,一手握着那粒蛟珠,忙即发威追来。阮莲一见大惊,随手一挥,不料那剑神物利器,不曾用惯,用力太猛,蛟未杀死,宝剑却被震脱,带着一条丈许的芒尾往上飞去,恶蛟也被惊退。另一蛟受不住江小妹、端木琏二女夹攻,也正往旁窜来,瞥见珠光,立时掉头急退。二女看出那蛟情急拼命,难与力敌,心想:波浪太大,水性又不如人,上半身虽有宝珠避水,下半仍在水中,好些不便,何不用这蛟珠将它引往岸上试试?念头一转,一声招呼,便往水上蹿去。那蛟连受重伤,怒发如狂,见人逃走,如何能容?忙即伸头出水,箭一般朝前蹿去。二女正在施展轻功凌波飞驰,见蛟来势太快,正要回身抵敌,黑摩勒恰正飞身纵起将剑收回,跟手一剑将蛟杀死。

  端木琏看出二女危急,回身来援,瞥见蛟已被杀,尸身下落,打得水面上波涛汹涌,宛如山立,正要去往水底相助杀蛟,底下还有一条,被吕、江二女伤了好几剑,但都不重,激得野性大发,猛恶已极,在水底往来翻腾,动作如飞,四面的水平添许多压力,排山倒海朝人涌到,二女那么好的水性,竟难近身。后被吕不弃由恶浪中乘机窜入,一剑刺中蛟腹。那蛟正待情急反噬,端木琏恰巧赶到,忙将身旁飞梭连珠打去,又伤了两处要害。那蛟两面受敌,神志昏乱,回头想咬,被吕、江二女双双赶上,左右夹攻,合力杀死。

  水云鸿平日性做,先见黑摩勒小小年纪如此本领,已自惊奇,又见诸少年男女英侠杀蛟时这等英勇胆智,水性武功无一不好,越发赞佩,方幸自己慢了一步,被绿萍止住,不曾入水,否则三蛟如此凶猛,比起昨日野性未发之时厉害十倍,就是带有宝刀宝剑也难成功,稍一疏忽,不死必受重伤,岂不丢人?

  黑摩勒听他赞不绝口,笑道:“水兄不必太谦,你那飞鹰铁爪并非寻常。不是龙九公出场得早,小弟恐还要吃大亏呢!”水云鸿面上一红道:“黑老弟不知底细,你那七禽掌实比我所学高明得多,想是初学日浅,内家真力劲功火候未成,尚难发挥它的妙用。否则,七禽掌正是飞鹰手的克星,神拳祖师钱应泰便是此中高手,后为北天山大侠狄遁老前辈所败,便是掌法受制之故。我先看出老弟身法与之相似,曾生戒心,上来不敢轻自出手便由于此。我那掌法专以气胜,练时由虚而实,讲究人在空中一经全力施为,方圆十丈之内的敌人便在掌风笼罩之下,无论逃往何方必被抓中,非死即伤。虽颇厉害,比起七禽、乾坤两种掌法虚实相生,行若无事,轻重收发,无不由心,却差得多。方才我还奇怪,老弟得天独厚,又蒙许多名家传授指点,既然将它学会用以对敌,手法身法无不相同,为何真力真气有而不发挥?真要遇见行家强敌,一个不巧,还许吃亏,莫非只凭天资和本身根基,初学不久么?”黑摩勒笑答:“水兄眼力真好。我这两种掌法,近在黄山才蒙各位师长连各种剑诀一齐传授。小弟贪多嚼不烂,共总学了不过几天,一直无暇用功。和水兄对敌尚是第二次出手,遇见你这样高手,自然就不行了。”

  水氏夫妇同声惊道:“我们还当老弟至少也用过一半年功呢。不料全凭记忆之力和本身根基扎得好,全无实学,真个从来未有之奇。照此说来,愚夫妻虽然不知七禽掌法之妙,道理当是一样,对于内家真力真气,也曾下过一点功夫。如能多留两三日,或是少时将飞鹰爪法当众献丑,老弟聪明绝顶,一点就透,日后稍为用功,便可随意发挥,不知尊意如何?”黑摩勒见他夫妻意诚,心想:前在黄山,各位师长所说虽与相同,多得一点指教也好。便说:“我急于起身,水兄好意,极愿领教,可否今日就请指点如何?”

  水云鸿刚一应诺,江明便说:“来时听说,葛师仗着灵警机智和一身惊人武功,在芙蓉坪随意戏弄群贼,目中无人,老贼并还奉如上宾。第三日他一掌将那数尺方圆的一块黑铁石击成粉碎,嘲笑了贼党几句,次日便不辞而别,贼巢虚实被他得了不少。老贼那么狡猾,初走两日,还拿不准他的敌友来意,近始有些警觉,仍是将信将疑。现在人已离开芙蓉坪,黑哥哥宝剑已得,可是要寻他去么?”黑摩勒知道江明复仇心切,现已得知杀父仇人下落,恐其涉险,小妹又在一旁暗使眼色,便说:“芙蓉坪危机四伏,老贼防备周密,形势万分凶险。现奉葛师之命,去往武夷寻一异人,以为将来杀贼报仇之备。你既无事,我们同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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