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 > 还珠楼主 > 长眉真人传 >  上一页    下一页


  雪鸿料知丈夫可以重逢,出门便往少室赶去。刚到山下,便见兄嫂与人斗剑,忙即上前相助。敌人是两僧一道,均为左道妖邪。见敌三人不过,同党已有一人受伤,说了几句狠话,便自飞走。雪鸿随向兄嫂探询,可曾见到一个姓白的矮子。凌浑见她口气神情十分庄重,答道:“此来便为寻这三人,妹子单问这姓白的做什?”雪鸿推说:“前生良友,近始得知,特来寻访。”崔五姑笑道:“你哥哥此来也为寻他。因这二人名满中州,有双侠之称,平日隐迹风尘,滑稽玩世,你哥哥很喜欢他们,已然来过一次,均因对方行踪无定,不曾相遇。”

  说罢,因听雪鸿自离洛阳,过了龙门,便是山行野宿,日吃山粮,以前庵居又极清苦,坚约去往城镇中饱餐一顿。雪鸿因是带发修行,记名弟子,庵居虽极清苦,离庵饮食却无禁忌;又见兄嫂友爱,情意殷勤,立即谢诺。只还想同往峰上,由凌浑在壁间留字,约晤之后再走。崔五姑知道妹子人最娴静,对姓白的竟会如此关切,求见之心甚急,明知人已他去,还想再试一次,与平日行径迥不相同,越想越怪。强着凌浑同往峰上,由凌浑留书,写了两行字在外洞壁上,再同下山。崔五姑见丈夫两次要用遁光飞行,也为雪鸿推说留连山景,均未答应,沿途又在东张西望,似乎寻人神气,越发生疑,当着丈夫,不便询问。一直走到峰下,凌浑连催数次,说天色已晚,再不飞走,便吃不成,三人方同飞走。

  凌浑近二月来,时常往来当地,又救了几次人。内有一人,恰是一个卖酒的,本感救命之恩,钱又给得多,把凌氏夫妻奉若天神。此人就在山下不远,虽是荒村野店,仗着主人早有准备,养着好些肥母鸡,现做也来得及。店主陈三才,望见三人,忙即暗告家人,飞步迎上。知道恩人不喜俗礼,只说:“菜备好了,今日天热,店小人多,又当上坐之时,就请恩人在溪旁树下石条案上纳凉饮食,我去搬家伙来。”说时,陈妻也同了儿女争先拿了杯筷坐椅赶到,说已命人杀了两只肥鸡,新采下毛豆、辣椒、扁豆、茄子,还有今早摘的大肥桃,与恩人下酒。凌浑笑道:“店主东太费事了,再要这等客套,下次如何好来?你把棚下满坐酒客全都丢下不管,怠慢主顾,以后生意如何做法?”陈氏夫妻诺诺连声,留下一人守侍,余均走去。

  三人均是好量,这一顿酒,一直吃到半夜。凌浑与附近庙中和尚相识,庙旁又有一座清洁石洞,每来均往借居。五姑约了雪鸿同卧,向其探询,与姓白的是何渊源,如此关心。雪鸿平日和五姑情感甚厚,便略露了一点口风。五姑听出是她前生爱侣,劫后重逢,先颇代为心喜。次日约定,分头寻访,最后在少室相见。

  似这样连寻三日,并用剑遁飞行,往来伊洛一带,向人探询。十九闻名,有的并还见过这人,众口交赞,誉为飞侠,只近日无人见到。三人万想不到白、朱二人是在岳雯家中小住。

  雪鸿见寻不到,师父日内就来,惟恐不能兼顾,心里悬盼。第四日一早,和兄嫂分手,由附近山下起程,往少室峰顶寻去。午后刚到山下,便见兄嫂和一少年书生、一个山民打扮的矮子、一个幼童,同立林前说笑,看去十分投缘。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凌浑忙为双方引见,果是所寻之人,名叫白谷逸。凌浑与白、朱二人说得十分投机,见面不久,便想明言来意。五姑因觉妹子天仙化人,对方人矮无妨,偏生得那么丑怪,骨瘦如柴,心中未免替妹子委屈。妹子未到,又不知她见面之后心意如何,两次示意丈夫,不令开口。不料雪鸿忽然赶来,多生爱侣,毕竟不是寻常。尽管形貌大变,前生风度神情仍然未改,只不过性情偏激,言动中滑稽了些,一经留意,便已认出。双方情深爱重,已历多生。雪鸿知道对方变得这等丑怪矮小,全是为了自己今生成道,免为情孽所误之故。再见自己未到以前,对方本在放言高论,眉飞色舞,谈笑风生,目中无人之概,见面以后还在说个不已;及朝自己看了两眼,不知怎的,忽然把头低下,变了常态,偶然偷觑一眼,目光刚对,立即回收,面上顿现愧容,和前生腼腆神情完全一样,由此便矜持起来。也全仗这一来,才得认出一点迹象。再经仔细观察,前后两生明是一人,除形貌不同外,连语声都差不多。

  雪鸿想起他前生仙风道骨,玉润朱辉,丰柒夷冲,神采照人。休说尘世之中无此隽流,便神仙中也少见这等美男子。如今为了自己,把一个具有洁癖,最嫌丑恶的神仙中人,变得这等瘦小枯干,又丑又怪。如非有人指点,早已得知,见面时胸有成见,格外细心考察,即令途中相遇,也必如他前生所说,便不心生厌恶,望而远避,也决认不出来。最难受的是,先还听他因话答话,嘲笑朱梅,说朱梅入山学道,由于心痛聘妻之亡。不似他从小便志切清修,早慕冲举,出生以来,从未有过室家之想。固然貌丑,使人生厌,但是食色天性,念在我心,谁管得住?及朝自己多看了两眼,直似换了一人,一见情生,不能自己。料是初见,恐人误会,引起轻视,想不看又忍不住;自己又正以全神向其专注,只一抬头,目光必对。连经几次,虽然不敢再看,人已面红耳赤,神态失了常度。越想前生之事越伤心,无如对方夙因已昧,此是屡生痴情,自然流露,断定别无他念。就这样,朱梅当着外人不便明言,已在暗笑。五姑更是面有不快之容。雪鸿暗忖:“当他未悟前因之际,暂时还是不说为妙。好在人已寻到,来日方长,不必忙此一时。”便笑问:“白兄往何处去?”白谷逸见雪鸿笑言相向,如奉纶音,立时笑答:“小徒岳雯家中祭祖,这次本未同回。方才展转寻来,说他兄长因我二人喜饮,托人由山西运来百年陈酒,并置游船,请我二人乘着中弦秋月,泛舟夜饮。正要同往,便与令兄嫂相遇,畅谈已好些时,贤妹也自寻来,真巧极了。如不嫌弃,后夜请往同饮,作此清游如何?”雪鸿见他乘机饱餐秀色,暗忖:“幸我知你前生是谁,若是另换一人,似此眼馋,我不杀你才怪。”刚在点头笑诺,白谷逸忽然笑问道:“恕我冒昧,自见贤妹,好似在哪里见过,仿佛相识已久,回忆平生,却又想不起来。”雪鸿心中一酸,还未回答,忽听耳旁有人传声相唤,静心一听,正是师父,令其速往青林庵相见。雪鸿素来对师敬畏,接到传声,立向众人告别,说是恩师相唤,匆匆飞走。

  雪鸿刚去不久,凌、白等五人还在对谈,忽见一妖僧飞来,将凌浑请向一旁。一问来意,正是日前败退的妖僧,约了两个同党,来向凌氏夫妇叫阵,约往对山比剑斗法。凌浑因和三人初见,不知剑术深浅,别时只说妖僧约斗,匆匆飞走。

  白谷逸自见雪鸿,心灵上便起了一种微妙之感,也说不出是何原故,只放对方不下,人去以后,尚在出神。朱梅知他平日向道心坚,最恶女色,见其突改常态,不由奇怪万分,当着外人又不便问,心中也在寻思。微一疏忽,凌氏夫妇说完起身,已先飞走,忘了询问地方,只得罢了。当下白、朱同到岳家住了一两天,师徒三人便同载酒泛舟,游于颖水之上,终与仇敌相遇,争斗起来、

  凌氏夫妇应约斗法,因对方人多,打成平手,正在两不相下,敌党方面忽然来一劲敌,同时凌浑好友玉洞真人岳温也飞来相助,将众妖党打败,并还斩了两个妖僧。跟着谈起妹子的事,才知以前因果。别了岳温,便顺颖水一路寻来。

  另一面,雪鸿赶到青林庵,见了两位神尼,颇受嘉勉。芬陀大师随告以昔年雪鸿未人师门以前那匹白马,现在庵后,以后用它时少,最好为它代觅一个主人。此马忠义刚烈,上次离开旧主,悲愤异常,如非异人收留,为寻主人,几死虎狼之口。此去如其不舍旧主,暂时留用尚可,但不能久,否则必为此马惹出事来,人马俱都不利。雪鸿出身武家,此马原是十六岁时随兄行猎,无意之中发现。因是异种,生长在雪山深谷之内,费了好些心力,才得驯养。马性灵慧,日行千里,善解人意。雪鸿十分珍爱,每次出门,照例骑上,人马同行。后在川边打箭炉访一女侠,忽遇前生师长,福至心灵,当时拜师。那马恰被所访女友借去,未在身旁,有时还在想念,闻言不由大喜,先觉马齿已长,未必仍是当年龙驹,及往庵后一看,那马竟生得比前还要神骏。通身油光水滑,亮若银雪,更无一根杂毛。尤其是那一对天生龙目,红光闪闪,远射数尺,威猛绝伦。因未羁勒,老远望见主人,便奋蹄扬鬣,昂首骄嘶,如飞驰来,到了面前,朝着主人摇头摆尾,不住欢跳嘶鸣,亲热非常。身上鞍辔鲜明,均非常物。并还斜插着一根长鞭,上面附一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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