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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他们正说得高兴,有一幼童由隔壁赶进,说那强盗又回来了,只有一个。众人因我年轻女子,忙将火熄灭,说那贼党共是五个,前后两次均由当地来此。这里主人是个善人,时常周济他们,否则早已饿死。汤八爷和另一位蒙面姑娘均与相识,本领甚高,一子一女也都不弱。听贼党口气似往寻仇,曾向他们探路,均不肯说。来贼正要打骂威迫,内一面有刀疤的人将同党拦住,笑说:‘对头踪迹何等隐秘,土人怎会知道。’跟着又有二贼寻来,与先前三贼略一招呼便不再问,强讨了一点茶水,分两路寻去。我听出内中一人像十一哥,心方一动,村童又来报信,说来的是那穿长衣的老贼,神情甚是惶急,走得极快,一路东张西望,业已纵过土坡,往白沙沟跑去。我吃饱之后精力恢复,硬分了点银子与他们,立时寻来。刚到便遇八哥所骑花马,想似困我跑得太急,先当敌人,怒嘶了两声便追过来。因我前见二姊骑过它一次,知它名字,喊了一声‘阿云’,它便立定。跟着这几位小兄妹同了田、姚二位赶到,才知误会。十一哥也真荒唐,我多无用,还有二位师姊同路,莫非会被人吃了去不成,值得这样急法!最可气是,连贼党的谣言也会相信,我看你将来怎么好呢!”

  勾十一红着半边脸,强笑答道:“我真糊涂,无缘无故丢此大人。先想你那仇敌决非真人君子,想做反面文章。因你失踪已久,由贼党口中也许可以探出线索。先还恐双方道路不对,未必能问得出,哪知贼党早知我到处寻你之事。日前刚到郎公庙附近便遇两贼,谈得十分投机,恐我生疑,先还装呆,最后约我去往贼巢,吃了老贼一顿好酒饭,向其探询,均答不知。我原是将计就计,并未把他们当成朋友。直到昨日分手出来,途遇另外二贼交头接耳,我见他们鬼头鬼脸,掩过一听,竞说他知这里住有一位财主,前往偷盗,不料去了四人,倒被人家伤了两个,差一点没有全数送命。随又谈起你被主人困住,强迫嫁人,你执意不从,受刑甚苦。今夜是未一天,再不答应,恐日久风声泄漏,便要杀以灭口。主人像个洗手多年的有名人物,除荒野之中这所整齐宽大的庄园看去可疑,别的看不出一点形踪。里面还有地牢机关,他们去时正向鸾妹鞭打威迫,不是防备鸾妹抽空逃走,不敢穷追,他二人还难活命。因恨令兄,所以不肯前往送信。说得活灵活现,不由不信。我还慎重,因那二贼说是四凶中也有两人来此窥探,不曾回去,又是往投郎公庙的小贼,我想,主人本领甚高,孤身对敌,这地方从来未听说过。先由郎公庙走时,本有大凶、四凶要来的话,悄悄跟在二贼后面,打算探明详情再打主意。走出不远,便见前交二贼赶来,双方见面,一说前事,同往郎公庙赶去,装得再像没有。我已急怒交加,心乱如麻,想回去约人,往返山东决来不及,又防鸾妹受害,必须在三更之后、天明以前赶到。否则人在地牢之内囚禁,地方大大,决看不出。迫于无奈,才想利用贼党一同来此,哪知上了大当。相隔又远,早催着贼党吃完晚饭,因不愿与四凶合流,只约新结交的朱、贾二贼抢先赶来。刚到黄土沟,贾贼说时光尚早,口渴讨水,就便探询路径。我不知他们是来此行刺,并为我们双方树敌结怨。惟恐误事,恨不能当时赶到,他偏故意延宕,直等大凶、四凶后面赶来方始起身。天已不早,路又太生,好容易望见灯光,寻来此地。因和大凶他们另走一路,大约他们绕向前面山脚,灯光被树林挡住,不曾看出。二贼同我快到前面平台,朱贼好似有什警觉,忽说我们无论是谁,遇见敌人便先动手,将他绊住;另一面好去寻那地牢,将人救出。说完,独自往假山后绕去。此时想起此贼成名已久,名叫朱雄,来时话最凶狂,本领也实不弱,更打得一手好暗器。正说大话,忽似吃了一惊,走时仿佛有点气馁心慌。彼时劳老大哥和三位女侠均在平台侧面树下埋伏,必是被那狗贼看出来历,想要溜走,结果枉费心机,仍被两小兄弟所杀。我和另一个名叫贾保义的小贼也一死一擒,一次丢人太大,实在无脸见人了!”

  小鸾问明经过,笑说:“这是你自己不好,你跌倒在杜六先生与劳老大哥手里也不相干。休说秦岭诸侠我们打他不过,不算丢人;可知这位老大哥和我们两家均有渊源,不是外人吗?”话未说完,劳康忽然想起一事,笑问:“勾文通也在山东住家,可是十一弟一家?”勾十一惊道:“文通正是先兄。”劳康哈哈笑道:“十一弟不是外人,可知令姊勾双泉便是我的老妻吗?想是愚兄隐退年久,昔年又因令姊与令嫂不和。自从岳父弃世,三十年不曾来往,后来只知沂州有十一位名武师,也是传闻,连名姓都记不全。老弟又是这样年轻,必是岳父遗腹所生,故此不曾想到,骛妹如何得知?”小鸾笑说:“家嫂便是文通表妹,以前听她谈过两姑嫂不合之事。彼时她也年幼,不常去勾家。共只见到大哥一面,大来又换了名字,当然大哥想不起来。否则,以你老大哥的威名年纪,我们小孩子家如何敢以兄妹相称呢?”劳康闻言大喜,又劝了勾十一几句,叙了一阵家常,越发亲热。

  天已大亮,主人早命两小兄妹去往厨房备好食物,端来待客。刚刚送到,灵玉笑说:“今日午后便要动手,大家都还未睡,贼巢虚实也未说出,大凶逃走,难免给主人生事,你们也不想个主意?”段无双接口笑道:“二妹当我真个怕事吗?以前不过儿女大小,从师未归,不得不小心一点。如今他们快要成人,正好借此历练,谁还怕他不成?请快吃完,安息一会也该起身了!”汤八也将所得虚实向众说出,以及下手机宜,众人知道十九可获全胜,虽有两人呵虑,料也无妨,俱都高兴。汤八边走边说:“我由安徽来此,共走了两三日夜,为防敌人警觉,伴我同行的好友再三力劝,沿途都是夜行居多。头一两天道路泥泞,遍地积潦,还绕了两条路,所以今日才得赶到。日里早已睡足,共总几个时辰,我不睡了!”灵玉接口笑道:“你不用闹什花巧,你我多年老友,你的性情为人我都清楚,反正不问你说上天,只要单独走动,从此绝交郎公庙,事完休想与我再见!”汤八笑道:“不许我单独走动,和你一路总可以吧!”灵玉嗔道:“我先不知老狗男女如此厉害,刚听你说,因他料你不死也身受重伤,暂时便保得性命,多半也成了废物,至少要调养一年才能痊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乘此机会先往商家堡洗劫。为防商氏弟兄人多势盛,江湖上朋友甚宽,不是好惹,打算人才两得,却防苦主报仇,到处约人。这次阴谋,他和老淫贼燕双飞准备不是一天,以前约定,先将几个洗手多年的老贼和湖口六姊妹勾结停当。一面到处命人散播谣言,离问商氏弟兄和江湖上人的友情,只等时机一到,命人稍微通知,便即下手。为了燕贼太贪舒服,不将所抢劫的钱财吃完用光不肯出来。不知所积金银粮食甚多,意欲独吞,上来先得一个彩头。因恐泄漏机密,一面发出紧急传牌,通知各路来郎公庙、白沙沟,两处新设分寨聚会,听令而行;一面带了心腹徒党亲身赶去。没料到大雨误事,商氏弟兄恰巧均在堡中,还有许多道喜的亲友,阴谋未成,反丢了大人。这几天工夫把这十几个著名的凶贼恶盗连同老王庙那几个凶僧恶道全都约来。为了老贼阴险深沉,连十一弟曾往贼巢去过两次的人均不知他底细。我们不是异人相助,到日冒失赶去,连渭甫双侠一样都难免吃他的亏。你既得知虚实,还要我和你同去,天下哪有这样蠢人!何况天已大亮,共总相差有限几个时辰,都等不及么?”汤八笑说:“你哪知道,我是另有去处,请你做个伴,一同前去,包你没事,你看可好?”灵玉闻言,将信将疑。

  劳康笑说:“我们这些人一两夜不睡原不相干,何况近日眠食极好,毫未劳动,难得良友重逢,大家精神这好,索性不睡,早点起身,准时赶到也好。只八弟和十一弟一是病体初愈,一是连日疲劳,对方均是劲敌,千万不可勉强!还有他们几个小兄妹,日前本定等你到后代他们画好两件兵器图样,再由八弟托人打造。沈、姜二人立时起身,万家兄妹也只留守,不令跟去,后经他们四人再三力请,我和二弟妹商量,让他们长点经历也好。初来那日为除四凶,我已见过他们本领。近日用功更勤,据我看只要小心一点,同去无妨。但是他们一夜未睡,休看年轻力壮,全是一股勇气,功夫坚实到底还差。最好先睡一会,随后起身。”话未说完,万氏兄妹先不愿意,段无双故意怒道:“你们不睡,一个也不许去!”万芳撅嘴气道:“娘就是这样,好容易遇到这样热闹机会,偏不许我们同去长点见识。”劳康笑道:“侄女不要气闷,你们自去安卧,我在家中等你,跟我一路,包不吃亏,还可显点本领,省得随众呐喊,无事可做,你看如何?”四小兄妹均知劳康最爱他们,说话也极算数,又见段无双口气坚决,只得应了。汤八笑说:“事情实是凶险,连我都不敢像平日那样冒失,难怪二嫂不肯放心。如非他们没有睡过,和我二人同走还要好呢!”灵玉拦道:“好容易将他们说住,你不要又来领头乱出主意了!”万芳、姜飞同声说道:“我们昨夜并未和贼多打,此时一点不倦,真睡不着。我们练点内功,不比去睡还好吗?”勾十一接口笑道:“小弟武功虽然不济,恢复疲劳、调神静养却得过高明传授,我也陪了老大哥同走,就便传授他们引气归元之法如何?”小鸾笑说:“你真喜欢卖弄,休看他们人小,也不想想他们的师长是谁,还要你教么?”劳、段二人接口道:“话不是这样说法,他们到底年轻。沈、姜二人入门更是不久,多学一样好一样,何况这引气归元之法虽和内功相近,另有妙用,连我们这大年纪也只听说,并未学过,还想向十一弟讨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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