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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后又遇到一个受伤的同伴,他说火山爆发时,他们正在馒头山附近采荒,无意中发现一种最珍奇的小兽:跟踪追逐约有十来里,到一大山洞中,才知这类小鲁藏在洞中一个褪了壳的大乌龟内。那龟大得出奇,并且左近洞外也有一张龟壳,内中盘着两条毒蟒,到时刚刚窜走,其行如飞。这类长大凶毒之物,平日见人必伤,当头两人已被吓昏。事起仓猝,正在惊呼急叫,分头逃窜,准备把人散开,照平日杀蟒之法和它拼斗,谁知那么凶毒的大蟒,竟连头也未回,自顾自穿林而去,仿佛受了大惊一样。内一同伴胆子最大,骤出意料,恐伤前面弟兄,还打了它两梭镖,内中一镖并还打中蟒尾,竟如无觉。因那龟壳之内藏有珍珠,十分贵重,东西又大,从来少见,意欲将它设法运将回去,又想先把珍珠取下。互相争论不决,派人往飞泉崖送信,想请头目主持,再把另外两面的人喊来相助,四面围捕那些珍奇小兽,这时恰巧赶到,正说头目昨夜还和三位客人一起,此时不知何往,也许走开。并说三人业已移卧崖顶,忽然觉着地震,内有几个年长一点,有过经验的人,看出形势不妙。如往回走,非要遇上受害不可,又想起昨夜馒头山石缝中有黑烟冒出之事,忽然醒悟,料知来路是片火山。照此情势,一个不巧,当时爆发。心想:三位客人均有极好武功,何况还有头目和几个弟兄在彼留守。这不比途遇蛇兽野人,须要人多才能防御。似此天灾地震,人多并无用处,照着平日遇到非常之变,便须相机应付,分合随意,趋吉避凶,看事而行,不可拘束着惯例。便由那几个有经验的年长者为首,把人分成好几路,避开火山风向和震势来路一面,分头觅地避难,以免全数波及。刚刚把人分配停当,就这人声喧哗之中,忽然惊天动地一声大震,跟着火山爆发。他这一起共十四人,逃出不远,连经奇险,人却未伤。没有多时,另外几路也往这条路上逃来。大家会合,一点人数,共只死了五个,都是走着走着,地面忽然崩裂,落在地缝之中。他本来也不至于受伤,只为逃命心切,仗着脚程最快,一个人逃向前面,离开同伴较远,惊慌过甚,将路走差,等到觉出众人已往斜刺里逃过,重又赶往正路,就这前后相差片刻之间,恰巧上面一株断树将附在树幕上面的枝叶震断,落将下来,虽未打中头顶,砸成肉饼,但是那树业已半枯,上面枝干太多,树身格外粗大,落处林木又稀,这时震势猛烈,双耳欲聋,事前不曾警觉,等到看出,想要逃避,业已无及,吃一根比人还粗的树干扫中,将腿打断。先还想同伴救他回去,一路拼命急呼狂喊,爬将过去,无奈火山爆发,地震山崩,声势猛恶,同伴合在一起,都急于逃出险地,无一回顾。明见前途灯筒闪动,隐现林隙之中,最初相隔不到半里,竟无一人听出。勉强挣扎,忍着奇痛爬来此地,前途灯光早隐,人也力竭,不能再动。自知同伴走远,生路已绝,经过这一日夜,越发痛苦不堪,就是有人救回也难活命。几次想要自杀,均因逃时心慌,受伤之后,身边兵刃暗器全数遗失,人又有气无力,只能在此认命等死,连想一头撞死自杀都办不到,实在痛苦不堪。好容易遇见我去,材了一点水吃,把话说完,非要我将他杀死不可。

  “我见他实在苦痛难当,就有好心将他背走:早晚仍是必死,还要多受好些活罪,命仍不保,实在无法,只得照他所说,刺了他一箭,匆匆将其放向树穴里面,沿路追来,心想:他们共只死了几个人,还是凑巧。这时雷电交呜,雨势越大,地震早已停止,火也熄灭。照他说那意思,地震之时天已大亮,飞泉崖还未崩塌,相隔还有好几里,风向相反,休说主人这样聪明胆勇,便是那几个留守的人也均机警晓事,必知趋避,何况像你们三位这样好人,断无遇害之理!越想越觉主人不会死伤,心却悬念已极。又料主人必由飞泉崖后逃走,更无二路。连费了许多心力,攀援飞渡,经过不少险难。内有两次遇见地缝隔断,两岸相隔大远,连身边的套索都无法抛过。勉强寻到窄一点的地方,急匆匆砍些树枝,连藤扎成索桥,搁在下面最窄之处,人缒下去,由上渡过,再由对岸援上,几乎落在那无底深沟之内送了性命。又费许多心力,才寻到飞泉崖后大片震塌的空地之上,忽又发现大群马熊。同时寻到半段残尸,虽知不是主人,既有弟兄伤亡在此,飞泉崖又全部震塌,可见吉凶难定。正在忧疑,马熊忽然大群移动,往斜刺里森林中驰去,只剩一只最大的母熊,新生一只小熊,伏卧地上,血流甚多,另有十来只同类环绕在旁。我知大群马熊已去林中求食。母熊新产,只有十来只在旁守卫,不去惹它决不伤人。

  “本想由那峰侧绕过,无意中发现两根熟肉骨头和一件破旧上衣,正是主人所穿,跟着,又看出好些脚印。一路查看,看出主人走了错路,去往前途森林之中。跟踪寻来,以后每走一段,必发现浮泥中有好些汉家女子的脚印。怎么用心查看,也只一人。心疑内中两人必已遇害或是逃散,但那破衣曾见主人穿过。你姊妹身材貌相虽然相同,但是主人所穿没有那条彩线,我早认明,断定无差,便跟踪追了下来。连赶了不少的路,又发现一条死蟒身中毒弩,以为那蟒受伤负痛,朝人急追,主人必在前面。哪知走错了路,顺着蟒头再追,怎么用心,也看不出再有脚印出现。心正失望,忽听侧面怒吼,像是野人,又疑主人在前被困,忙将灯筒收起,循声掩去,行约半里,忽见天光。这才看出下面是大片平地,比森林低得多,有一群食人蛮围着主人,正往前走。

  “我知这种土人最是凶野,不论人兽蛇蟒,被他擒到,当时生吃下去。主人居然未被捆绑,虽有土人四面环绕,神态从容,身边兵器包袱也未夺去,宝剑又未拔在手内,仿佛此举出于自愿。先还狂喜,正要出声呼喊,忽想起这类土人毫无人性,连自己的人照样都要残杀生吃,何况外人。就是主人神勇聪明,将他镇住,其心到底难测。并且这类土人,以前森林中原有好几处,我们采荒的人常受其害,后来寨主大怒,带了多人入林搜杀,近数年来业已绝迹,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伙。他们生吃活人时残忍已极,和狼一样,我们并还抢了几个回去,能通他们语言。这时所见,非但形貌装束差不许多,连所用石刀石矛和月牙弯刀吼啸时的怪声,也无一样不同。这豺狼不如的天性凶恶,外人对他多好,均无用处。心生忧疑,便未开口,轻悄悄掩在后面,尾随下去。刚进山谷,便遇一个埋伏谷口的土人想要暗算,幸我事前警觉,恐其出声惊动同类,众寡不敌,假作不知,暗中戒备。等他快要扑到,冷不防一矛一弩朝他刺去。这土人似想独吃我的人血,连声也未出,便被我杀死在地。我将尸首藏起,一路留心,掩到里面,留神查听。先还不知主人那样危险,见你卧在石上,几次想要过去警告,未得其便。后来看出形势不妙,你已睡熟,跟着,偷听土人说你要到天明上台。只知不是好话,也未听清,人又饥渴起来。干粮业已用完,来时见野生山粮甚多,树上还有果子,打算吃饱再来,在天明前引你逃走。途遇野人,无意中结交了一个,这才引了他们前去,将主人救走。

  “我因这类野人,与三四年前两次相遇的对头,声音貌相大同小异,差不甚多,想起双方仇怨甚深,如知我是菜花寨土著,决难活命。我又受伤中毒,无计可施。因恐主人泄漏机密,只好装不相识,只说我家住迈立开江上游,因主人父女是医生,昔年救过性命,我虽认得恩人,恩人早已将我忘记,连姓名俱都改变,准备伤好复原再与主人相见。先还担心脱出火坑又人虎穴,后和老人阿庞几次相见,再听蛮女鸦鸦来说,得知主人做了他的义女,甚是安乐。只那酋长黄山都十分淫恶,虽有老公公保护,在此日久终难免于受害。并说她也拜你为母,准备同走,一心盼望我在星月节前复原,过了十八,三人一同上路。那小蛮女甚是聪明,第一次来时,除说主人安乐外,什么都不肯说,无论何事,总是先问后说,第二次已然问完我的伤病,快要起身,不知怎会看出我是阿成,再三盘问不算,并还向我折箭为誓,说她把你当娘,生死相从,决无二心。因我拼命救主,对我也极忠诚,休看年幼,决不泄露,要我说出真情。我终因她年小,不是同族,以前仇恨大深,再三掩饰。她便生气,说我不说真话,将来必要后悔。未了又说酋长不是好人,千万随时留心,防他闹鬼。因知我对主人忠心,她说的话不会泄露,方始明言。后又取出一块白药,说是此药珍贵无比,今朝方由老公公屋里偷来,要我赶紧吃下。我也知道此药好处。这时人本好了多半,虽喜此女灵巧,身在虎穴之中,到底顾虑。她见我答话吞吐,先颇愤怒,急得跳脚,后来又转喜容,转身驰去。

  “隔了多半日,眼看天已入夜,崖前广场上野人甚多,正在准备明日过节之事,热闹非常。老人阿庞忽来看望,我也正要走出。承他送了一身衣裳,兵器也都发还,并命一个小野人领我往花林塘与你相见。刚到路上,鸦鸦突由树后纵出,说奉主人之命,命我前往。将小野人打发回去,领我在暗林中赶了好多路。我正奇怪:走了这多的路,如何未到?鸦鸦忽说主人已被酋长用药迷倒,擒往前面山洞之内,还有他的婆娘山兰也被迷昏过去,因这里规矩不许杀害自己人,如今把人困在另一山洞里面,正在威胁利诱,说山兰和主人情如姊妹,如肯答应将主人收作次妻,他便从此和她恩爱,并将所恨山妇去掉。山兰先颇暴跳,后来竟被说动,既想恢复夫妻情爱,又不舍得主人远去,已有允意,山兰只一点头,主人便有危险。本意想向老公公告发,但是此举只能使那恶人受罚,照样还做酋长,大不上算。一个人又敌他不过,为救好娘娘,实在无法,只得仍往告发,难得我会寻来。她知那小野人喜欢热闹,一说便可支走,为此纵出,将其拦住。我们必须快走,才来得及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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