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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大小四只怪鸟急如流星,破空穿云而渡,都是快到极点。黑雕眼看被那天狼鸟追上,知这东西猛恶无比,口有狼牙,被它咬住头颈死也不放,回顾一鸠一鹫落后颇远,正想冷不防将身翻转,等它飞过头上,猛力一翅横扫上去,将其打落再逃,不行便与拼命。忽听下面山谷中起了一声长啸,其声清越,响振空山,同时瞥见下面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佩长剑的女子,内中一个黑雕曾经见过。恶斗了些时,身负重伤,一路拼命飞逃,用力太猛,业已支持不住。又见天狼恶乌来势神速,已和箭一般朝头颈上窜到,心中一慌,立生急智,将初计改变,两翅一收,就势把头一低,便如星丸飞坠急射下去。天狼原是怒发凶威,对准敌人头颈向前猛冲,准备一下咬住与之拼命,平日凶野之性业已激发,没想到黑雕突然下投,去势太猛,竟由雕头上射过,窜了个空。黑雕业已下落,跟着后面一鸠一鹫相继飞来,便同往下投去。三鸟恨极黑雕,本意残杀报仇,先未看清下面的人是谁。尤其那只天狼恶鸟虽然窜过了头,身小轻快,性猛多力,飞得更急,刚一窜空,连头也未掉,便凌空折转,做一弧形飞射下来,快近地面方始将身翻转,势更猛急,一味拼命追敌,别的全未在意。黑雕却是机警非常,一见下面的人以前见过,便知有了救星,一声急叫,落向二女身前。

  刚昂头急叫了两声,上空三鸟已分两面斜射下来,眼看离地不过一两丈,内一身材矮小的红衣女子看出来势大急,难于喝止,三鸟又是两面夹攻,黑雕众寡不敌,业已受伤,心中一急,口中大喝,纵身把手一扬,朝上挥去。另一女子口喝:“四姑不要伤他!”声才出口,当头那只天狼恶鸟业已认出下面两人,无奈去势太急,无法闪避,竟被红衣女子用内家罡气劈空一掌,打出老远,接连几个翻转,连声急叫,几乎打翻在地。另外一鸠一鹫也正飞到,没想到二女会帮助它的对头,总算眼尖识趣,见势不佳,不等对方发作,先将两翅一展,往旁避去,落在地上。想要腾起,身材高的一个业已上前,将其喝住。正想喊那天狼过来,不料那鸟天性刚猛,吃了点亏万分气愤,又认出二女与它主人相识,知道厉害,不敢硬拼,各自刺空逃走。到了空中,还朝下面,怒啸了几声,方始将头调转,穿云而去。鸠、鹫二鸟却较驯善,不敢倔强,人鸟言语虽然不通,二女均知这几只猛禽的来历性情,便朝二鸟喝骂了几句,说:“黑雕主人并非邪恶一类,它的师父天山鹰更是你主人的好友,无论因何事故也不应该三打一,快些回去。如其有事,叫你主人寻我说话。”长女说罢,二鸟飞走。

  红衣女于正是荆门女侠丙四姑,见雕腿上绑有书信,取下一看,才知底细。跟着崖后石洞内又跑来一个女子,年纪轻轻,随奉红衣女子之命将黑雕带往洞中,上好伤药,笑说:“你那对头虽被我们吓退,未必甘休。天狼爪和长尾有毒,难免发作。好在你所寻那两人我们均与相识,内有一位日内还要来此,你如飞去寻他,一个不巧反要错过,不如就在这里敷药静养,明日我恰有事出山,代你往寻,只更稳妥。索性等那三鸟主人寻来,或我寻去,与她见面,把话说明之后再走,从此便可无事,不是好么?”黑雕本通人言,知道对方行辈甚高,主人对她十分恭敬,所寻三位异人又有一位是她至亲,只能寻到一位便可复命。何况身上伤痛越来越凶,这等说法自然求之不得,连声低鸣,点头示意。三女见它灵慧,甚是喜爱。后出少女更是爱它。第二日果有一人寻来,这位老前辈黑雕见的次数更多,越发放心,由此便在山中住了多日。

  快到年底,丙四姑方由山外带了许多大枣赶回,写下一信,命其连枣带回新桃源,对于山中请侠甚是奖勉,所说的事也都答应。除原请三位老前辈外,这三位女侠到时也许有一二人抽空赶来相助。并还提起嵩山三女为了诸鸟恶斗之事大是不快,后经解释,知与铁笛子夫妇无关,刚消了一点气,谁知贺回因自己一时疏忽,代人闯祸树敌,不知从何处听说三只猛禽夹攻黑雕,将其打伤,不是有人发现,出手救护,几乎送命,嵩山三女还不甘休,越想越气愤,觉着开头虽是自己不好,师父和祝九姑业已分别托人打了招呼,还是这样恃强欺人,实在可恨。更恐连累黑雕和铁笛子夫妇,一旦狭路相逢又受其害,知道乃师近年心性越发平和,专喜息事宁人,嵩山三女不是异派恶人,更加迁就,如与明言决不肯听,借口此事是我做错,不能连累黑雕受害,意欲由祝九姑出面,亲往嵩山谢罪,说明此事。

  女侠夏南莺不知贺回初生之犊不怕虎,别有用意,所说也颇有理,以为不知者不为罪,嵩山三女乃昆仑派成名人物,杀人不过头点地,贺回年幼无知,业已认错赔礼,祝九姑和三女交情颇深,结邻多年,常有来往,有她在前,当不致和后生小辈一般见识,自己恰又有事,无法分身,虽不愿直接向三女低头,仍写了一封极恳切委婉的书信拜托祝九姑代为致意,说门人年幼无知,请三女原谅,在未登门拜访以前先令负荆请罪,设词也极委婉谦和,并向贺回再三叮嘱,曲在自己,不能怪人,到后千万不可倔强,免得由此生出嫌隙。贺回自知弄巧成拙,话已出口,不能不去,又见信上那等写法,心更气闷,无奈上来所想方法被师父预先说破,不敢违背,只得打着相机而行的主意。

  本就怀着满腔不平,事有凑巧,刚和师父分手,便遇见荆门山丙家门下两位小侠,都是幼得真传,练有极好武功剑术的血性少年,双方虽只见过两面,但都心意相投,一见如故。少年弟兄难免偏向,一听经过,均觉三女倚老卖老,欺人太甚,好在上辈无什交往,这两弟兄一名丙异,一名耿欣,又是丐侠诸平的记名徒孙,年轻喜事,为了日前得信,许多江湖巨贼,有名恶霸勾结了好些异派凶孽准备新春往新桃源去寻诸位英侠作对,有两位比他高好几辈的女侠也许到时抽空前往相助,不由见猎心喜,各自借了题目年前下山,准备探明虚实和新桃源是在何处,到时前往相助,就便开开眼界,看双方到底都是什么高明人物,说得声势这么浩大。忽与贺回无心相遇,非但知道此事,到时还要前往相助,自然再妙没有,于是三人合在一起。依了丙、耿二人,直恨不能当时直赴嵩山去与三女讲理,还是贺回只管心中有气,却知三女和那三只猛禽的厉害,又不敢十分违背师命,必须交代得过,仍主先寻祝九姑,把信交到,到后再定。上来先礼后兵,非要自己把理占足,决不轻动。丙、耿二人为友热肠,本无定见,便照所说行事。

  依了贺回的原意,本不致闹得十分激烈,偏巧祝九姑终年隐居明月峡轻不离开的人,当年年底却因无意中在后山救了两人,因而发现一件不平之事,对方所为惨无人道,不由激动侠肠,当时无人可托,亲身赶往寻一恶霸为众除害。三小弟兄到前两日恰巧离开。就这样,贺回还因师父对他虽极钟爱,法令甚严,犯过决不宽容,如不占好地步,受罚事小,从此不许出山走动岂不气闷?非但没有冒失赶去,反悔初见丙、耿二人时不应说得那么激昂,以致二人心有成见,所用宝剑又是丐侠诸平昔年防身利器,厉害非常。万一祸闯太大,无法收拾,岂不讨厌?想了又想,力劝二人说:“嵩山三女虽然狂傲,并非恶人,我不过自身做事自身当,此去说理便罢,如不说理,便将事情揽在我的身上,免她迁怒,去寻别人晦气,并非真与为仇。我们不可做得太过,以免无法下台。”一面又将二人留在九姑茅棚之内,准备等上几天九姑回来,面交书信,商定再去。

  初意九姑向不远出,除偶然往寻嵩山三女谈上一阵而外,已有多年不曾出山,断无不归之理。哪知连等二日均未回转,踪迹却被那只猛鹫发现,知是以前上门生事的对头,一声怒啸,飞扑下来。三小侠自不把它放在心上,贺回心中还有顾忌,见红鸠飞来助战,被丙、耿二侠一人一个敌住,恐又误伤,并在一旁一声疾呼,不令二人伤鸟,一面向鸟说那来意,满拟这三只猛禽久受主人训练,必通人言。哪知二鸟丝毫不听招呼,反因丙、耿二人听了贺回之话未下杀手,来势更急,几次乘隙攻扑贺回,均被惊退。贺回见不听分说,想起师父走时警告,心虽气愤,仍想委曲求全,口方大喝:“二兄不必与扁毛畜生一般见识,索性此时赶往它们主人那里与之讲理。真要倚势行凶下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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