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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铁鬼手”来似电掣,首当其冲的乃是横眉竖眼的“大太保”,鬼手沾颈,他才惊觉,但仗着自己到家的横练功夫,亦不甚为意,蹲身扬手,就想硬捞,鬼手越过他的头皮,却突往下沉,钢指所指,竟是这“大太保”的眼睛!

  横练功夫里,不论是“金钟罩”抑或“铁布衫”,任你练到第几层的火候,也不可能把气劲贯注至眼部,换句话说,一旦锐气入眼,照样要受伤遭罪。这“大太保”自然明白厉害,他狂吼一声,赶忙双掌急抓,鬼手却又飘闪,这次钢指箕张,刮过他的咽喉,由于荆之浩腕劲奇猛,立时就把“大太保”的喉部刮出三道血痕来!

  “二太保”刚刚扑向荆之浩,荆之浩已猝往后挫,“铁鬼手”横击,“嘭”的一记便将对方拦腰砸翻,溜地滚出,他抢步上前,正待再补一记,“黑摩韧”宫子郁已惊鸿般掠到头顶,“九寸肠”兜空刺落!

  用不着荆之浩动手反拒,霍邦已经飞闪来近,身形凌空翻转,双掌舒卷,差一点就勾上了宫子郁背脊,宫子郁不及再向荆子浩下手,回剑仰身,歉然退出。

  霍邦素有“摩云擒龙手”之称,掌上修为,极其精湛深厚,宫子郁退得够快,他进得更快,掌势起如霹雳狂风暴雨般马上就罩住了那位“黑摩韧”!

  两位“太保”方才吃了闷亏,自则不肯甘休,双双吼喝着扑击荆之浩,荆之浩乃是求之不得,“铁鬼手”挥展之间,不但危中行,连两位“太保”

  也一起笑纳于指影锐劲之下!

  于是,“摘瓢”熊光渭起了夹击何起涛的主意,但他身形甫向那边移动,“丹心七志士”的首领“赤棍”潘光斗已经横步迎上,儿臂粗的朱漆棍往地下一顿,却发出“当”的一声金铁震响,乖乖,他这根棍子,居然是生铁打造,比起“落花棍”孙铁肩来,又要高上一级了!

  熊光渭也不多话,双钹互击,挺身削杀,潘光斗更是干脆,巨棍挥起,抡出里外十一圈风环,怒涛悬瀑也似浩荡卷来,只接一手,熊光渭已感到压力沉重,不知不觉间倒退出七八步去!

  以一击三的荆之浩,主要狙杀目标并不放在危中行身上,他处心积虑要干掉的便是那两个身穿豹皮衣的“太保”,在走马灯似的厮杀间,他一直注意寻找对方的“罩眼”可能隐藏的部位,但交手急促,进退匆忙,一时倒还真不容易琢磨,因此他暗中下了决心,不再去探究“罩眼”的所在了,索性硬打硬砸,来个生吞活吃他娘的!

  “铁鬼手”抓向危中行,危中行轮切轮斩,猛迎狠接,“大太保”、“二太保”却由左右冲抱,凭着皮粗肉厚,打谱近身压制荆之浩。

  突兀里,荆之浩的鬼手横撑,闪电般顶住了“大太保”身上——模样像极了他偎进“二太保”的怀中,而他左手探怀翻出,指节晃动间一把细若毫芒的银光散飞,“二太保”便杀猪似地起了一声嗥号,双手捂着眼睛,痛得满地翻腾!

  荆之浩生平有一桩极少人知的绝活儿,叫“荆芒术”,这“荆芒术”是一种施放暗器的功夫;寻常时,他怀中总置有一只阔口皮囊,皮囊的锦缎上以百只为一束,插着二束银针,银针细似毛发,淬有剧毒,施展的时候,用拇指与中指轻拈每束针尾,贯以内力挥散制敌。这种暗器手法,由于无声无息,且针芒扩展的面积极大,针上又淬有剧毒,所以极具功效,但缺点是针轻芒细,易受风力及人体运动时所带气流影响,难以至远,必须靠近才能发挥威力;这门功夫,荆之浩向来罕使,现在他是恨极了,别说“荆芒术”,要他拿老牙去咬那两个“太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张嘴!

  “二太保”这一滚地哀号,“大太保”已不禁一愣,一愣之后,勃然大怒,双手互合下已紧紧抓牢了顶在他肚皮上的“铁鬼手”,喉头起一声嘶吼,奋力便将“铁鬼手”往自己这边扯夺——。

  又是一蓬如丝如雾的银针漫头洒到,随着银针而至的,当然是荆之浩的身子,他的身子撞击“大太保”石柱似的躯体,几乎就把骨架震散,但“大太保”也只能给荆之浩这么一点反击,然后,他也与他兄弟相同,朦着两眼嚎叫起来,一面叫一面蹦,那等痛苦,活脱是万蚁啮心!

  变化快到只在瞬息,危中行没有来得及援救两个“大太保”当中任何一个,他不由瞋目切齿,气得一张俊脸全泛了灰青:“荆之浩,亏你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竟龌龊至此,用这种下三流的阴损伎俩伤人害人,你……你还有没有一点风度,有没有一点德格?”

  荆之浩声声冷笑:“和你们这群冷血黑心的杀才,还谈什么风度,论什么德格?歼之诛之,方为当务之急,危中行,只要能将你们个个宰绝,我敢情男盗女娼,也在所不计!”

  危中行怪声大叫:“你这条老狗,我今天拼着玉石俱焚,也断断饶你不过!”

  “铁鬼手”举起,荆之浩狠酷地道:“我们正是一个心思,危中行。”

  就是那两位“太保”,一个滚地、一个蹦跳,一片鬼哭狼嚎声中,荆之浩形若疯虎也似再度攻向危中行,这一次,他不但气势如虹,威猛更盛,那股子凌厉,简直就凝成形了!

  另一头,“海夜叉”田听潮的处境也不比危中行强到哪里,他的两个对手“双死角”范樵、吴浪,打一开始就是拼命三郎的搏杀方式,这两个“千帆帮”的“正护旗手”,又为“天”字旗下最拔尖的剽悍角色,田听潮虽不是省油的灯,遇上范樵、吴浪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亦实在感到有些吃他不消。

  双方拼到如今,业已上了百招,田听潮自己觉得压力越来越沉重,后力不继的现象也逐渐显露出来,手上挥舞的铁桨,原先又轻又顺,眼下却运展吃力,双臂的肌肉都似乎僵麻得失去感觉了。范樵与吴浪两个,固然也是汗水淋漓,喘息吁吁,却决没有丝毫合稀泥的打算,两个人四只巨大多刺的麇鹿角奋力进击,轮番攻扑,闪腾分合之间,搭配得天衣无缝,紧凑之极,而这是陆地,不是水面,田听潮那一身了得的水性完全派不上用场,除了咬牙强撑,也只剩咬牙强撑了!

  事情发生得很快,田听潮一桨劈出,目标指向吴浪,正常的反应该是吴浪躲闪或者招架才对,然而吴浪没有躲闪,更没有招架,他直举糜鹿角,悍不畏死的一头撞进,田听潮如果原式不变,大概可以一桨劈倒吴浪,但同样的情形下,吴浪那对又硬又重的麋鹿角亦必定能招呼到他身上——刹那的犹豫之后,他赶忙抽桨旋让,于是,范樵便以相似的招数,从另一边冲了过来!

  这时,田听潮要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他猛一咬牙,铁桨暴出,桨叶磕开了范樵的左手角,捣中胸膛,而范樵的右手角亦迎面落下,重重砸上田听潮的脑袋,双方的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吴浪抢步挺进,两角齐挥,竟把田听潮打得飞起三尺,连脊椎都震成数段!

  吴浪没有过去探视田听潮是死是活,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出手之下的力道轻重,也明白可能造成的后果,他急于照顾的是他的兄弟范樵,范樵就坐在地下,胸膛扁凹,一根杂着血丝的白骨穿肌透出,他的脸色灰败,唇角流淌着鲜血,可是,神态却出奇的满足与安详,毫无痛苦遗憾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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