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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辛维正愈来愈烦躁,而郭老头也愈来愈沉默。这一天,辛维正实在忍不住了,勉强笑着搭讪道:“别再愁眉苦脸的了,老儿听说湖蟹已经上市,呆在家里,实在闷得发慌,咱们好好吃一顿去,由小子做东如何!”

  郭老头嘿了一声,慢吞吞的道:“知道你小子是有钱人……”

  辛维正不觉一呆,张目愕然道:“你老儿这话什么意思?”

  郭老头点起一袋旱烟,闭目缓缓道:“四十枚金圆,每枚重达一两二钱五,合起来是黄金五十两整,这样还不算是有钱人么?”

  啊,是了,老儿心情沉重之原因在此;一定是老儿误会他藏置床下的那袋金圆之来路不清不白!

  老儿怎会发现那些金圆,以及系于何时发现,现在都不太重要,现在的问题是:他将怎样向老儿解释这些金圆的来源?

  郭老头扫了他一眼,缓缓接着道:“假如老汉没有猜错,上次有人说要回去萍乡探亲,也许根本没有回到萍乡去——老弟,

  你说是么?”

  辛维正见老家伙逐步深入,词锋咄咄逼人,心里更是着急。

  心里愈是着急,愈不知道如何分辨是好。

  郭老头头一抬,双目寒光电射,板脸沉声道:“现在,你小子听着,咱们长话短说,这批黄金不管它们是自何处弄来,以及如何弄来,完全与老汉无涉。老汉只想问一句:就是它们搁在这里,会不会染污老汉这几间破屋?”

  辛维正渐渐心火往上冒,带怒回答道:“请放一百零八个心,它们统与我姓辛的姓氏一样干净!……”

  郭老头轻轻一哦,眨着眼皮道:“说完了?”

  辛维正尽量忍耐着,冷冷答道:“没有说完,不一次说完的用意,是希望某些人就此打住,不再追问。既然有人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么请他听清:它们系赠自两位可以对证的活人,掌笔双尉!”

  说也奇怪,郭老头在弄清这批黄金的来源之后,竟好像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见他一点点头,旋即垂下眼皮,如打瞌睡般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老儿这种莫测高深的奇异反应,反倒给辛维正带来一阵意外。

  他朝老儿呆呆地望了片刻,皱眉讷讷道:“你老儿是怎么了?”

  郭老头睁开眼皮,缓缓抬起面孔,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卷你的铺盖吧!”

  辛维正猛然一怔,心中又惊又怒,瞪眼叫道:“你老儿这是什么话?你要问的,我全说了……不信尽可查证……我……我……辛维正……这样……还不够诚实么?”

  郭老头平静地说道:“就因为你够诚实才叫你走!懂吗?”

  辛维正气得发抖道:“不懂!我只知道这叫做撵人,而我从

  没被人撵过。你老儿如果不把话说明白,今天,有……有……你无我!”

  郭老头忽然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扬脸问道:“还记得前些日子,那个没羽箭姓白的小子吗?”

  辛维正气咻咻的顶撞道:“记得又怎样?”

  郭老头淡然注目道:“那天夜里,你赏给那厮的一记单飞腿,你以为我老郭老眼昏花,真的没有看出它属于何人武学么?”

  辛维正一呆,失声道:“原来你老儿——”

  郭老头脸色一整,沉声说道:“今天,你如明打旗号,以降魔门人之身份出现武林中,相信就是我们老堡主,也决不会对你如何。但是,像你现在这样,以水底方式,冀求发现令师当年那段公案之隐情,情形就不同了,在你,也许可以辩称不得不然,然而,你可曾替我郭某人设身处地想一想,一旦事发,我郭某人该当何罪?”

  辛维正垂首低声道:“是的,对不起您老,小子当初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多。”

  郭老头深深叹了口气道:“有一点,你小子得弄明白,我老郭事实上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这件事,发现已非一日,我老郭如果怕受连累,该决不会隐忍到今天。今天,老汉提出来,原因有二:一是老汉本身也有一笔债,在未讨还这笔债之前,尚算是有用之身,不敢妄自菲薄。其次则是:经老汉近半月来之深思熟虑,觉得你小子这种做当,对你小子自己,也未必有什么好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小子想想吧!你小子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无非想借接近堡内上下人等之机会,以便打听那件公案的某些细微末节。可是,老汉问你:以你目前在堡中的身份,你能开口?谁敢告诉你什么?谁能告诉你什么?说得过火一点,你小子这样做,不过是自己开掘坟墓,好让你一条小命,和令师可能之冤屈埋得更深一些而已!”

  辛维正悚然警惕,不自禁向老儿感激地道:“多亏您老提醒,如今细细想来,小子这种做法,确属一厢情愿,委实没有一点好处。”

  郭老头黯然道:“择日不如闯日,你收拾收拾,这就离去吧!”

  辛维正站着未动,迟疑了片刻方道:“您老……适才说……

  您老也有一笔债……小子不揣冒昧,不知道可有小子可供驱策之处?”

  郭老头苦笑着摇摇头道:“目前你且先忙你自己的,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

  辛维正停了一下,皱眉又道:“还有金姑娘方面……”

  郭老头点头沉吟道:“这倒是个头痛的问题,不过,这也暂

  时不去管它,你走你的,你走了之后,老汉再慢慢设法应付她就

  是。”。

  风清气爽。

  水远天长。

  秋,八月,萍乡至泸溪的黄泥官道上,一名布衣少年,身背一只小包裹,正向武功山方面踽踽而行。

  在离开萍乡,刚刚踏上官道时,他的脚步是轻快的,似乎恨不得一口气便赶达此行最终目的地。

  但是,渐渐,渐渐地,他的脚步慢下来了。

  他不时停下来,左右张望一阵,神色迷恫,若有所待,然后,低叹一口气,又默默举步,继续向前走去。

  到达泸溪,天色已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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