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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黄逸公点头道:“有此可能!不然,我们不会这样平安无事。不必等到今夜,他们早巳发动了!”

  辛维正搓手道:“恩师是说他们驻在岳阳,只是疑兵之计?吸住我们的人力,不能分路驰援公侯二府?”

  “正是!”黄逸公道:“这是‘虚插旌旗’之计!”

  辛维正吸了一口气,耐住心情激动,道:“恩师已确定了他们的阴谋?”

  黄逸公道:“别急,为师就是怕凤丫头冲动,才把她遣走。如果不是听到你方才说过的话,为师也还难断定,既然如此,当已十不离九了。”

  辛维正突然道:“恩师,徒儿想来个以牙还牙!”

  黄逸公道:“你有何见解?”

  辛维正道:“彼将诈来,我以诈往,我们也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

  “维正认为东条俊本人尚在岳阳,如能把他制住,亦不失为一着奇兵!”

  “你有这种把握?”

  “以力言,维正当然不及,想以智胜之!”

  “具体点说来,你准备怎样?”

  辛维正近于耳语地低低说了—阵。

  黄逸公摇头道:“此计虽佳,太冒险了——”

  辛维正道:“既云奇兵,当不惜险!”

  黄逸公道:“以兵法言之,兵不厌诈,未尝不可一试。可是,东条俊好像深知我国古兵法的三昧,不可小觑他!”

  辛维正道:“师父认为他们知兵?”

  “岂止知兵。”黄逸公道:“而且是深得此中三昧,可以由他们这种部署看出——”

  辛维正道:“请恩师指教一下。”

  黄逸公道:“以眼前而言,他们的行事就符合‘孙子兵法’的‘风’,‘林’,‘火’,‘山’之旨……”

  辛维正噢了一声:“其疾如风,是谓兵贵神速;不动如山,是谓军心稳定;动如火发,是谓威猛无比;徐静如林,是谓军兵不乱……”

  黄逸公点头道:“对,你仔细想想,他们是否是照此原则行事的?”

  辛维正略一沉思,恍然大悟道:“徒儿先入为主,以为长青岛不过是化外倭人,武功奇诡,秉性诡诈,是其特色而已,未想到他们深懂兵法。我们已中了他们疑兵之计了!”

  黄逸公道:“他们已占先机,我们迟了一步,如他们已经分路突袭公侯二府,我们现在已是有心无力,驰援不及了。而且,他们必然在暗中监视我们的动静,我们只要有人出去,绝难瞒过他们的耳目,可能会被他们埋伏暗算!所以……”

  辛维正目光一闪道:“维正斗胆,认为非施闪电奇袭,给他们立还颜色不可!”

  黄逸公道:“他们今夜是不会来了。你先传话下去,要大家不必空自紧张。如果这样空紧张,不需三夜,我们会不战自溃,此乃对方攻心之计叵!”

  辛维正忙示意“小灵猿”唐志中出去传话。

  他自己沉声道:“维正也已想通了,以兵法言之,我们是守势,当利用地利人和,以逸待劳,而不宜先乱步骤;对方利于速战速决,采取攻势,如反攻为守,则锐气失,师劳无功。现在,对方只是虚张声势,显然只求吸住我们,俾能全力准备,分兵他向,其实力不足的弱点……”

  黄逸公点头道:“就是这样的,倭人也有弱点。他们好强而性狭,能胜不能败,胜则骄狂,气焰更盛;败则不能持久,锐气日消。我们如能善为利用,先挫折他们的锐气——则已得避其朝锐,击其暮归之旨了。”

  辛维正笑道:“恩师,我们已经给他们小挫了…—”

  黄逸公道:“他们虽不进攻,天一亮,他们必有人来,如能善为运用,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辛维正目光飞射,笑道:“维正突发奇想……”

  黄逸公道:“奇想必险,临敌先求其稳,立于不败之地,不可空想。要知道,用兵之道,如以险求胜,就落入被动,背水—战破釜沉舟,乃是兵陷危境,不得已的做法,你可懂?”

  辛维正道:“维正是忆起三国时周郎战赤壁的故事,看他派来什么人?何妨……”

  黄逸公笑了:“只怕来了未必是‘蒋干’!”

  辛维正沉着地道:“师父,可允许维正放手大干一番?”

  黄逸公道:“为所当为,只要可行,为师只有赞同。”

  辛维正笑了。

  他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乃师。

  黄逸公本是凝重严肃的神色,也倏地开展,微微—笑。

  这是知徒莫若师。

  也可说是知师莫若徒。

  师徒二人,不须多说一句,只要能仔细想想就能心领神会心照不宣。

  黄逸公点点头,摆摆手道:“为师看你的了!”

  一顿,又道:“大家都去歇着。”

  他缓缓起身。

  “奇正手”钱易之等始终在凝神倾听,不发一言。

  这时,他们也神色一疏,紧张的心神真正的松弛了。

  那因为,他们对黄逸公的敬仰,对辛维正的倚重,对他师徒有无比的信任。

  他师徒既然有了决策,就用不着他们多嘴了。他师徒既然有了‘方法”,不说明,就是机密,或没有此时说明的必要,是真正的放下了悬着的心,各自向黄逸公一欠身.无言地各自去歇息去了。

  一夜平静地过去。

  天亮后,却下雨了。

  雨由小而大,终于成了倾盆大雨。

  大雨滂沱中,一骑怒马,驮着一位身披雨篷的汉子,直驰金汤堡。

  但牲口一进入距离堡门里许处的“箭道”,就霍地收住奔势。

  马上汉子,原是上身前伏,放马狂驰。这时,一仰上身,推推桐油布的斗笠,向前面打量了一下,双眉一皱下了马。

  下意识地,他摸摸胸前贴肉的地方。

  他嘘了一口气,牵着马,向前走,自言自语着:“真是倒霉,碰到这么大的雨,也不见有人,像这样走到堡里,可成了落汤鸡……”

  显然,此君也是武林中人。

  所以,他懂得江湖礼数。

  “金汤堡”威名赫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地位高的,虽不及“公”,“侯”,“伯”,在三湘地带无疑是一大“地方”。

  依照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除非主人高接远迎,或者身份与地位高过主人,否则,绝无人敢于骑马驾车直闯近前。

  如果这样做,就是“失礼”,等于藐视主人了。

  如客人失礼于先,就不能怪主人头礼于后,发生了事故,是自找的。

  此君规规矩矩地牵马而行,蹄声得得,一脚一滩水,直向前走。

  他覆及眉际,几乎遮住了半个脸的斗篷下的一双凶睛,却是眨个不住,不时打量着左右与前面。

  一直定完了箭道,华表屹立,金汤堡大门在望,且正敞开着,却始终未见人影。

  这汉子肚中暗骂:“还摆什么臭架子!若不是为了什么武林至宝,早已烧成一堆瓦砾了,一个人也不见,好像都死光了!”

  他表面上还是一点也不敢怠慢。

  已走近栅门了,石砌的围墙内,就是广袤的练武场。

  一般庄堡,专有门房接待来客,因此,栅门内有石屋三间,栅门外,也有平房一列,是专为来客安置车马而设的。

  却始终不见有人出面。

  这汉子心中好生有气,自付着:“奶奶个熊的,分明是存心看不起人嘛。我一人一骑,他们不会没看到,听也该听到呀!”

  他耐住怒火,先唉了一声,才扬声叫道:“喂,有哪位老兄在?兄弟是奉万爷之命,前来送柬的。”

  只听石屋中有人懒洋洋地:“谁呀,请过来点。”

  这汉子一咬牙,应声牵马上前。

  石屋中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道:“来客请先通名。”

  这汉子大声道:“兄弟卜德……”

  “什么?”石屋中哦着:“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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