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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杜门秀才因为只有袖手神医知道他的“毛病”,起初以为是袖手神医一时色迷心窍,拐跑了火姬,及至仔细搜查了三名失踪者的寝室,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袖手神医房中,所有之药经药典,以及各种名贵药材,全都完整无缺,而俞人杰和火姬房中,原有之贵重财物,却均已不翼而飞。

  最后在火姬房内,又搜出那封预留之书信。

  依神行无影之看法,他认为这封书信,仍有采用之价值。

  所以他建议马上派出人手,去将双怪和神行无影抓追回来,因为他猜测火姬也许是遭到了劫持。

  杜门秀才连连摇头,认为他这种想法太天真。

  神行无影不服道:“那么他们将这封书信留下来,算是什么意思?”

  杜门秀才冷笑道:“什么意思?想使你我中伏送命?”

  神行无影道:“难道就听任他们这样一走了之不成?”

  杜门秀才道:“换了别人,也许差不多,碰在我姓温的手里,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神行无影道:“温兄计将安出?”

  杜门秀才道:“你蔡兄等着瞧就是了!”

  说着,指令一名小婢,去招来八名均作渔民装束的武师。

  他将八名武师分成四组,分别交代了四种不同的任务,八名武师领取机宜后,即日先后出发,两组奔华容,两组奔岳阳。

  两天后,前往岳阳的两组武师,有一组首先回报,说是一名叫三楞子的车夫,曾将一名少年和一名长须老者送到草桥镇;车子是那少年雇的,原说要到云溪,最后却在草桥下了车。

  杜门秀才望了神行无影一眼,面有得色地冷笑道:“我说如何?”

  神行无影向那武师问道:“车上只有两个人?”

  那武师答道:“是的,卑属等也曾赶去两人下车之处,秘密套问附近之店家,据说两人下车之后,曾一度进入对街之客栈,只是进去没有多久,又借故退了房间,以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神行无影骂道:“好个狡猾的小子!”

  杜门秀才嘿了一声道:“草桥不过是巴掌心大的一点小地方,我就不信他小子能躲到哪里去!”

  神行无影皱眉自语道:“那女人未跟两人走在一起,这里面原因何在,实在使人有点想不透。”

  杜门秀才冷笑道:“慌什么,抓到那小子后,一切自然明白,温某人有的是手段,管叫他小子有得受的!”

  说着,向那两名武师挥手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那两名武师退去后,神行无影悄声问道:“依温兄看来,要不要马上派人到华容和岳阳,去将‘四大金刚’或是‘长白六绝’抽调几人回来备用?”

  杜门秀才沉吟道:“不一定,得看看情形再说。”

  神行无影低声道:“这小子突然劫走施老儿,事情颇不寻常,也许这小子当初投入镖局,便是天山那三个老贼的主意。如果蔡某人没有猜错,小子此举,很可能是因为三个老贼之中,有人忽然得了重症。天魔教方面,不会发动得这么快,倒不如趁此机会,先将人手集中起来,除却此一心腹之患!”

  杜门秀才点点头道:“也是道理。”

  神行无影奋然道:“小弟这就出去派人!”

  就在他离坐起身,待向门外走去之际,门口光亮一暗,忽见两名武师,步履踉跄地抬进一扇木板。

  木板上躺着一人,口角流血,气如游丝,正是教中的那位大师爷——无影神抓侯玄经!

  杜门秀才一呆,连忙跳起来,奔过去叫道:“侯兄不碍事吧。”

  无影神抓断续地道:“只是一点内伤,无甚……要紧……快去……请……请……施副教主……先……先……给我……闭……住……穴道!”

  神行无影站得较近,闻言之下,指出如风,忙为他点了神昏穴。

  无影神抓身躯微微一颤,随即合上眼皮。

  杜门秀才急得什么似的,不住搓手道:“这,这怎么办?”

  神行无影想了想道:“施老儿房里的那些丫头,不知道是否懂得用药?”

  杜门秀才连连摇头道:“没有用,这老儿用药,从来不开药方,连那些药瓶,都以暗号为记,这老儿可恶就可恶在这种地方!”

  神行无影道:“小弟早就建议你温兄,向他要几个方子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你温兄总是不听,说什么怕伤了和气,现在怎么办?小弟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普通大夫,不一定治得了,而且时间上也不一定来得及。唉唉,真伤脑筋!”

  杜门秀才在房中转了两个圈子,忽然站定下来,向两名武师吩咐道:“曾师父去佟娘娘那里,先拿点护心丸来。冯师父速处岳阳传令:要铁杵、飞刀、飞戟、黑心四金刚,今天三更,齐集待命,快去!”

  原来无影神抓在教中虽然只是一名清客式的智囊人物,其受杜门秀才倚重之程度,却远在领有副教主名义的神行无影和袖手神医之上。

  起先神行无影建议派人前往草桥围剿天山三义,杜门秀才虽然答应了,但显然答应得很勉强。

  如今,这位天道教主为了挽救得力心腹的一条性命,就是有人阻挡,也似乎阻挡不了!

  两名武师,分别领命而去,杜门秀才又向神行无影道:“温某人准备今夜亲自跑一趟岳阳,华容方面,尚请蔡见多多费心。长白六绝的脾气,你蔡兄是知道的,只要有女人和酒,一个个听话得很,你不妨这样告诉他们,将来双姬到手,温某人一定履行诺言!”

  神行无影点头道:“这个小弟知道。”

  同一时候,岳阳城中,黑天王乔半山的一支人马也到了。

  这位甚得淫狐巫马五郎器重的新任金笔堂主,他在淫狐面前夺下海口,声称一定要将金花魔父子抓回总坛,但一路上连鬼影子也没有碰到半个,其恼火之程度,自是不问可知。

  他首先跑到城中的天魔分坛,叫来那名分坛主,问对方金花魔父子最近有没有在岳阳这一带出现?

  那名分坛主据实报告道:“城中的戚记银号,前几天突然关了门,看情形似乎来过。”

  黑天王桌子一拍,勃然大怒道:“那你为何不立即呈报?”

  那名分坛主为之啼笑皆非,但他深知道这位过去的黄旗大护教,说什么就是什么,毫无情理可言,当下只得躬身认罪道:“是的,这是卑坛疏忽的地方,尚乞堂主恕罪。”

  黑天王翻着眼皮道:“如今你知不知道他们父子去了什么地方?”

  那名分坛主本想回说不知道,但一想到这三个字很可能要了他的脑袋,遂硬起头皮扯说道:“不晓得可靠不可靠,有人说是去了城陵矶……”

  黑天王想也不想,立即跳起身来,挥手叫道:“走,孩儿们,追下去!”

  跟他出来的那十多名护法,当然不乏头脑清醒之辈,只是谁也不想多惹麻烦。

  于是,说走就走,大伙儿凳子都没有坐热,便又向城陵矶进发。

  到达城陵矶,天色已黑,只好先行落栈。落栈之后,略进饮食,接着派人出去,分头打听消息,就像放出了一窝乱蜂……

  那些护法们,比较稳重一点的,虽然知道这样做无异大海捞针,却依然照章行事,大街小巷,东张西望,当散步一般到处逛荡;有一些狡猾的,则干脆跑去窑子里,大干其风流勾当。这是他们一路上得来的经验,弄得筋疲力尽回来,反而更像那么回事。

  客栈后面,是座三官庙,这座三官庙,离黑天王等人落脚这客栈,只不过数十步光景,正是杜门秀才,今夜约集四金刚之处!说来也是事有凑巧,有一名陆处白旗护法,在窑子里荒唐过了,意兴阑珊,只想睡觉,走到客栈门口,才想到回来得未免早了点,于是从小巷中穿过去,看见那座三官庙,认为是个好地方,结果竟跑进庙中,在大殿后面放身躺倒,悠然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忽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他起初尚以为来的是庙祝,及至听到来人的谈话声,才发觉情势似乎有点不妙。

  只听一人粗里粗气地问道:“教主来了没有?”

  另一个沙喉咙接口道:“讲好了三更整,大概也快了。”

  然后一个尖锐的声音接道:“咱们教主,有些地方也未免过于谨慎,九宫三狐算什么东西,干脆杀过去不知该有多省事!”

  陆姓护法听得浑身冒冷汗,连三位教主也不在这批家伙眼里,这批家伙都是何方神圣?

  他真想探出头去瞧个究竟,但又鼓不起这份勇气,甚至动也不敢动一下,深恐带出声响,为来人所发觉。

  这时只听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阴测恻地说道:“柴兄,话不是这么说……”

  声音有气无力,有如大病初愈,但腔调中似乎夹杂着一串无形的刀子,每一个字都使得听的人浑身起毛。

  那个尖锐的声音像是不服道:“那你古老大倒说说看,三狐有什么了不起?”

  姓古的那人叹了口气道:“有道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更何况是十几二十年?别的不说,就拿咱们四人作例子,十五六年前,试问有几个人知道咱们的名字?”

  姓柴的那人失声道:“那还不是一样?今天又有几个人知道咱们的名字?”

  姓古的那人阴声道:“不久他们就要知道了。”

  原先那个粗里粗气的家伙忽然问道:“听教主说,天狐韦士雷和炼狐尚云笙,都在修习一项神功,古老大猜不猜得出他两个练的是什么玩艺儿?”

  姓古的那人阴恻恻地道:“干什么要去猜它?我早说过,除非令狐玄死而复生,并从天山三个老鬼那儿,分别将‘罗汉功’、‘奇正擒拿’、‘百变掌法’三套武学习全,也许还能跟咱们对上一对。否则就凭咱们这十多年来,花在‘四煞宝卷’上的心血,叫三狐合起来斗咱们‘四大金刚’中的一个,都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去!”

  那个沉默已久的沙喉咙忽然叫道:“好,教主来了……”

  陆姓护法知道机不可失,急忙滚身跳起,从后院中一溜烟跑了出来。

  他绕道回到客栈,黑天王等人尚未入睡,黑天王见他神色仓惶,不禁动了疑心,注目喝问道:“陆护法,你去哪里了?”

  陆姓护法本来不愿说出适才碰上的那段经过,只是一时编不出返归的借口,情急之下,无暇思考,竟来了个和盘托出。

  最糟的是,他为了避免惹怒这位大堂主,竟又将四金刚之谈话内容大加更动,只说三官庙中有几个人在秘密聚会,听口气好像是天道教中人,他怕错过机会,所以没有听上几句,就急急赶回来了。

  试想以黑天王之脾气,听了此一消息,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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