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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武扬吐出嘴里的烧饼,霍地从地上跳起来,疾声问道:“有多久了?”

  那小丐儿道:“有一刻工夫了吧!”

  武扬回一跃出得庙门。同时自囊中掏出一块银子甩给小金儿,扬声道:“多谢各位小哥儿了,这是小意思,各位喝杯水酒,见着史舵主,代在下问个好。”

  小金儿好心地追出庙门,高声道:“武少侠!您顺着黄泥路一直奔西南,遇到三拥柳树时,再折问东南,凭着您那匹宝马,包管截住他们。”

  武扬业已跨上马背,高喊道:“谢啦!”

  两腿一交,直奔西南而去,扬起一片黄尘滚滚……

  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前行两骑白玉马,坐着一道一俗,两人仅是动装,并各自要挂佩剑。

  中间是一辆双辔套车,车帘低垂,一个红脸髯须汉子在挥鞭驾车。

  后面一人则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此人双眉特浓,脸色阴沉。一双眼神奕奕如电,正是那以很辣多疑驰名武林的邛崃高手,目下是“百凤帮”巾“密豹一令”的令主——“七煞剑”唐天鹄。

  唐天鹄这时挽缰越过套车。策马来到前行三马之间,向那道家装束之人发话道:“养吾!方才你曾到西门去,真的没有看清那匹黑马背上坐的是甚么人?”

  原来那道士是唐天鹄的弟子容养吾,他腼腆地摇摇头道:“那马儿去势太快,实令徒儿目不暇接。

  唐天鹄喃喃道:“怪事?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匹怪马。”

  容养吾轻松地言道:“师父!也许人家根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如是的话,因何未在城中停留见?我们也未免太庸人自扰了!

  唐天鹄叱道:“凡事小心为妙,把这个老家伙丢掉了,你师父可担不起干系!”

  容养吾轻哼了一声道:“真也麻烦!两个糟老头子。一根指头就解决了,何至于如此麻烦地解未解去,嘿!真是……”

  唐天鹄怒喝一声道:“住口!帝君的命令谁敢违抗?你们两个留神点在前面测道儿!

  唐天鹄正要缓缰后退,退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去,蓦在此时,一阵轻脆的蹄声传送了他的耳鼓。

  虽然他这里蹄声杂乱,还加上车声横惯,但他仍清晰地听到那阵响亮绷脆的马蹄声。

  唐天鹄侧耳倾听一阵,眉尖不由打了个暗结,因为这阵蹄声并非尾随追来,而是迎面而来的。

  其实,用不着唐天鹄去思量了,因为对面而来的人马已经显现了!

  唐天鹄一入眼帘,立即浑身一震,右臂一举,车、马一齐停了下来。

  惊鸿客的飞鸽传书上虽未明显地指出究系何人直奔青川而来,但他的判断指出可能是武扬,那倒并没有错。

  唐天鹄极目望去,武扬沉静地坐在马背上,躯干笔直,目如冷电,胯下坐骑也缓慢地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唐天鹄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放在剑把上,目光不稍瞬地注视着武扬,心里寻思着;一有举动。立即拔剑,但不主动地惹是生非,同时,悄声对容养吾道:“少时姓武的一动手,不管他居胜后败,你同孙香主立即拨剑去对付那两个老家伙,使姓武的有所顾忌。记着!这是摆摆样子的,可别真伤了那两个老家伙。”

  容养吾也不答话,点了点头,然后向左行那位孙姓香主打了个眼色,两匹白玉马在并不显著的情形下缓缓后退。

  这时,武扬的坐骑已来到面前,就在两个马头将要碰触的一刹那,七怒马停了下来。

  武扬愣目遗翻,佯笑道:“唐令主!久违了!”

  唐天鹄蓦地一怔道:“谁是唐令主?尊驾认错人了吧?”

  武扬嘿嘿笑道:“这里并无外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无啥紧要,今天武某人只是要领教领教唐令主的七煞剑。”

  唐天鹄冷哼道:“原来你意在挑衅!”

  武扬淡笑道:“令主不是有意来个一劳永逸么?只可惜那天先有贵掌门狄青栋在场,使令主不便动手,后又被上司以召英笛绊住了脚。武某人是个不怕死的家伙,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令主亮剑吧!”

  唐天鹄冷冷地道:“唐某不想污了我的宝剑!”

  武扬一心要激怒地,缠住他,然后斗败他,方有机会将车厢中的二老人救出来,于是又激道:“难得令主大动侧隐之心,不过,武某今天可不会如此仁慈,武某今天要用贵帮镇帮剑法‘万流归宗’的几路剑式来教训你这个魔徒!”

  话声中,“噱”地一声,长剑已掣在手。

  唐天鹄冷笑连连,并未拔剑,右臂缓缓地扬了起来。

  那边,容养吾和孙姓香主飞快地亮剑在手,同时一左一右地将剑尖从垂帘缝中递进车厢。

  唐天鹄不用回头,已了解了车厢边的情势,得意地怪笑道:“姓武的!明白了吧!你想找的两个老家伙,在唐某人的手中,死活由你选,只要我这里一点头,那边两把剑立即就刺进那两个老家伙的胸膛了,姓武的,可别救人反成杀人,还是识相点!”

  武扬想不到唐天鹄会来那一套下五门的把式。执剑的手不禁软了一软,强恃镇定道:“我不相信你敢动手杀却二老,唐令主的那位帝君也许不会答应。”

  唐天鹄阴笑连连道:“嘿嘿!你知道得不少;不过,这正是帝君的命令,杀之亦可。留之亦可,反正以不落到你们手里为原则。”

  武扬沉声道:“你们若联伤二者一根毫毛,姓武的不将你们碎尸万段绝不为人。”

  唐天鹄道:“姓武的,别说狠话,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轮不到你狠!”

  武扬张口道:“你想怎么样?”

  唐天鹄一字一字声冷如冰地道:“弃剑投降,束手就缚。”

  武扬心头一寒,也跟着吸了一口长气,一股臭气直冲脑门。

  武扬心头随即浮上一个问号;这臭气有些不对!这分明是一股粪汁的臭味,并非那日在剑山中地道中所嗅到的那股臭味。

  这一发现,顿使武扬大为放心,对方不过设下一个圈套,让自己往里钻罢了!

  唐天鹄见武杨久久不语,以为在权衡利害,犹疑不决,因此又地促道:“怎么样?下马吧!倘若因你一味逞强而送了天忌老人和古老头的老命,那你就对不起你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祖父了!”

  武扬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道:“唐令主;姓武的服气了!不过,姓武的从来不愿上当,亮起车帘来,让我看看一看,若是二老真在你们手中,姓武的这就弃剑下马,束手就缚如何?

  唐天鹄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让你看看,你也好安分点!”

  说着,策马后退,向那赶车的红脸汉子叱道:“下来!”

  红脸汉子依言下了车座。

  唐天鹄拔出他那把簿如离蒲的七煞剑,扬声道:“姓武的看清楚了。”

  说着,长剑一挑,垂帘翻上了车顶。

  车厢里除了两床破旧被褥之外;空无一人,车垫、车棚、车路上,到处沉满了令人闻之会作恶的粪汁。

  唐天鹄一张得意洋洋的面孔,立即凝结了一层冰霜,两双透露出狠辣神色的眼珠子也像被插进了两枚钉子而呆住了。

  这情景,使武扬也为之一怔。

  看神色,唐天鹄绝非装腔作势。瞧他那种紧张的神色,就知他正在为他那颗啃饭的脑袋担心!但是人去了何处?武扬百思不解。说二老自己溜走了。那绝无可能,盖二老一瘫一伤,被虏后必定又被重手制住穴道,逃脱的机会可说少之又少。若说被人劫走了,这人又是准?能够在唐天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两个大活人,不仅要有点功夫,还得要有过人的机智。普天之下,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劫走二老的目的安在?是凶?是吉?是福?是祸……

  除了几匹马儿的淋淋鼻息外,大家都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

  蓦然,唐天鹄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是那样凄厉:那样令人心悸。面色也随着笑声而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武扬看在眼里,暗起戒备之心。

  的确,武扬算得对,看得准。唐天鹄绝不是甘心等死的人,走失了二老。自然是死罪,但他要死里求生。如果他能将帝君眼中之钉的“丹心碧血”武浩然之嫡孙毙干剑下,那么,天大的事就都可以过去了。

  唐天鹄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同时,在他的想象中,二老之先必是武扬动的手脚,说什么叫得和姓武的拚上一拚。

  一念既决,当即将笑声一收,怒目沉喝道:“好!姓武的!算你有本事。你既然得手,就该高飞远遁,如今你反而找上门来送死。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走脱二老走不脱你。姓武的!拿命来吧!”

  武扬反唇相讥过:“怎么,唐令主?敢情想来个将功折罪是也不是?可借你打错了主意。你武少爷可没有意思命赴幽冥……”

  武扬这厢一话未毕,唐天鹄已然猛喝一声,双腿夹马,冲了过来。

  一般武林中人,在平地上击技时犹如生龙活虎,一旦上了马背,却减去了许多威风,因为胯了坐骑非非受过良好训练的战马,并不能进退自如。

  如今,唐天鹄在盛怒之中,忽略这一大忌,带马前冲,挥剑来袭,可说极为不智之举。

  武扬左手挽缰,右手长剑下垂,如渊停岳峙般昂立不动、心内却在暗暗冷笑。

  眨眼之间,唐天鹄连人带马已冲到眼前。武扬倏地沉腕起剑,封住去势。

  此时,不过未初,艳阳正在当头,一条烟亮剑光照住了唐天鹄的坐骑。那匹青聪马被炫人剑光一照猛地前蹄竖起。

  武扬看得清。觑得准。剑尖下压横挑。“隧”地一声肚带挑断,唐天鹄连人带鞍滚下了地。

  武扬籍势抽剑平甩,“拍”地一下击中马匹右助。马儿一声长嘶,放空直窜,带起一片黄沙。。。

  唐天鹄虽被颠下马来,却并未摔得十分狼狈,就地一滚,一剑向七怒马前蹄削到。

  那马儿确实可称宝驹,在蹄漫不经心地一踢,不偏不倚地踢中唐天鹅手中长剑的护圈,“呛郎”一声,长剑落在十丈开外。

  唐天鹄一着失利,那边两匹白玉马也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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