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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葛品扬指点道:“由此绕过峰腰,就可看到凤仪亭,再由山径直入,即是五凤帮。”

  唐继烈一怔道:“我们不是同去么?”

  葛品扬心中另外有事,闻言一怔,恐对方起误会,忙道:“当然,只是小弟还有一点事要办,请你和二位姑娘先行一步,我随后赶到。”

  唐继烈一点头,挥手道:“等会再见,走!”人已当先弹身而起。

  雅文和雅素交换了一瞥眼光,深深地看了葛品扬一眼,双双一点螓首,算是向他打招呼了,也紧随唐继烈身后而去。

  葛品扬目送三人背影消失,自语道:“好干脆,这位老兄值得一交,但愿不出岔子……”

  他一扭身,直向对峰林中掠回。

  他机智绝伦,近年来所遇多艰,阅历大增,每能随机应变,突出奇兵。

  他刚才设局骗走淫魔严尚性,乃是一时灵机偶触的一着闲棋。又想到闭月、羞花二姬,可利用作为闲棋以外的闲棋。

  他重返这边林中,就是想了结这桩“心中的事”。

  靠着林边,羞花姬仍然蜷卧在地,如非眼珠能动,倒像海棠春睡哩。

  她口不能言,因刚才被葛品扬点了哑穴。身不能动,乃是三阴交和鼠蹊二穴被制。

  凡被点了这二处穴道的人,一定全身酸麻难禁,脱力软瘫。

  她大约曾经试图运气挣扎,徒劳无功,弄得一身香汗淋淋,面红气促。

  她看到葛品扬去而复返,一双美目中充满了惊骇、乞怜、希冀的混乱光彩。

  她以为葛品扬不会放过她,死亡的恐怖使她惊骇。

  求生之念,人之常情,心有凄楚,口不能言,只有祈求怜恤了。

  由于葛品扬来势不急,又未猝然下手,又生万一希望。

  葛品扬负手停立在她五尺之外,似在沉思着,又似在凝视她,半晌没有作声。

  除了夜风拂面,透衣生凉,间有蛇虫游窜的声息外,很静,很静。

  云破,月来……

  下弦月的微光由密云中漏出,斜透林消,洒下点点淡影。

  葛品扬瞿然一惊,他的目光和羞花姬一触。

  她正呆呆出神地凝眸注视着他,好像浑忘一切。

  顿时,使他想起了在巢湖历险、大闹白龙帮的一幕。所不同的,前者是波光灯影,杀气逼人的场面。现在,是风摇树影,空山密林,面对着待宰之羊。

  今年花似旧时容。

  月下美人,横陈荒草。

  媚人骨子的美、楚楚可怜之态,使葛品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呢?当然也是芳心千回、柔肠百转了。

  月色下的葛品扬,虽在连日折磨、身受火攻、箭阵、七情纷迭、饱受忧患之下,出于他有超凡的定力,虽然憔悴,并不沮丧,仍是神采不减。

  这时,因在沉思,修眉微蹙,目光凝结,忧郁中透出悠闲,坚定中透出冷静,别有一种使女人心折神驰的魅力。

  这使她芳心中突然涌起潮水般的激动。

  她暗暗叫道:难怪苏妹妹为他梦绕魂牵,岂止美男子、俏丈夫,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也难怪自己在巢湖一见,就像着了魔似的,只是他太狠心无情了。唔!这不能怪他,只能怪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啊!

  女人多变,心情更是一瞥千幻,她几乎忘了一切,连生死也置于度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如饮醇酒,醺醺欲醉。

  如食橄榄,回味无穷。

  如沐春风,百脉皆舒……

  葛品扬一仰面,避开她的目光,咳了一声,他已想好了计较,沉声道:“刚才本少侠骗走姓严的,你可听到了?”

  她一惊,嘘了一口气,回到现实。一阵辛酸,一阵难言苦楚,凄然欲泣,只有点头的份儿。

  她当然知道:她一再逃离淫魔掌握,老魔已把她恨入骨髓,对羞花、沉鱼落雁二姬当然也一样的痛恨。

  刚才,差点狭路相逢,如非葛品扬一阵扯东拉西,把老魔气走,一经老魔发现,如何得了?她打了一个寒噤,一定吃不了兜转来。

  她感怀身世,旧情遗恨悔当年,自怨自艾,悲从中来,第一次感到伤心之痛了。

  葛品扬弹指解了她的哑穴,看也不看她一下,缓缓转身,背着手,踱着方手,声调却很沉重道:“自古以来,红颜薄命,女人犯不得‘淫’字,淫则必贱!女人一犯淫贱,就不值一文,空负她花之貌,绝世之才,逐水桃花,决无好果!”

  他声音一顿,回身过来,目光一注她,道:“绝艳迷人,尤物祸水,你们三人,祸水出名,任人践踏的,同是父母授体,为何不知羞耻?”

  她花容连变,时红,时白,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年。樱唇失血,颤动无声。

  葛品扬怆然一叹道:“纵使欲海能填尽,花落人亡两不知!你们难道不会想想,自己一辈子就在污泥中打滚过去?生前让人耻笑,死后被人辱骂,一点也不动心?”

  她终于媚眸一闭,珠泪双流。

  香肩耸动,哀哀悲泣。

  葛品扬知道她虽色欲蒙心,冶容放荡,乃环境所逼,人性仍在,良知未灭,并非不可救药。如在平日,她们是笑骂由人笑骂,反会觉得好笑,现在,三言两语,竟被激发了她的人性,她伤心地哭了。

  她必须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连弹两指,又解开了她的手脚穴道。

  她娇躯一伏,双手掩面,哭倒在地。

  葛品扬疾掠入林,驰向闭月姬。

  她仍是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厚厚的枯枝烂叶上。

  葛品畅知道祸水三姬中,以此姬最淫荡无耻。回想起黄梅乌牙山灵峰院的往事,她亵衣半弛,丑态百出地缠着天衣秀士柳迎风,做个什么样儿?

  那时,她就像一条蛇,叫人恶心!

  这种女人留下也只有多出丑,现在,臭猪头自有烂鼻子来闻,当前,或有可资借用之处。

  蛇!真的蛇来了!

  一阵疾游声息,使葛品扬悚然一惊。

  林中幽暗,目力不易发挥,葛品扬为防万一,腾身丈许,伸手勾住一个横枝,定睛一看,好像一条抛动如风的带子,却只有二尺多长的小蛇,正向他刚才停身之处飞驰而来。

  眼看就要向闭月姬身上抛到。

  好快!

  葛品扬刚要弹指,它已突然在闭月姬身边四五尺外停住。蛇身一圈,蛇头高昂,发出“丝丝”怒吼,蛇头鼓胀,一下子涨成拳头大。

  葛品扬心中一突,脱口叫了一声:“不好!”

  蛇似闻声受惊,蛇头疾转,蛇身颤动,似要破空冲上!

  葛品扬腰间用力,撒手间,人已飘出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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