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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凤仪殿前,雁行排列着二十四个衣分白、黄、红、黑四色的喇嘛。

  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的一刻时光。四下一片死寂。除了那二十四个狞笑隐隐、阴沉如鬼的喇嘛外,竟没有其他人影。

  这是五凤帮根本重地,却不见一个五凤帮中人,奇怪,反常。

  那些喇嘛显然尚有所待。或者,因一路直抵凤仪殿前,一个人影不见,等于进入无人之境,使他们也有莫测虚实之感,非等令下,不敢擅动。

  这与他们原定见人就杀,大肆凶威的预计不符。

  在里许外,呼啦法王正踞坐在一块卧虎石上。左右侍立着四个黄衣喇嘛。

  另外,是无情翁和金枪神判两个护法,还有老毒物司马浮。

  大约锁喉绝手也和醉魔一样在卧床不起或已完蛋,所以没来。

  前面丈许处,垂手站着一个黄衫青年,面垂黑纱,十分孤独、冷傲。

  呼拉法王盯住黄衣青年人沉声道:“本座已经知道了,哈哈,姓冷的女人逃不出本座掌心。原来那姓古的龙门老儿,也会捣鬼?你刚才说有一个姓葛的小子,被一个突然而来、连面目也未看清的怪老头挟走?”

  那黄衣青年人正是冷必威。

  他因私心生妒,想利用机会毁掉葛品扬,不料,被黄衣首婢坏了事,又被葛品扬闭了穴道,眼睁睁地看着葛品扬被人带去,奸计未售,内心加倍恨毒。

  他本想挟持——也等于强迫地把黄衣首婢带走——他知道,他接受天山双魔之乱命,对九子魔母与葛品扬下杀手,如不逃走,一回去,只要黄衣首婢说明实情,别说她爱葛品扬,纵不偏袒,只须据实上报太上帮主,他也难逃重罚。何况,尚有天龙老人等也在王屋,无一不是与葛品扬有密切关系的人。他当然深知后果可怕,所以只有逃。

  他没有料到在逃亡途中,会碰到迤逦而来的蕃僧。他只好索性把心一横,不等对方开口动手,就自报出身份,表示愿意皈依法王座下。

  蕃僧知道他是五凤帮首席堂主,不敢疏忽,一面留下二人监视他,一面派人回头飞报呼拉法王。

  呼啦法王老奸巨猾,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在奔向王屋中途,得悉司马浮和金、淫二魔兼程赶来,私心窃喜,便叫他们充当先驱,却留下司马浮同行,使老毒物有受宠若惊之感。

  大约司马浮也久知蕃僧好色如命,不敢“牵羊见虎”,所以早就把沉鱼落雁姬支开了。

  呼拉法王一到,两个喇嘛把冷必威带到呼啦面前。呼啦问清楚了五凤帮的情况及龙门棋士等的部署情形,略一沉思,却命那两个喇麻把冷必威先行带回洛阳候命。

  随侍喇嘛大为奇怪。

  因为依照常情常理,敌方有重要人物来投,正当快要短兵相接之际,带了同行,一则可以了解地势,熟悉门路;二则必要时可利用作为要挟之工具。而法王竟反其道而行,难道怀疑冷必威有诈?

  呼拉法王似知大家心意,沉吟一下,道:“本座认为这姓冷的小子所言一切,疑点甚多——”

  大家肃然静听。

  法王继续道:“第一,那小子以首席‘堂主’之尊,胆敢叛帮,必有极大隐衷,或者看出苗头不对了,想留一命,不论如何,决非好东西。”

  大家本能地点头。

  法王又道:“第二,本座派出的铁木其、铁木叶等,据报可能已全遭意外!倘如此,足见五凤帮并非预计的易与,其中大有能者。”

  大家一阵骇然,都阴沉着脸。

  法王哼了一声:“凭我们这么多人,哪在乎一个姓冷的小子碍手得脚,万一反中对方之计或仍被对方夺回去,岂非无谓麻烦,徒乱人意?”

  有理!

  拉长着脸的司马浮阴阴谄笑道:“分析入微,法王高见!”

  呼拉法王浓眉一振,沉声道:“这些都是不足介意的小事,倒是刚才姓冷的小子说有一个大头老鬼把一个什么姓葛的小子带走,身法之奇,如非姓冷的小子眼花或过甚其词的话,本座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

  什么人呢?

  大家虽急于知道,却不敢乱问。

  法王一伸巨灵之掌,如刀切出,道:“本座并不在乎这个老鬼,咳咳,本座是在盘算,如果是那老鬼,正是白发老婆子的死对头,最好让他们先试试二十年来的苦修,孰强孰弱,我们不必急于去看热闹了,哈哈——”

  对他说的话,别人只有恭声说“是”的份儿。

  司马浮双眉紧蹙,阴沉沉地道:“我想……”又一顿,似在考虑可说不可说?

  呼拉法王大约心情特佳,或系对中原人物比较客气些,或系对这老毒物有所偏爱,移目相顾,举手示意道:“司徒护法,此行与今后借重之处甚多,不必拘礼,有话请据实而言,本座在听着。”

  老毒物悚然道:“卑座在想,快要天光了,那白发老婆子既早已入山,为何这么久仍不见动静?别是阴沟里翻了大粮船吧?”

  法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确实有点反常。如只凭五凤帮和一些捧场的中原鼠辈,老婆子足可一扫而光。噢,别是都给老婆子杀光了吧?但,也应有动静呀!”向右手黄衣喇嘛扫了一眼,喝道:“我们有那么多人先行,为何不见回报情况?怎么回事,你去看看。”

  黄衣喇嘛应声而出:“得令!”

  人刚掠出,法王又加上一句:“可用预定暗号联络,记住,铁木落!”

  法王目送消逝的背影,面上掠过一层不可捉摸的诡异神色,一现即隐。

  司马浮和无情翁各有心事,都觉空气沉闷,有窒息的感觉。

  以他们江湖经验之老到,当然可以想到可能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

  呼拉法王一代袅雄,何尝没有异感?

  不过以他之身份,决不能有所示怯表示。相反地,他仍得打着“渔翁得利”的算盘。只等手下人来报消息。

  突然,破风声急,来路山道中有人飞掠而来。

  无情翁喝问一声:“谁?”

  飘身迎出。

  司马浮目光一瞥,神色一紧,拉长了声音道:“是老严呀!”

  奇怪,他们不是先走一步?为何反而落后了?

  来的正是淫魔严尚性。

  无情翁喝道:“法王大驾在此,乱闯个什么?”

  淫魔一双泡眼乱滚,东张西望了一阵,嘘了一口气道:“怪!那两个贱人没来这儿?”

  无情翁一瞪眼,冷冰冰地,“你又疯了?什么‘贱人’?金老大和另外两位大师呢?”

  淫魔一挫钢牙道:“上了那臭小子的大当了,我去毙了他!”

  他掉头就走。

  无情翁已看出淫魔面色不对,分明受了内伤,心中一动,低喝:“你找谁?”

  淫魔怒哼道:“姓葛的臭小子,还有,当然是羞花、闭月两个贱人!”

  无情翁老脸一热,刚“噢”了一声:“她们也来了?”

  猛听法王哼道:“严护法,本座有话问你。”

  淫魔严尚性似乎对呼拉法王有所忌畏,无可奈何地走过来,叉手道:“卑座见过法王!”

  法王长长地哼了一声:“你和金护法及二位黑尊者为何落后?”

  淫魔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入山时发现两匹牲口,分头追踪,碰到两个女娃儿!”吞了一口口水,道:“还有一个臭小子。听那两个女娃儿说:她们也是由域外来王屋的,正是白发老婆子的手下!”

  法王一震道:“难道是那小野种?竟让他溜来这里,哼,都是恁地没用!”

  他向左手黄衣喇嘛一挥手:“速去抓来,木可再让他免脱了!”

  那黄衣喇嘛刚应了一声:“得令!”

  淫魔摇手道:“几个小鬼,逃不了,大约早被那两位大师和金老大逮住或了结了!”

  法王和缓了一下神色,喝道:“铁木坚,你去看看,如是活的,快点带来,本座大有用处。”

  黄衣喇嘛腾空而去。

  法王面上掠过一丝诡笑。

  他又向淫魔一沉脸,道:“严护法,刚才你还提到一个什么姓葛的小子?人呢?”

  淫魔恨声道:“那小子狡猾得很,恐已溜走了!”

  法王轩眉道:“可曾看到一个大头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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