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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青铜剑流光闪烁,匝地而起,眼见就起冲突,蓦地红光一闪,香气袭人,薛琼娘已飘然而至。还未落地,早已娇笑发话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我胸前玉佩,却是人家借我之物,无缘被窃,教我以何物见还?春妹暂时罢手,待我来和她先行比划——”

  划字刚脱口而出,忽又想到人家留药疗伤,对自己尚有几分情义,何况她和霞儿又生的极为相似,谁也不忍把话说的太绝,一时爱恨交加,怔在当地。麟儿心情,也带着三分矛盾,既不愿见此女,人到身前,却又不能不看,自跟自弄得非常尴尬。

  琼娘一眼瞥见,却悄声招呼道:“麟弟快来,霞妹之物。你代我向人索还!”

  麟弟弟只好喏喏连声,靠近玉人身后,这妮子故作娇慵,把身子朝玉郎伴得紧紧,一双星睁,即如利剪般,默察宝琉女脸上形情变化。可是她却丝毫不露痕迹,粉脸上微带笑容,秀发披肩,蓝衣垂地,宛如一朵仙花,那情形,直和龙女一模一样。也不知麟儿作何想法,把胸前玉佩,解了下来,当场系在琼娘的颈上。宝琉女玉脸微变,似嗔似喜,缓缓扭转娇躯,笑顾陈彪道:“峨嵋之约即在明日,人家既能按期而来,我们自也不宜失礼。今年之事,毁匾断旗,伤人损屋,明日可当着掌门,一并解决便了”

  语罢,立将灯上蛟罩轻轻一揭,玉臂微振,灯光流转,光烛霄汉,现出点点繁星,团团飞转,绚美无匹,少女将娇躯轻轻一纵,人如闪电,翩如惊虹,跃上民房,几个起落,竟朝峨嵋飞去。

  惠元长笑一声,竟施展凌虚蹈空之术,朝着少女身后直追。麟儿吃一惊道:“元弟怎的这等急法?”

  琼娘笑道:“敌人既知我们赶到,说不定今晚还得布置一番,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峨嵋伏龙寺,不管用文用武,早求速战速决,元弟心细之处,看来你有时还不及他!”

  云姬抿嘴笑道:“也许由于来人,和紫阳真人爱女,生的太像,说不定他这位难兄难弟,想令盟兄好事成双。可是他失于顾虑,如此虽然讨好了哥哥,却得罪了许多姊姊呢!”

  说得麟儿琼娘,也不免为之相顾失笑。蘅春自元儿一走,心灵上不免略起紧张,立即纳剑还鞘,双掌一合,“燕子穿云”,身子如排云御气,离地两三丈,猛朝正西直跃。看得麟儿只管摇头,回顾琼娘苦笑道:“这等莽撞,势必急出事来!”话虽如此,他竟也迫不及待,伏身弹足,疾如电闪,一纵即穿过了两间民房;半空里,星光乱晃,那是宝琉仙子的灯上所发,无殊引人上路。走到西郊,即步上峨嵋山道。

  石径极窄,夹道两旁,悬岩峭石,林木高撑,而且曲折盘旋,深远莫测。云姬轻功较次,无法和麟儿琼娘,并驾齐躯。

  两人不敢施展十分功力,只好将就她的脚程,这一来,惠元和蘅春,已前去很远。天上星影,早已隐去,无疑地,宝琉仙子,发觉背后有人跟踪,已将灯光罩住。云姬提醒麟儿,速行追上惠元,以应付中途拦截。石径通过一处绝岩,岩高十余丈,正待穿身而过。忽闻佛号震耳,一位身材高大,手挽七宝弓,背插漠云矢,身披月白僧袍,年约五十余岁的和尚,早已出现岩端,背后还站着六七位光头弟子,一律握弓搭箭,屏息以待,只等和尚令下,立即箭阻来人,气势之盛,使人不寒而惊。

  麟儿仰首一瞥,岩上为首的和尚,正是峨嵋的觉虚大师,和尚双掌当胸,合什为礼道:“小施主,一别数月,丰神依旧,贫僧在此有礼了!”

  麟儿剑眉一掀,朗声大笑道:“大师份属江湖长辈,七宝弓冠冕武林,季嘉麟末学后进,因得罪贵派,百日之期已届,无所逃罪,不敢不来,倒不敢有劳长者大礼,只是胜地峨嵋,尚属初到,江湖礼节,飞而未周,尚烦大师多加指点,以启失顽!”

  因为七宝弓、漠云矢,为峨嵋伏龙寺镇寺之物,威力奇绝,不敢大意,律傅纯阳双钹,已拔取在手,随着话声一落,也运用凌虚绝,飞身而上。

  觉虚朗笑道:“施主想来此处硬闯,却怪贫僧不得!”

  弓弦响处,奇啸刺耳。

  漠云矢带着一缕寒光,快得使人疑是闪电,疾朝麟儿当胸射来!紫光迸作“锵”然一响,麟儿有钹往前一扬,漠云矢刚好打在钹上,虽然真气上提,身轻如燕,但这一箭之力,来势至猛,麟儿空中稳身不住,往下一坠,好在功力纯厚,临事不慌,双臂微展,铜钹鼓风,缓缓降在原处。

  麟儿不由怒喝道:“大师,见面就施辣手,难道不让季某上山么?果真如此,还望明说。”

  觉虚微笑道:“小施主,贫僧此来,身不由己,因奉掌门之命,不论是否赴约,沿途卡位,必凭真才实学,才可闯过,否则只有请回。贫僧虽和小施主相识在先,倒也未便逆命而行,只好有请大度包涵了!”

  麟儿暗中气道:“这秃驴,前次鹤峰之上,被天蜈咬伤颈部,生死如隔一纸,我以一念之仁,为他诊伤,不料他毫无悔悟之意,看来只有出手严创,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心念一动,遽闻冷笑一声,立有人出口骂道:“大和尚,看你手上这行头,即知你是那未曾被天蜈蛟咬死的觉虚大师,人家的药,算是白饶,把人医好打大夫,好教识者讥笑!”

  觉虚一怔神,正待喝问来人。“嗖嗖”数响之下,从那松树上,却跳下三人,前面是位鹑衣百结的化子,后面部是两位慈眉善目的尼姑和老者。觉虚哼了一声。

  老叫化却笑骂道:“有道是客来投主,大和尚,你如蛮不讲理,就此用强。那红锴小东西,嘉麟贤侄,仍然带在身上,如再咬上一口,你可真得弃掉臭皮囊,立往西天成佛!”

  觉虚和尚冷笑道:“老乞儿,别来此处卖乖!凭你这点功力,老衲还没有把你看在眼内!”他最后一句,语音拖得很长,不待话毕,立时进步欺身,七宝弓往前便点,来势巧快之极。这老叫化就是天山神丐,心知峨嵋四僧,绝非易与之流,手中绿竹杖,划空疾旋,杖带寒风,“乱雨敲春”,彼此原是虚式,招犹未吐,立即变招。觉虚晃动身形,立展峨嵋绝学,“盘打八法”,四周寒风怒作,弓影绕动,而且配合兵刃招式,左手还不时劈出掌力,招沉力重,变化无端,连环攻出三招十五式,迫得天山神丐的龙虎杖法,竟施展不开。

  与觉虚同来的和尚,一共七位,都是伏龙寺精壮高手,脸上显得沉着异常,一见对方微呈败象,为恐神丐撤招逃遁,竟散开成为一个半圆,身上所负正是连珠匣弩,彼此吆喝助威,着神丐立即服输,否则以乱箭射杀。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一见形势不利,早暗中戒备,不意觉虚僧暗恨神丐口齿犀利,竟而淬下煞手。龙虎杖的第十四式,原是“恶虎窝山”,神丐施展时,以前扑之势,手挥竹杖,猛攻心胸,并运阴阳掌法,将对手七宝弓来势封住。蓦闻觉虚僧冷笑一声,高大身材往下一坐,七宝弓由左面右挥空一卷,立将绿竹杖往旁边一带;紧跟着身形暴长,左手袍袖一挥,狂飙如风涌巨浪,力挟千钧,逼得神丐已稳身不住。

  旁边环立的和尚,手按匣弩,箭如密雨,齐集向天山神丐的身子,纷纷攒射。这无异火上加油,落井下石,眼看神丐即得丧命!

  青莲师太和苍鹰老人,怒吼一声,飞身跃出。师太的铁拂尘和老人的一对破袖,均对空招展,疾把神丐护住,但觉虚的掌力,来势迄未稍敛,仍往三人身上直冲而来。忽尔微风一阵,带着清香,往前一挡,硬把觉虚大师打来的掌风封住,耳闻轻笑道:“大和尚,数月不见,仍然还是这点本领么?”

  “卡卡”匣弩数响,密矢如雨,排射而来,原是那七位壮年和尚,见麟儿从底下石道,飞跃而上,而且用一种不知名的功力,将觉虚的内家罡破掉,不由同吃一惊,遽用匣弩对付,想把这俊美少年,射成刺猬一般。

  星光之下,紫芒打闪,“铮铮”之声大作,所有弩箭,不但-齐磕飞,还有的被反震之力,原封挡回,七僧如不是躲闪得快,几乎受伤。那紫光,正是麟儿铙钹所发,破了匣弩后,他仍从容不迫的退回原处。文雅恬静,使七僧暗中惊服。觉虚见麟儿已上,知道再打只有吃亏,面容一整,徐道:“小施主倚多为胜,自为江湖道所不容,伏龙寺就在上方,届时需还贫僧一个公道!”

  语罢,即欲招呼弟子,返身就走。红光微闪,云姬一声娇笑,几和觉虚劈面相撞。她竟把人拦住,手拈红帕发话道:“大和尚,且慢上山,我还有话说!”觉虚见她居然想把自己留下,不由羞愧难禁,和尚头不禁微现汗珠。眉宇间杀气横呈,手挽七宝弓,指捻漠云矢,面朝云姬喝道:“妖婢,你也想在此名山胜地,拦阻佛爷么?”

  山风飘来,正吹向觉虚,一股浓郁香来,似发自云姬的手帕,由鼻端直达顶门,丹田奇热,扩及全身,立觉眼花耳鸣,四肢无力,几至立身不稳。觉虚知道上当,忙将全身真气,勉强提住,身前的七位弟子,已倒了四个,这一急,真非同小可。

  麟儿知道云姬又施展擒缚惠元故技,惟恐她做得过份,正待阻止,琼娘不由咳道:“云姊姊作事极有分寸,这和尚过分猖獗,让她惩戒一下也好,你又安的什么菩萨心肠?”玉人动嗔,倍增娇艳,麟儿只好朝她笑笑,挨近身前并肩携手,神采夺目。

  突闻云姬娇叱一声,斥责觉虚道:“常闻出家人慈悲为怀,就你而论,已全离了谱儿。上次人家亲手救你,如果你稍具人性,感激不说,却也不应一见面,即拿你那丧门弓胡乱射人;适才动手,你用掌风已几乎把人震伤,偏又尚不知足,门下弟子还用匣弩攒射,你又何曾喝阻?而今支持不住,却想夹尾而逃,我们固然不愿再打死狗,偏生你却死要面子,硬栽人家依多为胜,我也不愿再和你动手动脚,只需用丝绸将你捆住,也拿你作为人质,见你掌门,以人换人。这一来,我看你大和尚的面子,放到那里?”语声一顿,取出丝带,立欲擒人。

  觉虚头昏眼花,知道难免受辱,准备最后一拼,不料麟儿一掠而起,飞到云姬身旁,将她止住道:“云姊且慢!”姊字出口,云姬盈盈一笑,立将真气散去,朝着觉虚喝道:“为友为敌,一念之间,大和尚我希望你好好记住!”觉虚暗中长舒一口气,宛如一只斗败公鸡,拿眼望了望麟儿,面有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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