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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徐老头爽朗一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一次,老朽可算走眼,隐息江湖,卅载于玆,这中间,自也有难言之痛,姑娘似已知道老朽来历,我也不再饶舌,惟是另一位,和姑娘一模一样,想是孪生,江湖上相貌相似的人,能和两位姑娘一模一样,倒是少见!”

  这时老少诸人,已经把话讲开,倒也显得水乳交融,毫无猜忌。

  麟儿又显出本身谊豪气,毫无顾忌的道:“徐老丈,你又看走眼了,宝姊姊和霞妹妹,南北东西,各自不同,而且在年龄上,她和师妹也相差颇远,师妹是紫阳真人的爱女,宝姊姊可出自峨嵋,她因看不惯峨嵋的………”正大渲其秘,不料玉人把手一紧,嗔道:“看你口没遮拦,什么话也漫无顾忌,多气人!”

  玉颊生霞,幽香扑鼻,美人宜喜宜嗔,只一下,立把麟儿噤若寒蝉,一双桃花眼,乃将妹妹盯着,果然不放乱说。袁老头拊掌笑道:“我和老大,自离开默隐居后,数十年来,如此情景,还是初见,老朽可得冒昧动问,姑娘如何知道我这两位糟老头儿?”

  宝琉唤住了玉郎,芳心也不免忐忑难安,但当着生人,也难略依温存,只好把一双妙目,脉脉含情地朝麟儿看了两眼,微笑道:“两位老丈,该是一十年前,威震巴蜀一带,以一根烟杆,和一对铁掌,统率黑道人物的松潘二义,碧天雕徐庆民、奔云手袁杰么?”

  两老微一怔神,终于长叹一声,点头答道:“姑娘眼力不差,我们两位糟老头子,原为贫苦子弟,恩师漠云怪客,路过此间时,因性情投其所好,特收为徒,传艺三年,即行离去,旋因迫于生计,浪迹江湖,结识了不少武林黑道,更因我们两人,轻功艺业,比人稍高,而且颇具肝胆,遂作了黑道首领,但势力仅及于松潘高原一带。虽说当时也曾得心应手,但终有一次,遭遇最厉害的敌人!”

  宝琉笑道:“这敌人,大约是女性,说不定就在此处不远。”

  徐老头叹息一声,满面凄凉道:“说来也怪我约束不严,手下弟子徒众,才一时进入岷山,招恼了这位魔头人物。那是端午节的中午,我和二弟,酒后微醺,岷山上游,作兢渡之举,黑白两道,都有船兢赛。老朽和二弟,自然得临江助威,好在蜀西民情,虽然强悍,但黑白两道,很少为仇。我和二弟,一到江边,确有不少人举手欢呼,这原是徒众们的安排,自属司空见惯之事。

  “白道首领邹寄薄,原是松潘正远缥局的镖头,一见我二弟,也忙起招呼,彼此水乳交融,毫无敌视。按往规,龙兢度,船只颇多,我和白道,平分秋色,各占两条,地方大户人家,和附近渔民,也有此数,因为船数为八,附近百姓,均以八龙称之。

  “船已齐,有头脸的上,也都到了,举办竞赛的人,正待号令开始。忽闻金鼓之声,自远而来,而且愈行愈近,我和邹镖头,同吃一惊,忙问手下弟子:“有无其他客船,参与此次兢赛?”

  “手下徒众,查询后立刻传话:“客船参加,按例先有通知,此次,并无客船!’鼓声业已临近。江上的人,也都哦了一声,意带惊愕,邹镖头眉头一皱,人从椅上跃起,如一只大雁,纵落船头,我和二弟,也都上船察看,当时不由笑出声来。

  “那可说不是龙舟,而是一只独木船,船上的人,也打锣敲鼓,但连掌舵(实际上是根长桨)打鼓、司锣、及划手等,总共只有九人,这不及我船上人数的一半,那只船,也是临时用木头挖出来的,很像几具棺木,凑在一起。当我念头转动之际,龙舟已如天马行空,一泻而至。船上的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少年人物,那舵手更是目蕴精光,强悍无比。当时,我也暗中嘀咕:‘今日情形特殊,可得小心在意,如果我们的船,当众丢脸,这对黑道声威,实是一次无情打击,但愿它不冲着我们的船而来。”

  舟儿渐渐靠岸了,这家伙,蛮不讲理,竟朝我黑道两船当中,趋行靠岸。按规矩,谁后到,谁得靠在最后。龙舟上,黑道徒众,岂甘心被它插在当中?左右的人,同把短桨一举,朝它船身一戳,数十支短桨齐飞,而且他们都是练武的人,再大的船,也难抵挡这下。此刻,我和二弟心情,同有点忐忑不安……”讲到此处,徐老头叹息连连,不但适才倨傲之气,已一扫无余,而且还带着往日创伤,思之似有余悸。

  霞儿也走下车来,她还记着麟哥哥这一日还未沾过水米,好在她身上的干粮美酒,包所特殊,并无略损,遂拣了几样,朝着徐老头笑道:“你这故事,并非马上非说不可,暂进饮食,然后再谈,岂不有趣?”

  老头儿嗜酒如命,闻言自然大喜,酒在雪山之酿,系宝琉龙女亲制之物,芬芳醇烈,与众不同,袁老头一见酒色碧澄,即拿杯饮了一口,禁不住大声赞美道:“老朽年逾古稀,这等美酒,还是初遇,只要能让我多饮几怀,定把西蜀一位奇人,介绍诸位,能和此人相见,贵同伙的病,定有解救希望了!”

  麟儿暗里一怔神,心说:“原来,这种怪病,果有能治疗的高手隐居在此,这两位怪老头子,个性奇特,如急于动问,他们可能隐忍不言,倒不如暂不理会,却让他们自动把话匣打开,一时说溜了嘴,把山中秘密,宣泄出来,岂非快事一件?”

  当下把这事抛开不提,仅淡淡一笑道:“我们原不善饮酒,囊中所藏,足够老丈饮用,两位如果高兴,不妨多喝几杯,前面所讲的事,极能引人入胜,尚待说完,美酒之谈,更应多喝。”

  徐老头也拈杯自喝,闻言大笑道:“季公子真是快人快语,这事情,是我和二弟毕生辱,那有不说完的道理?就在那独木龙舟,硬行挤进我们两条龙船的中间时,船舷划手,木桨齐挥,想把人家阻住。他们的船,原是后退,人数又少,按理,这种阻止,该是有胜无败。就在这一瞬间,横桨如刀,也不见其他桨手,使用多大的力气,他们的船,似有排山之力,朝后急冲,一阵克嚓之声,还夹着我们徒众的惊唤,我和二弟一看,不但人家的船,业已靠岸,徒儿手上的桨,竟被人家削断十支有奇。一瞬间,木浆齐飞,人形晃动,水花四溅,叱声齐响,黑道徒众,竟被那独木舟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受伤坠河的,已有十五之众。

  “我和老二,知道事情是冲着我们而来的,但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制止争端,慑伐强敌。主意既定,我拿手朝着凳上一按,立纵落船上,老二就跟在我的后面,也许手下们已打错了眼,到了船上,他们并未停手。独木舟上,应敌的人,只有两名桨手,其他的人,都在袖手旁观,似乎毫不在意。我立即开声喝止,把手下的徒众,驱回船上,但也责问那掌舵的人:“贵舟无端扰乱船规,阻挠比赛,如果激动公愤,一切后果,徐某恕不负责!”

  “那舵手闻言,立报以冷笑道:“你这话,请你别在我的船上叫唤,岷山兢渡,如我们不能参加,那莲花洞、毒龙潭一带,原是人家开派修真之地,为什么别人漫无顾意,伐木取材,尚且不说,甚至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也在我们山上作来,你有耳不闻,有目难视,负责的二字,从你口中发出,还有什么份量可言?”

  “二弟见我受辱,不由勃然大怒,大声叱道:“你原是岷山派的来人,无怪乎有这么猖撅,只是我们咫尺之近,有话何不当面言明,偏生暗中却来这么一手?’二弟有心试验对方武功,足下已运了八成以上的功力,轻轻朝下一坐,船身一沉一摆,河里的水,激起很高的浪花,往船里泼来。

  “那掌船的人,颜色一变。但立又恢复正常,浓眉一剔,满面不屑一顾之色,喝道:“这是龙舟竞赛之时,我劝你还是赶紧上岸,今夜三更时分,我们教主,请你上山比武,如果你两人能在她的手下,走过五招八式,我们愿将岷山让给你们,否则,你们对她也该有个交待!’语毕,那家伙突从衣袋之内,取出信件一份,慢条斯理地朝着老朽一丢,信如镖箭,迎胸飞来。我虽然用手指把信夹住,但觉得来人内力精湛,暗中只有估计。看过来信,和舵手所言,大致相同,遂笑声答:“如此极佳,领足下转告贵派掌门。届时徐某定必候教!’竞渡开始,独木舟在江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不但随手夺魁,还把我们黑道两条龙舟,尽行冲撞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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