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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阴山玉女

  惠元一听来人分明是个女子,知道善者不来,因为江湖上一股常规,有四种人确实沾惹不得,那就是“僧、道、妇、丐”。这四种人如有人胆敢与其作对,那工夫一定特殊。

  惠元忙用掌护住全身,一塌腰,往外便冲,一至洞门,只闻一阵幽香,非兰非麝,沁彻心脾,不由心中一动,但前冲之势,一时竟稳不下来。好惠元,功力真纯!立将左右手一摆一扬,腰部往左一扭,一式“天龙绕柱”,把身形硬扭转来,而后轻飘飘地落在洞口,一身蓝衣劲装,剑眉星目,神仪内蕴,秀逸夺人,形若无事地用星眸向四周默察,那种恬静神气,看着就叫人心折!

  只闻有人叹息道:“好一式天龙绕柱,论身形,确似神龙天矫,讲气度,宛如岳峙渊停,只是瑜亮并生,较人家似犹稍逊一着,然而能练到这种地步,也就不容易了。”

  惠元一听,不由暗吃一惊道:“此人潜身何处?怎么察看不出?听他口气,分明是把我和麟哥哥来比,我比他原自认不及,如和别人论上下,我就不相信会比人差!”这孩子,虽然生得异常文秀,但还有三分傲气,除了麟哥哥,他确是什么人也不服。

  拿眼打量四周半晌,还是看不出人家藏身何处,不由一脸困惑。

  旋又听那女子轻笑道:“你想找我么?我躲的地方,才不是你能见得到呢!功夫好,招子不行,能管何用!再说,你这身功夫,如和我比,准输无疑,就是里面那一个,我照样也能把他制服,武林中的功夫,除了本门外,别家功夫,想不认输,也是无法。”说完,人竟咯咯地轻笑不停,似想把惠元放意激怒。

  陈惠元果然不卖这个账,微怒道:“功力强弱,只有交手以后才可明白,专靠嘴硬,有何用处!我一生不愿意和女人打交道,原因就在此!”

  只听来人娇嗔道:“什么女人不女人,她们与你们这班臭男子有何两样?你凭什么瞧女人不起?有的地方,你准不及女人。”

  惠元故意挖苦她道:“这句话,我陈某也颇赞同,烧茶炊饭,喂猪打狗,这种事,我只好甘拜下风,至于论武功,我认为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那女人嗤之以鼻道:“你有没有胆量和我比一比?”

  惠元见她说得有趣,不由笑道:“你如硬逼着我和你动手,有什么不敢?但不知是怎样的一个比法?”

  那又娇又脆的口音答道:“方法可多着呢,比方说,比一趟轻功,来几手琵琶,总与那拳打剑刺要命的玩意好得多!”

  惠元笑道:“比轻功不逞多让,弹琵琶我只有甘拜下风?”

  那女子立以轻松俏皮的口吻答道:“这么说,你是不比认输了?”

  惠元也很俏皮,同时,听了她这银铃似的语音,激起了他对异性的兴趣,这一来,已忘却自己身在险地,竟和人家一问一答地搭讪起来,他笑着道:“弹琵琶可以说是女子专长,汉明妃以一曲琵琶流传千古,我哪能以堂堂丈夫效法女子行径?再说,弹琵琶也不能与武林较技之事并为一谈呀!”

  那女子轻咤道:“你当我的琵琶也和别人一样的么?说什么弹琵琶与比技无关,不怨自己所见太少,还在这儿乱吹大气?实告你,琵琶就是我的独门兵刃,不是我夸口,我只要把手中琵琶一拨动,管教你束手遭擒!”

  这几句话勾起了俏哪吒满腔怒火,但也忽然想到刚才探视怪老人时,闻到几声琵琶,突感心猿意马,全身软弱无力那一幕,这女子如系楼下那弹琵琶的人,倒真难以抵敌,可是当他想到“土可杀而不可辱”,不觉又激发了他满腔豪气,遂也冷峻地一笑道:“陈某既然被你认为不堪一击,何不干脆现形相见,赌输赢一决生死!”

  那女子仍然慢条斯理,冷幽幽地说道:“好!但不知这输赢怎样赌法?”

  惠元冲口而出:“我如输了,杀剐任便!”

  那女子也毫不犹疑地说道:“我如被你打败,一切全凭你处理便了!”说完,从右边一座很不起眼的暗岩之后闪身而出,由那身材衣着及怀中抱着的琵琶来看,知道这位琵琶女郎确是一位不容自己轻视的武林能手。

  她刚稳定身形,遂似笑非笑,用半有情半逼人的口吻道:“此处不但打斗不便,而且很容易被人发觉,高手一来,别说你们只有两人在此,就是人再多,武功再好,也只有束手待缚!”

  惠元冷笑道:“我们把此处高手的事暂时撇开,且先找个地方比划一下,让我来见识你手上琵琶!”

  那女子遂不再搭腔,怀中抱着琵琶,有如司乐仙女,轻飘飘地往前纵去,真是一身轻灵,美妙已极。

  惠元哪甘示弱,身随意动,也来了个并驾齐驱,那女子矜持不语,领着惠元,竟用临空虚渡之法,只管对绝壁之下直落,两人同落在一块荒地上,草可没胫,琵琶女皱了皱秀眉,双脚微点即起,人竟似有形无质地站在草上。惠元知道她一身轻功比自己毫无逊色,驭气飞行、凌波而立,大概她已练得熟而又熟。

  他站在她的右边,与美人为伍,自不免用眼把人家打量一阵,见她已换着一身绿色云裳,头发也把它散在肩上,额前秀发云卷,左鬓角却扣了一只蝴蝶玉夹,那玉蝶发出一片淡绿光华,两眼却迸出两点红光,栩栩如生,洁似一只大蝶落在美人云鬓之上。

  惠元不禁暗想:“美人魅力可真不小!无怪古往今来,不少人低吟雅唱。但愿化作蝴蝶,与如花美人周旋,远的不说,就以麟哥哥来说罢,尽管他能功参造化,学究天人,但一见着霞姊姊和琼姊姊,也就百依百顺。这琵琶女,论人才,比霞姊似稍清秀,与琼姊直可大较短长,得妻如此,自亦人生之福,惟出身邪门,与武林侠义之士作对手,不免为正人君子所歧视,未来仍然是百折不复,实未免空负了这种良资美质了。”

  想到此处,不觉发出一声悠长叹息,呆立在女子右旁,默用眼把美人凝视,男孩子对女人,只要萌着爱心,就会对她有三分呆气,惠元虽然长得灵秀,但毕竟是人,哪能脱出这种槽臼?

  那女子,见他呆望着她,微笑道:“你是不是胆怯?只要你讲明一句,我也愿放弃前言,不再比划,因为我一生最怜人胆怯!”

  这句话刺激性很强,男人应该豪气干云,哪能受女子的怜悯?惠元恍从梦中惊醒,立即报以冷笑道:“怜悯的怜字,你对陈某,永远用不上,倒是我很可怜你!”

  “这句话却从哪里说起?”琵琶女临风而立,却显得满不在乎地闲问着。

  惠元侃侃而谈道:“阴山派为武林邪门,门弟子大多是阴险绝伦,无恶不作,正派人士,莫不恨之入骨,你如不能趁早脱离,未来难免不玉石俱焚,我们有一面之缘,见你资质极美,哪能不心生怜惜?”

  琵琶女立把星眸一睁,冷笑道:“尸居余气,也来怜人,那你未免有点不知自量,我因你骨根极好,想把你引入本门,不意你对我胡说八道,只好把原来心意打消,且先把你擒住再说。”随用手往左边一指道:“我与人对击,最讨厌一干俗物扰人情兴,左面林中空地颇广,祖父人在定中,此时也不虑他醒转,无须侍候,别人闻声而来,也挡不住我那太阴仙曲,你既然讲我阴山派为武林邪门,那你应是百门正宗中的奇异之士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大的道行?”说完,不待惠元答话,转身就走,一阵香风起处,人如惊鸿电掣直奔林中。

  惠元不料这女的喜怒无常,也勾发了一腔怒火,立将身子一纵,跟身而往。

  那女子落在一块松林空地之上,星眸中精光射人,还未等惠元落地,即发话道:“你长的那一门,只管把你最精彩的武技都抖露出来,让我来接你几招,看看所谓玄门正宗的心法,比我们这种邪门人物,能强多少?”

  惠元冷幽幽地说道:“陈某与女子斗,总让女子先行发招,你只管随便好了!”

  那女子立把琵琶往背上一插道:“无谓之言,多耗时间,使人不耐,既然着我先行动手,那真是恭敬不如从命,你就接招罢!”语声未落,云鬓影,已飞临惠元身前,刹那间,玉掌翻飞,冷香扑面,左手“飞龙探爪”,直攻惠元面部,右手“单掌摧峰”,同时,左脚竟用“巧踩天桥”,轻轻往惠元胫骨就点,一身轻灵,三招并发,拳攻脚踩,力道千钧,稳狠巧快,兼而有之,这种奇异功力,在武林中尚不多见,尤其对方是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子,自更非同小可。

  陈惠元立把全身往下微坐,右手“金丝缠腕”,左掌“金鸡啄米”,同时把右脚一提一勾一挂,这一来,四手相交,两脚相缠,两人几乎胸口相叠,异性香味,都钻进了对方鼻子里,双方蓦觉心神一荡,本来是硬撞硬的场面,彼此都怜才撒手,不约而同地往后一闪,琵琶女脸似朝露,胸头鹿撞,俏哪吒怦然心动,热血奔腾,两双星目交投,似互有磁性引力,骤然间乍分还合,又同时发招抢击。

  陈惠元在风剑袭之下,对此女确有三分爱意,但见她掌走轻灵,一闪即至,掌风如剪,触手生寒,却又不敢轻敌,而且她身法步式,复杂异常,正反两用,奇正这生,前后两式,有时似不相连续,但刹那间,偏又巧演连环,拳打脚踢,掌劈指攻,在她演来似真似假,直教人捉摸不定,却苦了俏哪吒,攻也不是,守也不是,不免弄得有点手忙脚乱。

  蓦地,她一声轻啸,身法掌法突然一变,似有千百条俏影,疾从四方八面猛攻而来,同时她娇喝道:“这是‘天魔幻影’掌法,为本门绝妙奇招,看你这位玄门正宗的武林人物,到底能接我几招?”

  惠元一听,不觉心神一惊,暗道:“这套拳术,曾听恩师讲过,在邪门中已成绝响,不但复杂诡谲异常,而且所用手法,也较武林中一般拳拳异趣,待我用本门中翻天十八掌和她对拆便了。”于是身形往下一坐,立用“运转乾坤”、“锁阳手”、“地动天摇”,连环三式,穿入敌人幻影圈内,双方打得一个高下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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