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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脑中刚在浮想连翩,猛听小秃子怪叫,入目分明,原来那自鹰潘鼎忽然两掌握住,头下脚上,脚转如风车,风起丈余,越转越急,正不知什么土地堂?一声伥鬼也似的怒啸过处,一个“鹞子翻身”,好怕人也,面容如鬼,两掌五色斑烂,指甲暴伸,屈曲如钩,带起狂飙腥风,丝丝锐啸,双目暴张如炬,眼珠好像要掉落,呆呆瞪住小秃子,全身颤抖如朝,正要抓出。

  春风大惊:竟像传闻中的“五毒天魔爪”,全凭本身真气把练成的剧毒逼向两掌,不用说被他爪中,便是沾染了掌风或闻到腥气,也会中毒。

  这种旁门毒手,最耗真元,非到与敌偕亡,不顾一切时不敢施展,因一个控制不住,真气一松,毒气攻心,流入经脉,便会作法自毙。每用一次,纵然伤得敌人,自己也大伤元气非到十分火候,能运用自如,收发由心,决不轻用。

  老潘可说得竭泽而演,把压箱底家当都拿出来了,明明知道小秃子太利害,诸法无功,破釜沉舟,肯城借一,想念此最后冒险一逞。

  万一不能如愿,奈何不了小秃子,势必迁祸别人。特别是毒发时,就不分何人,见着就抓,不由暗中加紧戒备,并示意大家速退。

  那小秃子呢?大约也已看出不是玩的。板起面孔,胸有成竹似的,只两掌交叠,运劲乱搓,奇事出矣,两掌立时通红如火,黑面上若隐若现的浮着一层紫色氤,秃头红赤,热气熏蒸,丈外都盛热炙,识货的便知道小秃子要施展东海独门的“紫炁真气”了。

  春风知道“紫炁真气”乃内家吐纳上乘功夫,必须任、督二豚相通,在天地交泰时盘膝东坐,吸取朝的精华,坎离既济,龙虎相交,至大至刚之气,弥漫六合,交塞百骸,随火候深浅而见威力高低,天秃翁已到动念之间,百步伤人地步。正是各种旁门毒手的克星,但以小秃子年龄,恐末达收发自如,运用由心地步,则毒气得隙即入,似是胜败未分之局……

  双方已经发动,老潘一声狞笑,箕踞后退八步,倒吸一口真气,两掌翻出,再一个陀螺转,横扫两掌,立时一股有形无质的腥气匝地卷起,带起落英残花,竟达三四丈周围。显然老潘情急拼命,困兽之斗,大肆凶心,以毒扫全场,虽伤得几个便算几个为快。

  立时,全场警觉,各以掌力劈空护身,飘退,纷纷喝骂。

  捡粪翁和卖蛋翁没好气的呸的吐口沬道:“痨病鬼害人不浅,人家找上门,你不好好打发,却让死鹰儿临死还扑翅膀,弄得大家不安生……”

  “噢!小酸子找死,还不快退。”

  二老一嚷,原是激将,想小秃子快点把老潘了账。偶然瞥见春风离老潘身侧最近,当全场纷纷惊退,掌风此伏彼起,威力交替激荡中屹然不动,闲适如鹤。虽然早已看出这少年书生神采夷冲,精华内蕴,上好根骨,但未见春风动手,以为春风少年任性,恃技而骄,不知“五毒天魔爪”利害,卖蛋翁忽觉疏于照顾,所以急叫。

  全场惊视中,老侯刚要作势提出,浓厚的狂腥气味已卷到,瞥见春风微一旋转拂袖之间,仍是含笑而立,在狂飙怒啸,毒气横空中,连衣角都未动一下,便知春风绝技在身,玉古椟中,含珠未吐,不由大为惊奇,该时把全场的中州豪杰,北国英雄注意力,瞿然集于春风一身。原来,春风一时技痒,少年豪气,想作中流砥柱,为人所不能为,蓄劲以待,借此施展“大般若力”,立时周围三尺内布满厂无形罡气,泼水难进,再故示闲逸,连飞身过来驰援的小秃子也微嗳了一声。

  这时的春风,正拈花微笑,好像没有这回事,置身于无人之境一般。实在,暗中已全力应付,一点不敢松懈,所谓“月映深潭空复有,涟漪未作待风来”。

  小秃子气可大啦!刚运立功,把老潘打出的两掌毒气反震回去,正要下杀手,瞥见春风傲然不退,急忙错身纵过,老潘却借此空隙,转身扑向病鬼和老侯,一连劈出三掌。春风无恙,小秃子暗中嘀咕:“这酸丁可恶,看不出倒会反穿皮袄装羊。”再听捡粪翁话中有揶捡之意,气更大啦,一碌眼,叫:“小酸子,敢情也有几下三脚猫,小秃爷还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哩。也好,把宰鹰的美差交给你如何,等会儿咱们再玩玩……”转身便走。嘿!他竟一滴溜便到了关中二老面前,歪着头,怪声怪气的:“好一对糟老儿,是说小秃爷不能打发死鹰儿么?小秃爷才懒得动手哩。咱们何不比划此划,看小秃爷扯光你的胡子,打平你的驼背!”身形一晃,说打就打,左手“一剪梅”,已抓向捡粪翁山羊胡子,右掌“大手印”,已拍向卖蛋翁背上,迅如闪电,手法奇准,二老差点着了道儿。幸而都是年老成魔万战经验,捡粪翁一下“神龙摆尾”,化成“醉汉骑驴”,堪堪让过,但仍被小秃子剪下数茎须尾。

  卖蛋翁“艄公摇橹”二叫身一俯,“狮子大摇头”脚下一滑,闪过这一招。捡粪翁气得山羊胡子一翘,刚骂:“秃贼敢尔!轻捋虎须,老夫代老秃子教训你。”五指一圈,“梅开五福”似抓似敲,向小秃子光头上便打。

  卖蛋翁笑道:“臭老儿,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小和尚连累大和尚,小秃贼比老秃贼更难缠,尽管把光头当木鱼敲,咱俩好好教训这小秃贼!”说着,两掌拳曲,穿梭交错而出,向小秃子头上直凿暴粟,竟成两老对一小了。

  这不过一刹那间事,小秃子一晃脑袋,便在二老双管夹击缝中溜脱,一吡牙,左手“鹤嘴一点”,便啄卖蛋翁“笑腰”穴,右掌一翻,遥击三尺外的捡粪翁。

  这真是大乐子,二老一小,都是不老不小的,嘴巴一样利害,脾气一样古怪,身法一样奇诡,三分天下,各有千秋,无缘先故,只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怪人怪事,滑稽透顶,不但全场失笑,连春风也忘其所以,忍住肚刺,白看热闹。

  蓦地,一声鸟鸣鹦啼般的尖厉惨啸,夹着侯老头的一声:“劳兄且慢!”接着,大贼妇哇的一声绝望惊叫,颤抖干嚎,身形随着扑向病鬼。

  全场一怔,原来白鹰潘鼎已是尽人皆仇,指望把最后杀手施展拼命。不料,五毒天魔爪不但未把小秃子损及分毛,反被一股无形潜力逼回,夹着滚热炽烈的窒息热风,直逼得胸前如千斤重压,郁闷发胀。才知对方实在惹不起,最奇怪的连那文弱书生(指霍春风)也在自己苦练多年的腥毒掌风下泰然自若,便知今晚大糟无悻。就此逃走,无异忍辱偷生,含垢苟活,还不见得能否逃出!原就打着拼得一个够本,两个加利的主意,本就不愿触怒小秃子,心有忌惮,难得小秃子顾到先奔援春风,急忙抽身进击杀弟大仇的病鬼。

  难得死对头老侯也正和病鬼咫尺之近,一式“老樵挑薪”全力发挥毒爪,前印病鬼“背俞”,后劈老侯右肩,力挟雷霆,毒气如焰,迫后老侯先求自保,闭住七窍,不敢硬接,撤身跃退八尺,刚怒喝:“姓潘的还不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再不停手,死无葬身之地,别怪侯某不能容物!”病无常劳秋声却被老潘激起三昧真火,杀心大炽,脚下一错七星步,倒转五行,让过老潘来势,“龙项探珠”竟用金刚指直点老潘背心“大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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