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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梦熊一声哈哈,郝甫一声呵呵,手接手,肩平肩,他俩竟把臂而行,不分上下宾主地双双坐于正中。胡梦熊坐定之后,道:“郝老大,你那些好兄弟呢?”郝甫含笑道:“小弟当了半辈子‘南霸天’焉敢不懂规矩,所以吩咐他们,在庙外远处候着!”胡梦熊把头一摇,正色道:“郝老大,你我在辽东地面,一南一北分治不糊,相亲相近从不相犯,但也未曾开诚携手过,如今冤家被擒,大患已去,正是共商大计之时!”话锋一落,不等郝甫接口,目光一扫二爷道:“二弟你亲自去一趟,奉请郝老大的好兄弟们进来,就说我请大家共商要事!”

  郝甫没有接话,也没有表示意见,目送二爷出了庙,刹时,二爷回来了,阴谲的目光一扫郝甫道:“郝爷,你这可是太见外了!”胡梦熊浓残眉一皱,道:“老二,这话怎么讲?”二爷还没接话,郝甫已开了口:“这里是胡老大你的地面,郝甫接约,怎敢错失半步,因此在前途中,已严嘱他们就地等待,不许妄进了!”胡梦熊“嗳”了一声,道:“郝老大,这就难怪我范二弟说你太见外了,你实在是……”郝甫突然手指地上的少年,接口道:“胡老大若果有隆情,诚意携手,等处治完了这个人,小弟召唤他们前来叩拜贺安就是!”胡梦熊却把头一摇道:“这冤家已是阶下之囚,有小弟和你郝老大在,解决他容易得很,贵属今夜是卫护郝老大你来的,而老大你来,又是接到小弟约而至,凄风苦雨中,使贵属相候路侧,小弟岂不失礼,说不得只好叫我二弟三弟一齐去请了。”话声中,胡梦熊立即对了两位盟弟示意。郝甫却也不再坚持,奇特地一笑道:“那就敬烦二爷和三爷两位了。”

  范老二范祟,许老三许忠,早已由胡老大话中会了心意,再听郝甫这样一说,自是马上动身。当范崇和许忠跨过正殿门槛时,郝甫突然又说道:“烦两位对鄙属说,是我召令他们前来共坐的。”范祟一笑道:“这当然,郝爷你放心就是。”胡梦熊在范、许二人定后,一指地上昏卧的少年道:“郝老大,咱们哥们谁全知道谁,用不着说胡话,若论真本领,咱们两拨人加在一块儿,也休想能动这小子一根汗毛……”郝甫笑道:“我只想听听他被你擒住的一切经过!”胡梦熊接看了郝甫一眼,道:“这次的事叫凑巧,该当,这冤家一个人突然从京师走大同出了关,小弟得报一路上就追踪下来,可始终没敢和他朝面,俗语说,人叫人死偏不死,天叫人亡不费难,在唐山遇雨,这小子只顾赶路,落了病根!”郝甫眉头皱了皱,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胡梦熊看在眼中,故作未见,接着说道:“当到达此地后,步履上已看出不对来了,于是小弟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可行的妙计,这小子聪明,竟放着房店不住,在城外投宿民家,天没亮,病就发了,那民家代他求医抓药……”

  郝甫忍不住把手一挥,接了话:“胡老大且慢,若以这个冤家那身不坏的功力来说,一阵雨怕是难以叫他落病,就算病了,也不必服药,记得二年前那场血战,他几乎脱力而死,结果只跌坐调息了对时,就又变成生龙活虎一样……”胡梦熊嗯了一声,接口道:“这一点小弟当然会考虑到,并且已经打听过,原来他过‘七绝岭’时,斩蟒大意未觉……”郝甫眼殊一转,摇头道:“他一向聪智而谨慎,会如此大意吗?!”胡梦熊嘻嘻一笑道:“要不小弟怎说这是天意呢?七绝岭上,如今还有那毒蟒的余腥,当地土著,无不目睹此事,并更对证无误!”郝甫哦了一声道:“小弟相信对他的事,胡老大不会不小心地去查证的!”胡梦熊又一声嘻嘻道:“这当然,一个大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焉敢不步步小心谨慎,所以小弟直到证明一切属实后,方始下手!”郝甫阴险地一笑道:“我猜是在药中用毒,可对?!可曾封了他的穴道?!”胡梦熊哈哈大笑,道:“天下事都瞒不过你老!当然,一共封了他的四处经脉,如今他身中蟒毒,又服下了小弟独门迷药,穴道被封,再加以中筋铁索紧绑,哈哈……”

  郝甫眉头一皱,道:“不瞒胡老大你说了,小弟总觉这件事有些蹊跷,因之内心十分不安!”胡梦熊浓残眉一挑,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对侍立一旁的庄泉生道:“给他服下解药,扶他坐在老夫的对面!”解药服下不久,少年已自昏沉中醒来,人坐在郝、胡对面,相距只有数尺,在明灯亮火下,郝甫看得分明,没有错,正是那个恨之入骨的活冤家!

  少年四处经脉被封,人虽醒来,除可启目视物耳听人言外,却难挪动,不过那一身伤痛却有了感觉!郝甫疑心忒煞,目注少年久久不瞬,仍恐看错,起身下位,缓蹬到少年面前,再作打量。胡梦熊这时笑一声道:“郝老大,看过了没有?”

  郝甫自始至终,对眼前这位被擒的少年存在着疑念,此时却不能不承认,胡老大所擒到的这个人,并没有错。“人嘛是他本人,没易容,也没戴面具,除非天下还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第二个人,否则是不会有错的,不过小弟总觉得在气质体魄上,他变了!”

  胡梦熊拍手道:“高明,郝老大你真高明,不错,他文弱多了,但是郝老大不要忘记,他中毒于先,又被迷药所制了很久,再加上寒热未去,穴道被封,换了谁,也不会有那种刚强劲!”这话有理,郝甫不由点了点头。胡梦熊却接着说道:“郝老大请归坐,小弟有件东西要请老大你过目!”郝甫闻言转身,边回座边道:“是件什么东西?”胡梦熊探手囊中,郝甫攸忽止步目射寒光,暗中已将功力提聚双臂之上,准备应付突临的变故!胡梦熊看在眼中故作未见,缓缓抽出手来,脸上带着极端得意的微笑,缓缓摊开手掌道:“请看!”郝甫目光一瞥胡梦熊掌中之物,神色立变,惊呼一声道:“啊!‘月魄追魂’?!”胡梦熊笑了,哈哈连声,道:“这是小弟在他被擒之后,亲自从他囊中搜出来的信物!”

  郝甫脸上露出了羡慕之色,道:“胡老大,小弟算服了你!”这话,虽然言不由衷,但是郝甫至今未敢放落的悬心,现在却实在真的放落了,别的能做,人不能假,再加上这“月魄追魂”是冤家他寸步不离之物,自更没错!这时,胡梦熊突然得意地一笑,掂着掌中之物道:“总算今天看清楚了他这件东西,什么‘月魄追魂’哼!只是半块不值分文的铜钱罢了?”这半月铜钱虽说它是铜钱,但绝非赤、青铜所铸,因为它精光四射,不是铜质,但也不类黄金!目光接触到的一面,整面满是纵横的奇特花纹,看上去花纹杂乱无章,任凭是谁,也无法看出这花纹的意义!另一面,郝甫无法看到,于是他对胡梦熊一笑道:“胡老大,请将此钱翻转来看看如何?”胡梦熊报之一笑,道:“有何不可!”将这半月形的古钱,翻了个身儿。

  这一面,更怪!上面都是些奇特的东西,象文字,但又只有一笔两笔而不能成字,谁也无法把这些零散的笔划组成字体!当然,它只是象字的笔划而巳,也许根本就不是字。看清一切之后,郝甫一摇头道:“小弟奇怪,这个东西怎会被称为‘月魄迫魂’呢?!”胡梦熊哼了一声,接口道:“说来可恼而又可恨,只因这个冤头,每次出现,手中总在把玩此物,此物象极‘半月’所以有了‘月魄’之名!”

  “而江湖朋以们,凡遇上这冤家,皆难逃死,这就是‘月魄追魂’的由来!”郝甫眉头深锁,道:“月魄追魂,难怪小弟的手下,迭次遭遇不幸了!”说着,郝甫目光一瞥那杖“月魄追魂”,又道:“请教胡老大,这半块怪钱,可还别有作用?”胡梦熊闻言,心头突然一凛,诡诈地一笑道:“不该还另有作用吧?”郝甫瞥了胡梦熊一眼道:“那他对此物,寸步不离,又是什么缘故??”胡梦熊道:“也许是个纪念东西?”话虽是这样说,胡梦熊却在话声中,十分慎重地将怪钱安置囊中,并且,还隔囊摸拭了一下,郝甫故作未见,但已心中有数。胡梦熊适时话题一变,道:“郝老大,事到如今了,小弟觉得你我二人是应该开诚地谈一谈了!”胡梦熊嘻嘻一笑。道:“郝老大,咱们是直说无隐地谈呢,抑或只捡能谈的话呢?”郝甫打个哈哈道:“怎么都成,小弟听胡老大你的!”胡梦熊手指坐于对面人虽醒来却难挪动的少年书生道:“咱们办完一件再一件,还是先了断他如何?”胡梦熊奸巧地一笑道:“小弟对郝老大你,用不着欺瞒什么,这次侥天之幸擒住对方,说实话,手段不够磊落光明……”郝甫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来,接口道:“话不能这样说,力不敌则智取,古有明训!”胡梦熊呵呵两声道:“好说,这是你郝老大捧我!”郝甫正色摇头道:“胡老大可别多心,譬如楚汉之争,谁都知道,论义气说英雄,是楚霸王。但刘邦终成大业那却是事实了!现在他处你的阶下囚!”胡梦熊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用意,故作不解道:“不管这些了,反正一句话,这冤家如今是落在小弟的手中,要他死,要他活,或要他怎么样,小弟能作全主!”

  郝甫头一点说道:“你老大尽管直说!”胡梦熊眼角一斜,道:“这辽东地面,说小不小,说大可也不算大,比不得中原地区,一江一河把南北划分得十分清楚!俗话说得好,一山不能容二虎,我胡梦熊和你郝老大却就好比山头上的两只虎,咱们迟早会有一天,为得失坏了江湖义气!”郝甫冷静至极,点头说道:“胡老大看事深远,令小弟佩服!”胡梦熊淡淡一笑道:“在这冤家没被擒前,我们还有联手协力的必要。如今,这必要已经不存在了!”郝甫只嗯了一声,没有接话。胡梦熊又扫了郝甫一眼,道:“不过你我二人,都在辽东道上混了多年,若说要谁罢手隐退,那都不是真朋友好兄弟该说的话,这个问题就十分令人困惑了!”郝甫这次接口道:“英雄之见同,小弟也是这样觉得?”好个刁滑的胡梦熊,以“困惑”二字,逼着郝甫表示心意!哪知郝甫看来粗犷,却是精中有细,他想都不想,立刻答道:“小弟只知道这是个不容易解决的问题,却不明白‘困惑’在哪里?!”他上下嘴唇一翻,语锋坚定地道:“事情明显,咱们反正必须十退一进!”胡梦熊嗯了声,道:“郝老大,你说咱们两个人之间,是谁该隐退呢?”胡梦熊再次嘻嘻一笑道:“不错,是很难!”话声一落即起,又道:“在困难中解决这问题,要有魄力,还要能公平……”

  郝甫接口道:“郝老大,你可是真想听听?”郝甫颔首道:“小弟诚心诚意要你老大指点!”胡梦熊嗯了一声道:“那好,小弟之意,隐退者并非毫无所得,得进者亦非独占江湖,如此是够公平的了。”胡梦熊说出了心中的话,道:“小弟是想,以万两白银为基数,进者每年赠银万两与退者,此约有生之日不得悔改!”郝甫神色一正,道:“好办法,退者有现成的利益可得,进者也有以对友,错非是你胡老大,换上任何一个人,也想不出如此公平的办法来!”

  胡梦熊闻言,十分自得地说道:“不瞒郝老大你说,从这个冤家被擒那时开始,我就想这个办法了!”郝甫“哦”了一声,冷静地看了胡梦能一眼,道:“胡老大,小弟现在将你提的这个办法,出乎自愿地修正修正,小弟对于隐退的一方,愿意年付白银两万两,并且愿意明定期限,以五十年为期,如何!”

  现在胡梦熊方始听出,前面郝甫所讲过的那些话并非夸赞,而是嘲讽,于是他恼了,怒火陡升三千丈,冷哼出声!郝甫更冷静,道:“你老大就收我的那两万两白银好了!”胡梦能也露骨地作了表示,道:“小弟从未考虑过退隐的事!”郝甫明知这话的用意,仍装糊涂,道:“这也好办,当有一天,你老大愿意考虑时,请随时通知小弟,小弟并且另赠优厚的附带条件!”他俩唇枪舌剑,一来一往,无形中已现露出功力的高低,郝甫,南霸天,他阴谲而沉稳!胡梦熊,北霸天,却容易动火,不够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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