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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印天蓝的无形剧毒,中者立毙,纪秉南这种药粉,是慢性的,侵入人体,逐渐使各部机能去作用,变成一个白痴,最快也得拖上一年半载,体质好的,甚至可拖个三五年,才能麻痹而死。六把椅子,用了足有盏茶功夫,方才把毒布好,三个人仍从后窗退走。侵入院心的群贼,经过两次打击,似知公孙启兄妹,已有妥善准备,再没有人敢冒生命之险,轻举妄动,似有所待,亦不撤走。等待什么呢?山口站迤南里许,一处岗陵下,新添一座新坟。这时正有一个三旬上下青年,带着八名精壮汉子,在挖这座新坟。新坟土很松,故挖掘并不费力,积土飞扬中忽听一人说道:“轻一点,我这里已经见到了尸首,奶奶的没用棺材就这么浮埋在一起,留神别再在死鬼身上添窟窿。”敢情昨已死的人,全都埋在这里了。经这一喝,挖掘果然慢了下来。不久,土净尸现,臭味与血腥,也随着洋溢出来。青年提着风灯,站在坑沿,适时说道:“小心有毒,别用手碰触!”他的装束,和挖尸人一样,却能发号施令,身份显然不同。不能用手,只好用锹往上挑。

  坑约两丈见方。出于内中三具尸首有毒,关洪惟恐剧毒外溢,伤及人畜,故挖很深,足有两丈。两丈深的坑,加上挖上去的积土,恐怕三丈都不止,用锹往上挑,虽非直上直下,角度可就不算太大了。八个人分班轮流,这时正有四个在坑里,虽是在冬天,地底温度高,尸臭血腥已极薰人。其中一人,还算有点脑筋,道:“你们三个全上去,就挖七爷,我一个人就成。轻着点,别把尸首踩烂!”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另三人觉得有理,不约而同,腾身上纵。

  这几个人的功夫,不过二流货,两三丈高度,脚下又拍踩烂死尸,可就要命了。

  三个人中,只有一个平稳地上去了,一个身子还差着半截,就已力尽,双手一扑,希望扳住坑沿。可惜他忘了,最上边是刚挖上去的浮土,那能藉得上力,扳是扳住了,却连浮土都给扳下去了。力已用浊,那里还有挽救的余地。另一个,纵得根本就不够高,已先一刹坠落下来。坑底的那一个自然想接先坠下来的那一个。哪知人还没有接住,又一个紧跟着也坠下来了。他唉地叹了一声,两个坠下来的人,又不在一边,他只能接一个。但因这一分神一个也没接好。

  “噗噗!噗噗”血浆四溢,三个人全倒在腐尸上了。青年提灯晃了晃,似是没有看得怎么清楚,不由问道:“笨蛋,砸着七爷没有?”坑底根本就没人答腔。青年不由大骇,已知所有尸首,全都染了毒,这三个也完了蛋!

  他倒是不笨,敢下去么?

  震吭一声长啸,除了搬救兵,能有什么办法?

  回答他的,是远处杀伐声。杀伐声一起,他又是一惊。原来这个青年,才是范凤阳本人。以他的狡诈,怎能不知公孙兄妹和印天蓝,是如何地恨他,如去山口站,十成倒有九成难逃活命!他怕死,不敢面对公孙兄妹和印天蓝,便藉口金星石的令谕,亲自带人来挖掘金远的尸首。但是,他是此行之首,夺取日月牌,他不能不露面。于是,他又规定两种信号:

  第一种信号,是表示挖掘金远尸身,已经得手,即刻就到山口站,攻搏不必等他到达,即可开始。第二种信号,是表示挖掘金远工作有困难,剧毒无法应付,需要纪秉南前去处理,啸声是一短一长,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惊骇之下慌了神,自己规定的信号,居然会发错了。杀伐一起,他似乎方才警觉,接着才又发出了第二种信号,在规定信号的时候,极可能就给自己,制造出空隙,预留下退步,等了半晌,方见纪秉南纵跃而来,身上业已见血,狼狈不堪。范凤阳道:“本来已可得手,不料上来的人不小心,又掉下去两个,腐尸俱已染毒,秉南兄有何妙策?”他不承认他有错,的是狡诈得可怕。

  纪秉南打量一眼坑的深度,微一皱眉,道:“属下只有自己去一趟才成。”范凤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拜烦你了,站中剧战已起,我得过去看一下,七弟遗体取上,即请先护送回去,免得路上再出差错。”话完不等纪秉南开口,即飞纵而去。

  纪秉南这时已经准备就绪,先服了一颗丹丸,行功片刻,待药力行开,才戴特制手套,堵上鼻孔,飞身而下。他果然有一手,刹那即将金远尸身,提了上来,坑也不填,便带着残余五贼先走了。

  山口站中,这时已乱成一片。车棚,马厩,管事房那一排房子,全被捣得稀烂,放火烧了起来。公孙兄妹,印天蓝,姗姗,黑衣怪人,与关洪张熙,被层层贼人,围在管事房前边的广场上,实施群殴。

  这一次,范凤阳计定而动,着实不可轻视。第一,人,金星石授权由他选,他自然要选狠辣的角色。并且,区分四拨,一拨交战数合,即撤退下去,另一拨再来接替,不仅是群殴,外带还用车轮战法。

  第二,兵器,公孙兄妹的宝剑,削金断铁,他便教这些人,尽量换用兵器。予以克制。这是得力于青面鬼王李玉的情报,公孙启爱师门镇山之宝,不敢轻率使用,也削不胜削。就群贼使用的,即有双戟,双斧,双锏,双拐及双怀杖一类的兵器,说轻可比刀剑重,说重又比锤棍轻而灵活。知己知彼,这一点范凤阳算计的非常周到。自然五六个的贼人,并非人人如此。

  中午奉命,教他找不出这么多而是临时拚那么十来对,第一拨下去,交给第三拨,第三拨下去,交给第四拨,这么轮替着使用,指定专门对付公孙兄妹那把,另指定一部份人,负责掩护与配合攻防。金衣人自为另一人,与他关系至为密切,代他与雷登,指挥调度全局,这是范凤阳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公孙兄妹自然不会这么老实,依照范凤阳的布署,等着挨打。最初的部置,也是选定管事房前的广场,为拚搏场所,故几个人都静静的守在管事房里,准备应变。另就站丁中,选了四个精明干练的,带着蒙古狗,在外围警戒,叮嘱他们,妥善稳藏,不准露面,以免招致杀身之祸。狗声一起,发觉四面俱都有警,而且来人之多,出于想象,乃又将人分开,晓梅姗姗在左,印天蓝带着小环在右,暂时隐身仓库,监视贼人动静,如非必要,先勿出手,要打也要一起打,切忌单独应战,绝不能教贼人分割开来,彼此不能相顾。

  黑衣怪人带着张熙,守在管事房后门,准备左右支援,就便监视印天蓝那座小楼。人力分布好,公孙启这才着关洪出面,希望说服范凤阳部属以外的敌人.藉分敌势,也免得徒多死伤。是一番好意,也是因为来人过多,不知是否一路,藉以探询敌情的一种手段,得到的回答,是两个莽汉的蠢动,结果一个中了印天蓝的毒蒺藜,一个中了姗姗的玄阴指。

  群贼远隔四五丈外,不知真情,尤其是那个中毒蒺藜的,凄厉哀号,声撼人心弦,立被镇住,金衣人等进出小楼,俱从后窗,声响又极轻微,黑衣怪人未能发觉。关洪劝说无效,退入管事房,公孙启认定,纵有外路江湖,也已与范凤阳取得默契,一致行动,除了准备应战,已别无选择,乃又将人重新聚到一起,悄声说道:“范凤阳至今犹未露面,尚不知还有什么厉害人物,跟他在一起,今夜情势,甚是切险,彼众我寡,久战必定吃亏。大妹,姗妹,既能勉强应战,不知能否胜任长途跋涉?”印天蓝道:“小妹亦主张速去锦州,与黑叟会合,跟贼子作一彻底了断,我是表皮之伤,原无大碍,不知姗妹如何?”姗姗道:“爷爷给我洗髓伐毛,吃过很多雪莲实,小哥那阵推拿,已把潜藏体能,激发起来,伤早好了。这群坏人以多为胜,真不要脸,等一会由我开路,非要给他们一个厉害不可。”雄心勃勃,大有睥睨群贼,视同土鸡恶狗之慨,公孙启道:“内伤非可儿戏,如非必要,切切不可妄用真力,等会随在愚兄身侧,不要离得太远,大妹亦然。突围时,黑兄和晓梅断后。现在……”

  就这个时候,传来范凤阳第一次啸声。

  群贼不知范凤阳有心弄鬼,改意把信号发错立照预计蠢动起来。草料房,首先就被放了一把火。接着,车棚,马厩,以及管事房两旁的房子,也被投进了燃着的树枝和草柬,相继烧了起来。

  “别放走了奸夫淫妇啊!别放走了奸淫妇啊!”群贼一面放火,一个呼喊,一面向前逼拢过来,气势汹汹,声震四野,整个山口镇,都被惊动了!印天蓝气得脸色铁青,黑衣怪人须发蓬竖,晓梅和姗姗,更是杀机涌腾。关洪张熙以及小环,无不怒极根极。公孙启沉声警告道:“心浮气燥,为对敌大忌,各位静守灵台,不要上匹夫们的恶当,晓梅保护大妹,黑兄照顾姗姗,我们出去!”当先步出管事房,面凝寒霜,神态却是雍容之极。余人陆续跟了出去。贼人这时已聚集广场,围成一个半弧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奸夫淫妇出来了,杀啊!”站在前列的贼人,不容公孙启开口,便各挥舞兵刃,攻了上来。直到这时,范凤阳以及假冒范凤阳的金衣人,仍未露面。公孙启涵养再好,也不由怒冲斗中,道:“匹夫卑耻,杀!”印天蓝和姗姗不约而同已抢先迎了上去。公孙启兄妹与黑衣怪人,惟恐二人有失,更是后发先至。

  奇光倏闪,绝情剑含怒出鞘。杖斧齐挥,打剑尤胜打人。双方甫经接触,即闻惨号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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