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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荆登韶、司徒登瑜、红衣丑婢及伍放毫不迟疑,跟着他身形退去,银剑郎君方&微一迟疑之后,亦自展动身形,但转来转去,却仍转不出那竹阵,最后只得盘膝在竹阵中央坐了下来。

  腥臭之味,更是越来越重,又过了盏条工夫,花玉眉身形,墓地冲天飞起,身形一折,亦自落入了竹阵中,脚步踉跄,后退了三步,跌坐地上,但口中仍然吹奏不停,乐声更是清洪响亮。

  桓宇身形丝毫未曾停顿,只见他双手前伸,仿佛正在追逐寻找着一个无形的敌人,方麟转眼瞧见花玉眉,只见她云鬓散乱,衣衫俱已湿透,心中不禁大起传措之心,突然自怀中取出一方罗柏,移过去为他轻轻抹擦额上的汗珠,暗自叹息道:“她为了桓宇如此辛劳,太不值得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终于未曾说出口来。

  花玉眉这刻仍然瞧也未曾瞧他一眼,纤纤十指,在黑管笛孔上往来移动,那乐声便是随着她手指移动而变化,一时之间,大地似乎都被这种奇异的声响笼罩住,仿佛正有无数只蜈蚣、蛇虫、麟介、盘旋飞舞在空中,向地面扑了下来。

  突然间,花玉眉十指俱撤,驾风之声又起,一声清鸣,直冲霄汉。

  众人只觉耳畔被震得嗡嗡直响,忽然乐声顿住,不复再闻,四周变得异常空寂,桓宇也忽然停下脚步。只见他身子摇了几摇,忽地跌倒下去,众人不觉松了口气,心里也不知是惊是喜,方麟转首叫道:“玉眉姑娘……”

  哪知他话声方出,花玉眉已自阵中掠出,随手抛下了那件乐器,飞身入林,霎时之间,便自林中拉出一条黄牛,喝道:“伍放,取刀来!”

  伍放应声掠了出去,道:“小姐可是传呼小人?”花玉眉道:“刀呢?”伍放双手递过长刀,花玉眉双手紧捏着刀柄,道:“快将它身子仰天倒转。”伍放呆了一呆,只见那黄牛身有人高,雄壮已极,但站在那里,却有如泥雕木塑一般,全无半点生气,他走过去双手按住牛头,鼻端突然嗅到一阵异常的清香之气,竟自是从这条牛身上发出来的。

  他心里又惊又喜,但时间却已不容他多加思索,当下大喝一声,双掌用力,他神力天生,双臂之力没有千斤也有八百,那条牛如何禁受得起,当即应声跌倒地上,伍放出手如风,抓住黄牛前左足和后左足,乘势一提,那条偌大的黄牛身子就仰天翻了过去。

  他刚刚得手,只听花玉眉轻叱一声,道:“好了,快追!”伍放迅疾退开数尺,眼前刀光一闪,黄牛惨嘶一声,鲜血飞溅而出,饶是伍放闪避得快,衣襟上还沾上了几点鲜红的血迹,抬目看时,但见那条黄牛由头到尾被长刀剖成两半,牛血中非但毫无腥臭,反而清香扑鼻。

  花玉眉抛下长刀,极快地取出一副银丝手套戴上,飞身抱起了桓宇的身子,塞人那血淋淋的牛腹中,只剩下口鼻留在外面。花玉眉接着又自怀中取出了一只玉瓶,将瓶中药物,仅倒入桓守口中,轻轻道:“你安安静静地睡一会,醒来时就又可回复为真正的桓宇了!”

  她此时虽已疲累不堪,但语声中仍然充满了柔情蜜意,只是桓宇双目紧闭,也不知是否听人耳里?

  一旁的方麟却听得清清楚楚,双眉不禁微微一皱,只见花玉眉将两片牛身合起,事后仍然垂首站在旁边,方麟忍不住走过去道:“玉眉姑娘……”花玉眉回过头嫣然一笑,道:“你也来了?只怕又惹了不少麻烦吧?”笑容有如春花初放,美艳不可方物。

  方麟只觉心头一阵温暖,正要诉说经过,突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身后有人道;“站开些!”回首望去,却正是伍放。

  这大汉双眼直瞪着方磷,面上隐隐泛现怒意,方麟面孔一板,冷冷道:“干什么?”伍放道:“我家姑娘如此劳累,还要在此罗嗦些什么?你最好远远走开,让她歇歇!”

  方群还望花玉眉出言留他,谁知她毫无声响,只得走了开去,心头的温暖之感,早已冰冰冷冷。花玉眉也不在意,望住伍放微微一笑道:“我走了之后,你想必也劳累得很?”

  伍放胸膜一挺,大声道:“伍放为姑娘累死,也是心甘情愿的,但姑娘你……”花玉眉道:“我没有什么!总算苍天保佑,让我寻着毒门南宗之人,能救得桓宇,我什么都满意了!”当下仰天长长叹了口气,只觉苍穹这般美好,清风如此柔软。

  方麟远远见到她满面尽是心满意足之情,心头不觉一阵酸痛,转过头去。不再瞧她。这当儿龙虎庄三者已连袂而来,红衣丑婢也已拜倒在地道:“碑子叩见小姐,恭喜小姐心愿终能得偿……”花玉眉道:“三位庄主可是你去寻来的么?”

  红衣丑婢道:“是……”花玉眉冷笑一声,道:“为什么?”红衣丑婢身子一震,良久回答不出,花玉眉道:“你这样做是对我忠心,还是不忠呢?”红衣丑婢不敢说话,花玉眉目光冰一般瞪着她,良久良久,才轻叹一声,道:“桓宇若已被人杀死,这时只怕我也要死在你面前,唉……去吧!”

  荆登龄强笑一声,插口道:“花姑娘此行之收获,真是令人喜出望外……”花玉眉微微一笑道:“我也未想到那一对陈氏夫妻,果然真的是毒门南宗硕果仅存的传人。看来这真是苍天有眼,那时桓宇若未曾救他们的性命,今日也没有人能救得他了!”

  她语声微微一顿,接着道:“他两人本来坚持不肯吐露自己的身份,坦听得桓宇之事后,才肯将一切秘密都告诉我,若非我实在等不及他们,他们自己也要赶来。”

  司徒登瑜已将那件乐器拾起,含笑问道:“不知这件乐器倒底有何奇妙,竟能令桓宇兄那般……那般模样?”他最后要说的本是惊慑两字,但想到花玉眉对桓宇之深情,便将惊摄改为模样。

  花玉眉嫣然一笑,道:“这件乐器名唤百毒手情万孔笛与下半部百毒真经,同属毒门南宗世代相传的至宝,昔年万毒真君创立毒门之际,便想道毒中之圣若有出世之一日,那时不但天下苍生俱要遭劫,毒门中人更要死尽死绝,但那创造毒中之圣之秘法,却是他一生心血所聚最得意的杰作成就,他自己既无线寻得一人炼成毒中之圣,也舍不得将此秘技淹没绝传,万般无奈之中,才将毒门分为南、北西宗。”

  她眼皮四转一眼,见到众人俱在凝神倾听,于是接着道:“那万毒其君?本是绝世奇才,他此番用意,便是明知毒门南宗既无炼毒之技,日后必定无法立足江湖,那时毒中之圣纵已出现,也无法寻着他们……”

  荆登龄忍不住接口叹道:“是了,他怕毒中之圣纵横天下,无人可制,又怕毒中之圣自毒门弟子手中,夺去唯一能制他之秘法,是以才将此法另传一支别宗,好教那毒中之圣终不能造劫太大。他自身所创之秘技,亦不致认此淹没无闻……唉,开宗立派之人,人人俱有一番苦心,只是我等后辈江湖同道,又有几人能知道他们的那番苦心呢?”

  一时之间,众人心头仅都甚是感慨。

  过了半晌,荆登韶忽然造:“那下半部百毒真经之内,记载的想必是天下各门毒药的破法了?”他除了花玉眉一眼,接道:“不知那夫妇两人可曾将这半部百毒真经交给姑娘?”

  花玉眉微微一笑,不答这话,转过话题道:“那百毒手情万孔笛,本是百毒真君模仿天下百毒手央所发之声而作,常人听了这声音,最多心头顿厌,但毒中之圣听在耳里,印有如慈母唤子,心头杀机立时尽消,但当中那只青铜骛风所发之风鹤鸣声年却能使他心惊胆破,只因他听得笛声之后,心神俱落入百毒手虫之中,仿佛他也变成了百毒其中之一,而风鹤却是百毒克星……唉……这其中妙用,我一时也说不清,总之他受过百毒手情万孔笛乐声的刺激,经过一番奔驰,骨髓血液中的毒性随汗液排泄散去,我方才喂他眼下的那瓶催梦灵液,便是催他入梦……”

  伍放忍不住接口道:“毒性既散,何以还要催他入睡?”

  花玉眉道:“常人散功时,已是苦不堪言,他散毒之际,痛苦自更大。”

  伍放一拍头顶,恍然道:“姑娘自是舍不得桓公子受那散毒之苦,他睡着之后,自是什么苦痛都觉不出来了。”银剑郎君方麟听在耳里,心头不觉泛起一阵酸苦之意。

  花玉眉道:“其实此中另有妙用,试想人在清醒之时,体内自然而然会生出一种抗拒之力。但睡着之后,任何抗拒之力都消失,散毒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大约不到明日清晨,桓宇体内的毒性,就可完全去尽了,那时……那时……”她嫣然一笑,往口不语,她想到桓宇毒散尽后的种种情景,笑容中不觉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柔情蜜意。

  方群微微侧开头,不去看她。只听荆登龄道:“如此说来,岂不是只要手持这百毒手情万扎奋与催梦灵液两物,无论是谁,便都可制服那毒中之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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