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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桓宇道:“那一日我在石堡外力战六甲首领时,听到布声和蹄声绕到堡后,又偷听到竺公锡向廉冲说把那些人弄到堡后,不可让桓宇他们发觉这两句话,当时我们便怀疑到竺公锡杀尽鞑靼高手之举只是假局而已!”

  施娜道:“假使其是假局,师父他老人家怎会泄漏机密?试想他老人家功力何等精深,岂会不曾发觉你纵到附近偷听之理,可知他的话是情地说给你听的!”

  桓宇道:“这么说来,竺公锡当真杀死了不少鞑靼高手,眼下你哥哥已经跟他作对了?”

  施娜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我可不能骗人,师父其实不曾杀死我哥哥的手下,我哥哥仍然是奉命行事,那一日虽然故意露出形迹,但其中大有深意,你自己还记得那一日的形势是花玉眉坚决要殉情而死,师父和大师兄都不愿她死,但又想除掉你,所以才故露形迹,使你觉察之后,便会力阻花玉眉殉情,此计果然得手,可惜那刘驼子被花玉眉迷惑,竟不曾杀死你,宁可送了自己性命,大师兄坚信当时虽是故露形迹,可是事后你们决计不会相信,只当是为了要使你劝阻花玉眉布置的胡知和蹄声。”

  桓宇不觉目瞪口呆,道:“廉冲真了不起,这一起连玉眉也上当啦,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施娜道:“大师兄为了要你们深信不疑,进一步命我们入京,等候机会制造事端,人人都会想到我师父决计不敢冒天之大不违刺杀重臣将帅,因此更加会以为这是我哥哥冤气难消,想法子嫁祸他老人家的,此计你说妙不妙,一来可以刺杀大明重臣将帅,二来又使天下武林确信我哥哥已叛出门墙……”

  桓宇得了半晌,耳听施娜又道:“据我隐约听到的消息,最近这个月当中,许多武林名家都拜见过师父,这些人是谁,我真不晓得,相信其中总一部份愿听我师父的命令行事的人。”

  武林中的大势忽然变化至此,真是令人测想不到之事,照这样说来,竺公锡目下放手对付五大门派,也不会激起天下公愤,待他控制住天下武林之后,大明江山在外患内乱交侵之下,终将复亡。

  桓宇但觉热血上冲,心想花玉眉一旦隐避不出,天下变得如此可怕,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怎能袖手不管?

  此刻他已对施娜泛起怀疑之心,可是他不忍这么想,当下道:“热血男儿,料必育舍私怨而顾全国家大局……”

  施娜面色剧烈的变动一下,但桓宇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夜他们有时感到地间过得太慢,事实上明明知道即将永别,须当珍惜这相聚的时光,可是等待使人痛苦难熬,使人情愿早点达到终点。

  天边终于微观曙光,桓宇结束停当,背好长剑,道:“你多加珍重,路上要小心,但愿你能平安回到家中。”

  施娜望住他转身出去时的背影,觉得他是如此的孤独凄零,突然一阵激动,热泪进流,叫道:“公子,你不如跟我一同去吧!”

  桓宇停住脚步,他眼眶中也涌出泪水,所以没有回转头,说道:“咱们一同到何处去?”

  施娜道:“到我的部落去,我的族人决不会歧视你!”

  桓宇叹口气,道:“你的情意我很感激,可是我读过汉代投降匈奴的李陵覆书与苏武时说,远诧异国,昔人所悲。”又说:“身之穷困,独座愁苦,终日无睹,坦见异类。韦桑幕,以御风雨,膻肉酪浆,以充饥渴,举目言笑,谁与为欢?胡地玄冰,边土惨裂,但闻悲风萧条之声。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布互动,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晨座听之,不觉泪下……,我可以想象得出这种远托异国的悲哀,与其到时抑郁寡欢,攘臂忍辱,不如死了去国之心……”

  施娜抹试泪痕,道:“那果然是难以忍受之事,咱们注定不能厮守在一起,只好认命,在你临行之前,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那方麟可能得过我师父的指教……”

  桓宇淡淡一笑,道:“我早就有此怀疑了,否则他岂敢大张旗鼓,在天下同道之前约我斗剑?”

  施娜道:“我也仅仅是猜想而已,未必就是当真,唉,今朝你前往赴约,只有一事使我十分悲伤不安!”

  桓宇道:“什么事?”他一直没有回转头来。

  施娜道:“你孤身赴约,是这般的凄凉,似乎天下之人都遗弃了你……”

  桓宇身躯一震,没有做声,她这几句话果真击中他心底的伤痛,他曾经为国家执干戈出生入死,奋战疆场,也曾为了武林同道,作螳臂挡车之举,这等彪炳壮烈的往事,此刻竟没有人记得,大家都冷漠地遗弃了他,到底他舍死忘生的壮举为的是谁入他得了片刻,内心十分悲伤痛苦,墓地大步走出门外,耳中还听到施娜的道别声。

  街上很静,但到了广安门外,走上大路,晨光中竟有不少人走动,有的徒步,有的骑马,看装束都是武林中人。

  走到三家店时,心中孤寂之感更加浓厚,那妙峰山便在西北方,大路从三家店转向。

  他奔到大路岔口,此刻天色早已大亮,朝阳滟滟,晨风却十分寒冷。

  七八个人站在路边,似是等候什么人,桓宇懒得瞧看,一径走过去。

  人堆中突然一个人奔出来,伸手拦住他,桓宇暗暗温怒,准备发作,含怒转眼望去,却认出那人便是武当名家居浩,不觉一怔。

  居法拱手道:“桓兄怎的此刻才到?我们已恭候多时……”他指一指路边那一难人。桓宇瞧见人堆之中赫然有通达镖局东主徐寿和袁鼎两人,不觉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余下四五人都是北方镖行中的人物,大家簇拥着桓宇向妙峰山走去,走了里许,两个人从路边树林内转出来,却是傅源夫妇。

  他们这刻不必说什么话,桓宇见得这两人,心中感慨无限,暗想命运真是难以测料,若不是傅源奉了司徒峰大侠之命送信到了江陵,就不会认识叶婉。叶婉既不会与博源相好,则自己在探望过她之后,便回到戚帅麾下,今日便不会发生这些事故了。

  但无论如何他仍然十分感激这对夫妇的好意,谈起了竺公锡,傅源道;“他竟没有到龙虎庄生事,甚至听说他已觅他隐修,不在江湖走动,现下一切皆由廉冲主持,这消息若然不假,可就十分的使人奇怪疑惑了!”

  叶婉接口道:“谁也别想猜测得透竺锡的行事,除非是花姐姐。”

  桓宇不觉瞪他一眼,叶婉这时也晓得不该提起花玉眉,连忙改口道:“大家都知道方麟功力远不如你,事实上当今武林中比得上你的人真找不出几个,但他仍然大肆铺张的约你斗剑,虽说是此举顺便也传出风声约斗萨哥王子,但他竟不怕败在你的剑下,也是令人莫测高深。”

  居浩接口道:“恐怕方兄最近剑术功力大有进境,所以才有这等举措!”

  傅源夫妇当日参与对付竺公锡之役,因此一听这话,便都省悟于心,桓宇淡然一笑,道:“方兄此举说不定别有用意,这且不提,我倒是有个秘密奉告,那就是萨哥王子并非叛离竺公锡,他的一切作为,用心便是要使天下豪杰发生误会,认为他在陷害竺公锡……”

  大家都晓得秘密定是从施娜身上深得决无虚伪,登时感到事态十分严重,要知那竺公锡乃是天下第一流高手,若然他暗中作那卖国的勾当,而又不能激使五大门派掌门联手对付他的话,谁也别想动得他一根汗毛。

  众人且行且谈,不久已到达妙峰山南麓的那一片坪上。

  这一方沙坪占地极广,本来有些处所凹凸不平,但这刻业已填好,在正当中之处,塔有一座五丈方圆的本台,高度只有六尺左右。

  这座木台搭得十分考究,全是合抱粗的大木头为往,台面的木板又宽又厚,通体加以油漆,平滑整洁。

  由于木台高度适中,四方八面的人都不虞瞧不见台上动手的情形,因此没有人争着向前挤。桓宇放眼四望,只见坪上到台上到处都是人影,肥瘦高矮一应俱全,而且人人都带着兵刃。

  他忽然吃了一惊,忖道:“今日斗剑之会,大凡有点好奇心的武林同道都不辞劳累的赶了来参观,这固然是我和方候面子的光彩,可是,万一竺公锡趁此机会,调集手下所有的高手,包括鞑靼族的人,埋伏四周,趁机大施屠杀,岂不是大部份的武林精美要丧生在这一役之中?”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使他深感震动,当即向居浩、傅派他们说了,大家都认为有此可能,立刻分头散开查看动静,瞧瞧廉冲可曾来了?

  桓宇又变成孤独的人,当下缓步向木台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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