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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老人道:“依我的观察,你对阵法还有不少未能利用之处,其中有大半是你学力所限,实在是没有法子之外,有些却是你思想不到之故。”

  他接着指出几种利用阵法的身法,那都是王元度从未用过的。

  老人又道:“这回用两只恶蜂,自然较前危险十倍,你怕不怕?”

  王元度坦白地道:“元儿甚为惭愧,心中果真有点害怕,虽是极力抑制,仍然无济于事。”

  老人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试想这等恶蜂如此凶毒,螫上一下比死还要难受十倍,大凡是有血肉感情之人,那是非害怕不可,你一点也不用惭愧,这才显出人的真诚坦白。”

  他沉吟一下,才叹道:“但义父也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教你少受痛苦,须知一个人若不是迫于无奈,很难发挥出体内蕴藏的潜力,若是有一分侥幸依赖,这种潜力就无法发挥了。”

  王元度恭容道:“义父毋庸担心,元儿虽是害怕,但仍然有胆量勇气面对这等痛苦。”

  老人无奈地点点头,又解释道:“通常每个人只能使用他体内能力的五分之一,咱们修练内外功之后,可比常人多发挥一两倍,但若要全部潜能都发挥使用,那就非用最激烈狠毒的手段不可,现在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王元度躬身道:“明白啦!”

  老人挥手道:“好,去吧!”

  老人眼看王元度已奔入阵内,这才转身入洞,携出一个翠竹编织的笼子,里面有两只海盗蜂,他大声吩咐王元度小心,这才打开宠门,那两只海盗蜂嗡一声冲入阵内,向王元度穷追紧赶。

  王元度应付一只蜂之时,只须考虑到一个方面;但目下共有两只,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全无定准,又不准他出手劈挡,其难可知。因此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经汗流浃背,连番遇险。

  老人看得分明,只见他身法比以前迅快得多,而且已能按照熟练了的阵势而组成一套身法步法,进退左右,仰俯侧拧都正确之极。这等身法和速度配合得好,便是一种极深奥高明的绝学,可以在敌人刀剑之中纵横出入,夷然无伤。

  但他晓得王元度还有许多苦头要吃,因为目下仅是两只恶蜂而已,而最后必须达到七只恶蜂同时攻袭,而这修迷密阵的青竹也增加了一倍,不过范围并不放宽,也就是说他可以闪避奔窜的空间缩小而攻袭他的敌人却增加许多倍,在这等情形之下,他仍能支持上半个时辰之久,那就达到最上乘的境界了。

  只听一声惨哼,王元度迅即跨出阵外,随即疼得昏倒。

  老人心中因怜惜而感到一阵疼痛,但他深知此刻决计姑息不得,所以他虽然有法子可以使王元度被螫之时减轻痛苦,但前面说过,他如若有丝毫依赖侥幸之心,就无法刺激他发挥出体内全部潜能了。

  日子一天天地消逝,王元度每日都得昏死一两次,可是进步十分神速,已达到青竹数目增加一倍而恶蜂多达四只的程度。

  凭他这刻的身法,那简直可以媲美鬼魅,但老人仍然坚持他要达到最高境界。

  已经是第二十三日,王元度瘦得只剩下骨头,不过并无憔悴之态。他一直停顿在五只恶蜂的阶段,也就是说五只恶蜂向他侵袭之时,他无法超过半个时辰便被螫中。

  因此他每日最少要昏倒三次以上,第二十四日的下午,他昏倒之后,老人发觉他口角流出白沫,浑身不断的透出虚汗,知道他体力已竭,此刻身体内已没有一丝气力。不禁惋惜地叹口气,取出一个碧玉葫芦,拔去瓶塞,一面捏开他的牙关,将葫芦内的乳状液体倒入他口中。

  王元度迅即回醒,但觉口中甚是芳香甜蜜,同时精神爽健,全然不似以往回醒时那么痛苦疲惫。

  老人道:“我已把见面礼送给你,那是我苦心收集了十多年的蜂蜜露,一共只有十余滴,你也知道这些恶蜂从不酿蜜,但它们掠夺别蜂的蜂蜜之时,仍然会转酿些许蜜露。”

  王元度恭恭敬敬地聆听着,老人又道:“但这些海盗蜂赋性奇怪,只酿了些许便立刻吃掉,因此我收集时十分困难,十多年才弄到十余滴,我定名为神蜂蜜露,乃是世上极珍贵之物,灵效可比成形的人参何首乌等灵药。你服下之后,体健身轻,目力奇佳,尤其是当你体力完全消竭之时眼下,更有易筋换骨之奇效,将来你就知道种种神效了。”

  王元度连忙跪倒拜谢,他觉得十分不安,道:“这等珍贵灵药,应当是义父您老人家服用才是;元儿年事尚轻,何须糟蹋这等宝贵的东西。”

  言下之意,便是说这种强筋健体。延年益寿的神蜂蜜露,应当给义父老人家服用,他本人年轻力壮,时日还长久着。

  老人道:“你现在澄神定虑,施行吐纳之术,以便发挥蜂露灵效,等用功之后,我还有话跟你说。”

  王元度依言在山坡上盘膝打坐,澄神定虑,运功行气,霎时间已入无我之境。

  到他回醒之时,阳光耀眼,已经是第二十五日的早晨,他自觉精神焕发,身体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轻健得多,知道是蜂露之力,心中感激万分。

  老人道:“你大功已成,可以离开此地,办你自己的事了。”

  王元度讶道:“元儿还有五天时间可以修习那修迷密步。”

  老人道:“不行啦,你已服食过它们的蜜露,这些恶蜂再也不会追逐你了,张伯符老弟十日以前已赴京师,所以你也不必找他告辞,可以径自前赴日月坞。”

  王元度道:“原来义父也知道元儿是前赴日月坞参加那五年一度的金鳌大会。”

  老人道:“我隐居此地数十年,因此关于金鳌大会之事,还是从伯符口中听到的,我本来姓龚名都,号云丘客,现在可以改为云丘老人了,大约是四十年以前,我便被妻子逐出门外,遁隐此谷至今。”

  他长叹一声,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王元度这时可就完全无法表示丝毫同情或愤慨,只因对方便是他的义母,岂容他置词非议。

  云丘老人又道:“其时我尚在壮年,所以做下糊涂之事,怪不得她十分生气,但我孤居了这许多年,忽然触动了思家之念,尤其是她的音容笑貌,更是没有一到忘怀,所以我很想得到她的允诺,准我回家。”

  王元度道:“义母纵是十分生气,可是隔了这许多年,她心中的气恼想必也消散了,义父何不一径回家?”

  云丘老人苦笑一下,道:“不行,她这个人脾气倔强无比,说的话终身不改,她当日逐我出门之时,曾经说道:你若是未得我允许便擅行回来,我就当面一掌拍碎天灵盖,死在你眼前。她若是说拿刀子刺胸割喉而死,我也还敢冒个险,但眼下却万万行不得。”

  王元度不解道:“同是一死,难道还有分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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