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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原来此阵原是渊源于道家心法。道家讲究的是以静制动,或是以幻相引诱对方先行动手。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这道理在任何内家功夫上,都是金科玉律,决不敢违。是以罗廷玉屹然不动,正是破阵毁法的唯一途径。假如他一直耐心相持,不先动手。则雷世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主动先攻,一是变动为静,如若不然,众人老是迅快移宫换位的话,迟早支持不住。

  但这两途都有破绽可乘,罗廷玉若是深谙破阵之法,便可把握这一线之机,破阵而出了。这刻午间的太阳照耀大地,令人生出燠热之感。尤其是率领群雄的雷世雄,因心中焦躁而全身发热。他大喝一声,踏上艮位,钢杖挟著雄劲绝伦的风力,向罗廷玉当头砸下。这一杖若是砸上,决不止脑浆迸裂而已,恐怕连身子也得砸成肉酱。

  罗廷玉恰恰听完那女子口音,其后又说的一句话,她说的是:“必要时你不妨使我受伤,总之定须装得迫真一些。”

  此时钢杖已如迅雷般击到,他宝刀起处,闪耀出眩目的精芒光影,当的一声,架住钢杖。雷世雄但感敌人刀招奇幻无匹,把他杖法中所有的后续变化,完全封死,不能不撤杖后退。

  他心中迅快忖道:“我这一退,也该就是破阵的机会吧?”虽然想到这一点,但还是不能不退。罗廷玉根本不知道破阵枢机已现,兀自屹立核心。弹指之间,数缕金刃劈风的寒气劲道,从不同角度齐齐袭到。当即长啸一声,使出一招“黄沙浩瀚”,顿时刀光四起,弥漫周身。

  此是“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之一,奇奥无匹,但听锵锵连声,硬是抵住了四五件兵刃的攻击,全然无恙。但斜刺里又有二件兵器攻到,一是精钢长杖,一是长剑。来势之凌厉凶毒,还不去说它。最厉害的是这一杖一剑,配合的神妙无间,两般兵器竟只是一招而已,全然不是二个人分别施展的招数。

  罗廷玉心头大凛,赶紧望去,发觉对方竟是严无畏座下的阴阳二将,反而透一口气,放下一宗心事。

  原来他□凛的是假如这两件兵器联成一招之势,乃是由于阵法的威力,则此阵之强大厉害,天下再找不到可以抵挡之人。

  但目下竟是阴阳二将出手,这两人既称为“阴阳二将”,当然炼过联手合击之术,显然非是阵法之力,因此他反而透一口大气。饶是如此,他们这联手的一招,实是不比等闲。罗廷玉迫不得已,又施展“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一式“宇宙盈灵”,人随刀走,不但抵住了宣碧君、徐刚二人这一招,还出刀反击敌阵,冲退了两名高手。

  现在他已陷入阵法之内,宛如随波逐流的落花一般,在兔起鹊落的人影中迅奔疾转,力拒强敌。每当那雷世雄、彭典、索阳、阎充、柴骏声、宣碧君、徐刚等一流高手攻到之时,他都显得大为吃力。混战了三十余招,罗廷玉也不由得泛起精疲力竭之感。事实上他转战了一夜,屡逢强敌。耗去的气力极多,已可称为“疲乏之兵”了,目下突然间陷入这等高手所组的大阵之内,能支持至今,已经很不错了。罗廷玉自知实是支持不了多久,当即决定按照端木芙传声之法,试他一试,反正已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了。

  那九宫阵法奇奥之至,人影闪动,如电掣风驰,极难找到端木芙出手,罗廷玉连试两次都失败了。斗然发现敌人布下这等奇奥大阵,动员如许多人力,敢情存著生擒活捉之心?这一□非同小可,假如被敌人活捉了去,自是比阵前倒毙还要可怕得多。如果他以坚强无比的意志,振作起精神,等候第三次的机会。

  说得迟,那时快,猛见黄衣人影闪到,立时发刀劈去。这一刀去势急猛无匹,黄衣女往侧一闪,奇事立时出现,原来罗廷玉在眼花撩乱之中,宛然明明白白的见到一条道路,直出阵外。自然那只是一道稍现即隐的缝隙而已,决计不是康庄大道,可以从容漫步。但罗廷玉已心满意足了。

  立即运集起余力,使出一招“气钲雄鼓”,人随刀走,迳从缝隙中硬闯出去,刀光到处,已伤了黄衣女。他无暇察看端末芙的伤势,一出九宫大阵,又陷入百数十柄刀阵之内。

  雷世雄厉声长啸,指挥那“十方大阵”围攻罗廷玉。谁知突然有七八条人影飞投入阵。登时使得这人头挤拥的“十方大阵”呈现混乱。罗廷玉何等厉害,抓到这一丝可乘之机,血战宝刀上下翻飞,寒光四射,立时砍倒了十余个劲装大汉。鲜血四溅,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令人心胆皆寒。要知那“十方大阵”乃是端木芙亲自指点操练,灵动奥妙。莫说是七八个人冲入阵内,即使是三五十个武功高强之人,闯了入阵,也不能使阵法紊乱,露出破绽。这回如此奇怪反常。敢情那七八个飞投入阵的人,竟是独尊山庄方面的人,原本是□著弓箭或火器在最外围防守的,现下突然腾扑入阵,挥刀乱杀一气,这七八个人武功并不十分高强,可是目下刀刃恶毒凶猛,劲道气势都强绝一时,霎时间伤了不少人。以是之故,这“十方大阵”顿时呈现混乱。罗廷玉一口气砍倒十余敌人,疾冲出阵,目光一掠,忽见村口有人遥遥招手,似是叫他快快向那边逃去。罗廷玉已没有考虑余地,移步疾奔。出得村外,但见三个黑布蒙面之人,高据鞍上。他们跨下的坐骑,皆是矫骏名驹,一望而知的皆有千里的脚力。

  罗廷玉在这一瞥之间,已见到这三个蒙面人,两个是劲装疾服,一个是宽袍罩体。那两个劲装疾服的人,背插长刀。那个宽袍之人,却不带一件兵刃。他虎目一眨,道:“承蒙三位仗义解围,感铭难忘,只不知三位的高姓大名能不能见示?俾可记念于心,日后图报万一?”

  那个宽袍的人哑声道:“罗公子好说了,令祖大人一生积德无算,是以教我们碰上,冥冥中自有天意。现在咱们须得分头逃走,只因独尊山庄势力太大,尤其是目下高手尽皆召调至东南沿海一带,咱们非避一避他们的凶锋不可。”

  他略一停顿,接著又道:“从此地往西北走,百里左右,便是太湖。罗公子只要抵达太湖,便不难甩脱追骑。但这百里之内,罗网重重,公子须得多加小心。如若有事,我等已远□左右,无法救援。”

  罗廷玉豪情顿生,雄壮地长笑一声,道:“三位恩兄即管放心,在下自信尚有突破敌人天罗地网之力。”

  那宽袍蒙面人一勒马□,坐骑迅即转过身子,只听他道:“既是如此,就此别过。”

  蹄声起处,已驰出二丈以外。其余的二骑也迅即驱马疾驰而去。罗廷玉见他们向东北的大路驰去,自己更不迟疑,迅即揍人田野之中,迳向西北奔去。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路,碧空中一轮烈日,已略略西移,大概是未时三刻左右。

  他在一望无际的水田当中,不时有溪河阻路,垂杨处处,景色极是宁谧雅致。但他的内心却十分□惶紊乱,肉体则疲惫不堪,那有闲情逸致,观赏这江南乡间景色?忽见岔路口的左侧在一片草坡上有数株大树,浓荫覆地,在树下有座神祠,杳无人迹。

  罗廷玉拔步奔上草坡,绕到神祠后面,流目打量一阵,便钻入一处树丛中,跌坐休息。他实是十分疲累,这一坐下,但觉全身骨头都快要散开似的。若是换了普通的人,如此大量的消耗过体力,定必支持不住而倒在地上,沉沉睡著。

  罗廷玉咬紧牙关,以绝强的意志与“疲倦”对抗,绝不肯屈服躺下。只因他乃是修习上乘武功之士,越是碰上这等气力完全衰竭之时,就越发不能轻易躺下。否则不但功力减退,连带也使得意志流于薄弱。

  此生此世,将要失去进窥至高无上的刀道境界的资格了。

  他稳如磐石般趺坐不动,专心一志地行功运气,全身的淋漓大汗,渐渐在凉风中吹乾。这等修炼心志毅力之举,说起来简单容易,其实个中的苦处,决不是事外之人所能体会。

  。罗廷玉自家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假如他还是三年以前的罗少城主的话,他的毅力意志虽是比一般人坚强得多。但要他不躺下休息,实在也有所未能,全靠这三年来的煎熬磨炼,才使他心性坚忍至此,大有百折不回之慨。

  他预算最少也得休息上两个时辰,才可以恢复七八成体力,这时才继续他的行程。在这百里之内,纵是碰上强仇大敌,仍然有一拼之力。如若不然,只要遇著敌方三四流脚色,亦难有脱身之望。因此他极为用心的调元运气,心灵中全无一点杂念,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一阵杂乱蹄声传入耳中,使他矍然警觉,细细倾听。

  路上出现了七骑,到了岔路口,都停下来,就在马背上交换意见。罗廷玉单听这些人的口音,已认出其中三个人。这三人是阴阳二将宣碧君和徐刚。还有一个是莫义。

  他们正在商议如何追赶,徐刚最后说道:“端木小姐向来料敌如神,咱们赶紧再追,定然找得到罗廷玉。”

  宣碧君哼一声,道:“这儿有两条路,端木小姐可没讲明该向那一条路追啊!”

  徐刚似是未曾觉察她的妒意,道:“那一条路通向太湖,咱们就从那一条路追赶。”

  宣碧君道:“假如这两条路都可通往太湖,便又如何?”

  徐刚道:“咱们往近路上走。”

  宣碧君道:“很好,你选一条路吧!”

  莫义接口道:“这右边的一条近得多了,再走数里,便有本庄眼线,假如罗廷玉经过的话,定难逃得过本庄耳目。”

  宣碧君道:“好!你们往右边这条路追去,我偏要向左方走。我可不信那端木小姐料事如此准确。嘿!嘿!罗廷玉也不是傻子,说不定他故意经远路走。”

  莫义一听这位姑娘敢情是为了端木小姐发脾气,当下忙打圆场,道:“这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反正大庄主说过,罗廷玉业已筋疲力尽,决无再斗之力。咱们虽是分开追赶,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从这儿开始,直到太湖为止,处处有本庄之人待命,随时可以召集不少人手助战,罗廷玉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逃得出本庄的罗网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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