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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第十三章 神火炼魂

  那大喇嘛举出后人非难墨子的言论,指责墨子认为音乐无用的主张不对。墨子一生都苦行救世,性有所偏,认为音乐一费钱财,二不能救百姓的贫苦,三不能保护国家,四使人变成奢侈的习惯,所以有非乐的主张。札特喇嘛所举的后人理论,则说音乐可以使人松弛工作后紧张的情绪,所以不能说音乐无用。

  裴淳面色十分严肃,背负起双手,流露出一派悠然深思的姿态,缓缓道:“大喇嘛说得有理,但墨子生当战国之际,急于救世救人,故此对于儒家的繁文缛礼,以及无补时世的音乐,极是不喜,乃有非乐之说,这一点大喇嘛想必也明白的。”

  札特见他气度渊深,言语从容,立论之时,沉稳实在,步步为营,不觉大吃一惊,忖道:“洒家平生见识过无数硕儒名士,但谈论之际,却没有一人具有他这等气度,更无一人能如他一般,能使洒家怦然心动的。”

  裴淳又徐徐道:“墨子坚主兼爱,认为天欲人之相爱相利,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佛门弟子自然赞同此说,这倒不消说得,连庄子也称赞说:墨子真天下之好也。收求之而不可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孟子评曰:黑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这些想必大师也明白的!”

  札特摆摆手,道:“咱们不须再谈墨子啦,洒家一向极是佩服这位古圣,刚才虽是举出后人言论,其实不是真心低估他的学说。”

  裴淳大喜道:“大师这等见地,适足显见高明,在下衷心佩服!”他顿时恢复了平时淳朴的样子,教人瞧了真不能相信,他就是早先谠论佛议的那个人。

  札特自然不晓得,他负手深思的态度,乃是学自他师父赵云坡,而裴淳一生读书不多!

  涉猎不广,单单研攻过古代儒、道、墨等数家的思想学说,加以性之所近,因此根基反而十分扎实。一旦论及这些思想学说的问题,那就正好合他胃口,反之,若是论及诗、词、歌、赋,或是经济之学,他就毫无插口余地了。

  至于札特喇嘛自行认错,表露真心之举,也不是常人可及。大凡稍有聪明才学之士,一旦辩论起来,往往自知说错了,也不肯承认,多半强辩到底。札特虽不是大智大慧之人,但他精通密宗“对扎之学”,受过极严格的辩论方法训练,任何论题只要三言两语,便知胜败,所以养成了能够认输的精神,裴淳最佩服的正是这一点。

  金元山突然陰声一笑,说道:“大喇嘛何必跟这等村野小子多费导舌,失了身份。裴淳,你既是见过步、马两位,他们现下在什么地方?”

  裴淳想起少林病僧和胡二麻子都在洞内,若是说了出来,第一个胡二麻子就得死在这些人手底,第二是少林病僧只怕也不大妥当。他平生不会打诳,便摇摇头,不言不语。金元山喝道:“你说不说?”声音甚是森冷,大有裴淳若是敢说个不字,便取他性命之意。

  裴淳仍然摇头,金元山双袖在身上一拂,已经用极巧妙的手法,取出四五种独门火器,他一则手法巧妙,二则有双袖掩护,故此除深悉底蕴之人,绝难瞧出他已经伺机而动,随时可施辣手。

  金元山的火器天下无双,若是突施毒手,纵是一流高手,也不易逃得性命,裴淳则更不用说了,因此他再度摇头不语之际,便是性命交关之时,金元山冷森森地哼了一声,双肩微耸,运是功力,正要出手。

  忽听札特大喇嘛问道:“裴施主敢是不晓得他们下落,故此摇头?”金元山听了一怔,心想这话有理,他若是不知,怎生回答得出,当即散去运聚的功力。

  裴淳默然半响,才道:“在下知道他们两位现下在什么地方,但恕我不能奉告!”

  金元山恼得一跺脚,立即提功聚力。札特见他双肩微耸,便知他作何打算,这札特大喇嘛甚是看重裴淳,刚刚已经暗中救了他,这一回见金元山又要发难,浓黑长眉一挑,再度暗助裴淳。

  裴淳一点也不知道祸迫眉睫,却见札特大喇嘛陡然间大袖一扬,一阵潜力涌到,登时把他震退三步。金元山慢了一线出手,眼见裴淳已被札特震退,便又散去功力,中止出手之念。

  札特大喇嘛沉声道:“若不是国舅爷要你去办的事尚未交差,洒家这一袖就要了你的性命!”

  金元山听了这话,不觉暗笑自己糊涂,幸而札特早了一点出手,否则裴淳烧死当场,岂不误了朴国舅的大事?

  当下厉声接口道:“老夫自有手段,教你非说不可!”

  裴淳听了这话,好生不服,自念话在我肚子中,我若不说,你有什么法子?但只是微微一笑,不去驳他。

  札特大喇嘛又道:“十日之限,裴施主当必记得,万勿误了此限,以致累人累己。”

  裴淳道:“在下已经会过步、马两位,把梁药王碍于向魔影子辛元痕老前辈立过重誓,所以不敢出手救人之事说出……”

  札特摇头道:“此限是你与朴国舅两人所立,须得当面去说才能算数。”

  裴淳一怔,道:“原来步大哥骗我的。”

  札特道:“裴施主可知洒家,以及金老师、步、马两位等赶到此地,有何图谋么?”

  裴淳想起胡二麻子,便点头道:“在下晓得你们合力对付一个人。”

  金元山纵声怪笑,道:“你居然晓得,真是怪事!”

  原来他们此行,乃是专门对付裴淳而来,那朴国舅料定裴淳老实可欺,只要他们略施手段,便可诈出他是否已探出梁药王不敢救人之故,若是他未探出,自然不必理会,无须拦阻,若是己经探出,则不管是否哄骗得他说出内情,也出手对付他,最好使他超过十日之限,那时裴淳便左右为难,不是自家一死可以解决得了,朴国舅一心一意要大大地捉弄过裴淳,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之后,才肯杀死他。

  至于他吩咐手下诸将,在得知裴淳已探出药王隐秘的话,即可下手,不管是否能使裴淳透露这一隐秘,却是朴国舅认为裴淳既然探听得出,则他也有法子可想。最怕是无门无路,根本无从打听而已。

  现下裴淳不但探得药王隐秘,而且毫不隐讳地说了出来。金元山便大觉奇怪,只因以常理来推度,裴淳既然晓得这一干人是对付他的,自然不该把隐秘说出,以便借此隐秘要挟他们。

  札特大喇嘛也觉得奇怪,不禁评论道:“裴施主勇则有余,智则未足,于此可见!”

  裴淳道:“在下虽是鲁钝之人,却有一宗长处,那便是能够守口如瓶!”

  这时他们双方心中所想之事,完全不对头路,对答之间,正是牛头不对马嘴,原来裴淳话中的意思是,我虽是有勇无谋,但只要不说出胡二麻子的下落,你们也莫奈何,再聪明也终归无用。

  札特皱皱眉头,道:“裴施主如此即是守口如瓶,真是天下少见,闲话休提,洒家就领教中原绝学,待分出高下强弱,再作理论。”

  金元山道:“大师亲自出手,未免太瞧得起这小子了。”

  札特微笑道:“洒家久慕中原二老的惊世绝学,裴施主既是赵老施主高足,只怕十招八招之内难以取胜呢!”

  他口气之大,连裴淳听了也觉得刺耳,殊不知在札特来说,不言三招两式,而说十招八招,已经是万分谦虚的了。裴淳这人向来淳厚老实,最怕生事打架。可是对方一提起中原二老,他便勇气横生,完全忘掉了害怕恐惧,挺胸道:“尝闻大师擅长金刚密手,在下斗胆要见识这一门密宗绝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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