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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臧兴道:“以小的意见,你不如把它用作尿器,每天对着它便溺,叫他终日尝臭,才是他应得之惩。”

  襄子大笑道:“好!好!你这小鬼倒是很会想主意的,就照你说的试试看。”

  臧兴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倒是十分起劲,连忙把那具头骨折裂的骷髅杯放在襄子的脚下。

  襄子看了一下又道:“里面还有酒滴,酒为禾中之神,是天地司命之浆,不可冒渎,把它冲干净了。”

  “是,小的这就冲。”

  他又捧起来,倒去杯中的残酒,而后用水冲洗了几遍,再放在地上道:“大王,请便了!”

  豫让在外面看了,全身几乎要爆炸。

  “这个罪该万死的匹夫,居然对智伯如此的侮慢!这个罪该碎尸万段的奴才,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回头我不将你们斩成肉泥,誓不为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怒火,还强自按捺着,他要等襄子撩起衣服后,开始射尿时再出手,那是一个人防备最疏的时候,一击必可得手。

  可是襄子撩起衣服后,又退了下来,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压力,使他的内心起了一阵莫名的震栗。

  “大王,您又是怎么了?”

  襄子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我有点心怯。”

  “大王,这有什么可怕的?”

  “我听人家说过,死人的头颅,若得活人的尿液浇淋,感受到阳气,会复活的,会追着撒尿的人咬。”

  “大王,这根本是无稽之谈,那是人们因为顽童在野地里拾到死人的暴骸,加以侮弄,才创出此说,意在吓阻孩童胡闹而已。小的未进宫侍奉大王前,跟一些同伴在野地玩时,特别不信邪,试过了几次,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何况大王神威显赫,鬼神辟易,纵有鬼魂之说,也不敢对大王无礼的。”

  襄子想了一想,仍是摇头道:“不行!荀瑶生前敢反叛我,死后也未必怕我,孤家今天一直感到心神不宁,想来就是受到他的侵扰。你看,他的眼睛还张着,瞪着我在看,好像很不甘心。”

  臧兴笑了起来道:“大王,他的面目是用粘土塑成的,眼睛是用叶核嵌成的,自然是难看。若是大王怕他的阴魂纠缠,更应该用尿去浇它,巫师说,人尿能驱鬼。”

  襄子道:“孤乃一国之君,实在做不出这种事。”

  臧兴道:“大王要肯将它赐给小人,小人倒是不怕,也许小的用尿淋过之后,大王就不会感受到他的威胁了。”

  襄子的心始终有种压迫的感觉,压得很不舒服,他急于要从这种压迫中挣扎出来。虽然,他不相信这种方法真能有效,但是也觉得不妨一试。

  “好,那就给你试试看!”

  “可是如此一来,大王就不能用它饮酒了。”

  “浪帐东西!孤家若是再用,岂不要喝你的尿了?其实孤家每天用它喝酒,也是很没意思,常日带着它,老是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孤家正想摆脱它呢!”

  “那小人就淋它一泡臭尿。然后把它丢进大粪坑里,让它永沦臭狱,不得超生!”

  他兴冲冲的走上去,撩起衣服。豫让实在无法忍受了,尤其是那骷髅正好面对着他,面貌如生,冲洗过的水珠犹挂在脸颊上,仿佛是流下的泪水。

  一种悲愤的,屈辱的眼泪,在向着故人诉说着他的无可奈何。

  于是,一声暴吼,一道寒芒,挟着一条人影,破壁而入,把臧兴从顶至尾,劈为两片!

  豫让终于出手了,这雷霆一击是他聚势已久的突发,就像是霹雳乍降,河堤猛决,当者披靡,无人能敌!

  这一击也是豫让十成劲力的蕴积,来对付一个小厮,是太浪费了。

  但豫让却不这样想。他这一剑是为了对付襄子的,但是毫无犹豫的移在臧兴身上,杀死了一个既无准备,也不知道的少年,豫让也没有一点愧疚之意。

  因为,这小畜生的行为该杀!

  智伯是豫让心中的神,是他此生中奉献的对象,地位何等的崇高!若是这伧夫的尿真淋浇到智伯的头上,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

  所以豫让在千钧一发之时,作了最重的选择,放过了襄子而取臧兴。

  劈成两片后,他仍未止手,长剑一阵挥舞,把已成两片的残尸斩成粉碎。

  豫让乍入时,襄子吃了一惊,但他也是修为有素的剑客,立刻就镇定下来,抽出了长剑,刺向豫让。

  但豫让却如同未觉,他仍然在碎尸。襄子这一剑本可杀死豫让的,至此怔住了。

  这就是一个剑手的守则——不杀一个不抵抗的对手。

  因此,他收回了剑,急步的出了厕所。

  豫让破壁时的暴吼与声音,早就惊动了那些侍卫了。大家急忙拥了过来,首先他们看到了襄子无恙,先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们又冲向厕所,刚好豫让也提剑冲了出来,双方在门口碰上了,双方连口都没有开,搭上手就展开了混战,一刹时但见剑影飞舞,寒光与血光连闪。

  但伤亡的都是赵宫的侍卫,豫让为了行刺,跟小桃在一起时,练的都是搏命的招式,一剑发出,取的都是对方要害,而且敞开门户,似乎存心与敌偕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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