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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李妈就劝及老博士道:“老太爷他们两起人,就算回来的快,也在后半夜了,您吃点东西先歇下吧。”

  及老博士叹了口气道:“我那儿吃得下呀!”

  丁婉卿道:“老爷子,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尽了人事,天心一定要这样子,那就是天命了,反正我们并没有故意存心害她,所以您该把心情放开些。”

  及老博士看着她道:“婉卿!你真看得开,别人可能会说意哥不是你亲生女儿,所以你不着急,但是我知道你对意哥,比亲生的女儿还要关切,而你这么达观,倒使我觉得意外了。”

  丁婉卿道:“我自幼一直是在逆境中长大的,没有人照顾我,要不是学会了安慰自己,我就不可能活下去了,安慰自己有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忧不急,不哀不伤,咬紧牙关,逆来顺受,尽往好的地方想,当我听说要挨二十皮鞭的时候,我就安慰自己说--还好只有二十鞭,比上个月那个同伴挨四十鞭的轻了一倍。当皮鞭打在身上,我每挨一下,心里就在安慰自己--只有十九下了,十八下了,………就这样,我反而忘了鞭打的痛楚,挨打完后,我反而很高兴,认为灾难终于过去了。”

  及老博士怜惜地道:“婉卿,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没什么,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反而高兴我吃过苦,使我能够坚强起来……”

  两人进了屋子,坐了下来,似乎觉到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似的,这一天下来,身心交悴,的确也是够人受的,先前支撑着还不觉得,这一放松下来,才感到无比的疲累。

  可是谭意哥呢,她上那儿去了呢?

  她的确是追那头兔子到了桥上,只是没有掉下去,她走到桥心的时候,身体直晃,差一点要掉下去,幸好对岸来了个人,手中执着一枝长长的竹竿,飞快地伸过来,把竹竿往她面前一送道:“快抓住。”

  谭意哥惊魂未定,根本已经没有了意识,所以对这类简单的命令,根本未假思索,就照着做了。

  竹竿是实在的,双手握住之后,脚下也稳了,那个人的力气很大,稳稳地带着她慢慢地后退,把她一步步地引过了桥。

  直到脚踏上了实地后,谭意哥才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双手一松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那个人倒是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探探她的脉息,然后才陷入沉思,最后终于脱下了她身上的弓,先到桥上,故意踏断了一根桥木,又把扶手绳栏弄断了,才抱起了谭意哥,走向一片树林。

  林中有一所小木屋,只得一个单间,也不过丈来见方,是入山猎人来不及出山时,就在这儿过夜用的。

  屋子很窄,门也很结实,都是整株的圆木围编而成,屋子里却很简单,除了一个石块堆砌成的火炉,可供烧火取暖煮食之用,就只有一张床。所谓床也不过是把三根粗的树枝,每隔两段横放一段,然后在上面排了许多竹片,就成了床,而床上再编草为褥,都是十分简陋的手工制品。

  这人把谭意哥放在床上后,立刻烧起了一堆火,好在他有一口铁镬,而且镬子里就是煮着水。

  这口锅很大,可以煮下整头的小羊,大概也是那些猎户们带进来的,预备过冬时下雪在此长住煮食之用。

  因为到了冬天,兽类觅食较为困难,像山羊、野鹿、山猫、狐、兔等类,既不冬眠,又不懂得贮食为粮,仍然照旧要出来觅食,容易擒猎,所以带大口锅来作为煮食之用的。

  只不过现在这个汉子,却只来煮了一大锅的清水,他把水烧熬了之后,看见谭意哥仍然没醒,而且额头又发烫起来,这倒难怪,谭意哥原来是个宿疾未愈来养病的,到了乡下,因为心情一高兴,显得振作起来,好像没病了,其实病谤还是存在的。

  再加上为了追那只兔子,一阵子忘情的快跑,到了桥上,又因濒危而致心摇胆裂,这一切都导致了她病谤复发,所以人一虚脱下去,就很难起来了。

  这个汉子倒像是懂得医理的。他把水烧熬了之后,先拿了一个碗,然后托起了谭意哥的头谭意哥的神志在半清醒的状态中。口中频频叫着:“水……水……我要喝水……”

  可是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水碗到了唇边,她倒是知道喝下去,喝完了一碗后,汉子把她放下,她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汉子着实为难了一阵子,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把谭意哥的下衣脱了下来,另外找了一身自己的衣裤放在一边,再用块布,为谭意哥的下身抹擦了一阵,才又替她穿上了那条宽敞的男人裤子。

  然后他才捧着那些换下的衣裤出屋去了。

  等他回来时,那些衣裤都已经洗濯干净了,而且还带着几味草药。

  他先把衣服用树枝撑着便于烘干,然后把药草投入锅子里,加上火又烧。熬了一段时间,他才用碗盛了一碗过来,先在口头上吹凉了,才又托起意哥的头,她喝了下去。

  这一碗药虽不知是什么成分,但是药效却极为有力,谭意哥喝下那一碗药后,慢慢地才开始清醒丁。

  首先她接触到的是自己处身于一间木屋中,身上盖着一张兽皮,然后她又看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略有印象,正是先前把她从断桥上救过来的,虽然长满了胡子,但仍不失为英俊。

  换上普通女子,也许会被吓着了,但谭意哥却是见过世面的,她落落大方地在床上点点头道:“多谢先生相救。”

  那汉子笑了一下道:“姑娘好了?”

  谭意哥道:“身子好像还很虚,不过神志已经清楚了,刚才外承先生相救……”

  那汉子一下道:“这算什么呢,拯人于危,这是每个人都应尽的本分……”

  才说到这儿,他忽地脸色一变道:“不好……”

  谭意哥诧然道:“先生,什么不好了?”

  那汉子道:“来不及细说了,有人来了,锅子里有我为姑娘煮的药,回头再服一剂,就应该差不多了,后会有期,如果有人问起我,姑娘最好告诉他们,我是往南去的。”

  屋子里开着两扇木窗,他打开了一面,却从另一面窗子里跨了出去。在放下窗子时,他又问道:“姑娘贵姓?”

  “我叫谭意哥。”

  汉子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谭姑娘,难怪如此国色天香,好,我走了!希望不久后,我能来看你……”

  他放下窗子,轻巧地走了,谭意哥倒是着实发了一阵怔,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只不过很快地,她又听见了屋外的叫声,有人叫道:“胡天广,我们知道你在屋里,还是自己出来吧。”

  叫了两声,谭意哥在里面不敢出声。她知道救自己的那个汉子胡天广,却不知外面的人是谁,但胡天广躲开他们,显然是将不利于胡天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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