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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二十九章

  巍峨的紫禁城,充满了帝都的繁华。

  尤其是入夜之后,平康里巷,丝竹管弦不绝,鬓影钗痕粉杂,更是王孙公子,表现一掷千金作缠头的豪情的时候。

  一家高大的门楼,高挂着一对大红灯笼,灯笼的油纸写着翠红书寓四个大字,气派显得很不凡。

  这是京都新开张的一家书寓,寓主秋海棠风华绝代,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腔好曲。

  翠也醉人,曲也醉人,醉人处尤不至此。

  因为这家书寓除了秋海棠之外,还有着十几名妙龄维妓,十五六岁年华,个个都色艺俱佳。

  所以开张不过五天,早已风靡了京都的翩翩少年,大家都像一窝蜂似的拥到这儿来,几使户限为穿。

  这不过是前四天的事,今夜却显得特别,高挑的灯笼依旧照着高大的门楼,二更初过,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然而翠红书寓前冷冷清清地不见人影。

  倒是门楼里面站着一对高大的汉子,腰胯长刀像是两具门神,是这一对门神震住了前来狎游的客人。

  京师是卧虎藏龙之地,达官贵人,多如过江之鲫。

  这两个汉子看样子只是跟班从人,却能将许多官宦仕商吓得裹足不前,足见他们的主人更是了不起了。

  可是偏偏也有着不肯卖帐的冒失鬼,二更敲过不久,一个神情落寞的年轻人,腰佩长剑,跨上书寓的台阶。

  一名挎刀的大汉立刻挺着身子拦住他道:“对不起,朋友,请你改天再来逛吧。”

  那少年毫不在乎,瞪起眼睛道:“为什么!这儿今天不开张?”

  那汉子已经不耐烦了,仍是忍住道:“不!可是今天全部被人包下来了。”

  少年嘿嘿一笑道:“是谁有那么大的头面?”

  “敝东家。”

  “贵主人在这儿请客?”

  “不!敝东家一个人。”

  第三十章

  秋海棠沉吟片刻,才起身将墙上的一把月琴取了下来,调整了弦的音奏,然后才笑道:“各位老爷想听什么?”

  君四公子道:“我们也不知道你擅长什么,还是由你自己拣拿手的唱吧!”

  秋海棠笑道:“奴家对于各家词曲长令小调,都还能哼上几句,就是没有一样拿手,还是由老爷们点吧。”

  甄隐忽然道:“你把柳咏的词随便拣一首唱唱,宋代各大词家中,我独赏斯人。”

  君四公子笑道:“柳三变词情意缠绵,道尽闺阁幽情,盛名所至,有井水处歌柳词,甄兄独欣赏此公,想必也是风月中之佳客。”

  甄隐冷冷地进:“不!讨厌他的词,只是欣赏他的为人,他才情高及云农,却们不学好,在教场中与一些粉头歌妓终日厮混,落魄终身,这种环苏无行的报告,正是为吾辈之诚,我欣赏的就是这一点。”

  他的话说的太尖刻了,明明是刺着陈剑与秋海棠二人,连一旁的岳镇江都为之愤忿、着急。

  可是陈剑却冷冷地道:“在下浮浅,对于词章之道尤为生疏,可是我独独记得一句:“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我觉得有了这一句,似乎已经道尽一切。”

  甄隐脸色大变。

  君四公子却大笑道:“陈大侠毕竟高明,吹皱春水,实为春风多事,甄兄,我们少说闲话,还是听秋海棠唱曲吧。”

  甄隐终于忍了下来,秋海棠也不再说话了,纤手轻拨银弦,铮铮珠珠地弹了一弦过门。

  然后启朱唇,杨黛眉,唱出一曲柳永最脸炙人口的“雨霖铃”词:“塞蝉姜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摧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台,念去去,千里烟波,暮望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首词佳句幽情,全在下半折,在秋海棠委婉的歌喉唱来,益见精彩无匹,所以歌音一落,立刻博得全体的采声。

  只听甄隐仍淡淡地道:“秋海棠,今夜可不是良辰好景虚设,你那千种风情,也有人可说了。”

  出言轻浮,使得大家一怔,秋海棠脸色一沉道:“甄老爷,奴家纵有得罪处,你也不可如此侮辱呀。”

  甄隐哈哈一笑道:“我说的是实情实事,怎么能称为侮辱呢?”

  秋海棠脸色一沉,织手轻按身前的三弦,只听见挣然轻响,月琴的缺口中突然射出四五点银光。向甄隐的面门罩去,甄隐似乎没想到她会暴然发难,不过在她脸色将变时,已经有了戒备。

  危急中他猛地一掀桌子,用桌子面将那一蓬银光都挡了回去,银光深刺进紫擅木的桌面上,竟是一丛细针。

  甄隐丢开桌面,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秋海棠突然变成了毒玖瑰了,玖瑰多刺,陈兄,今夜你的良宵可能不是消魂夜,而是断魂夜了。”

  秋海棠银牙紧咬,对陈剑一恭身道:“帮主!请恕属下无状,属下必杀此獠。”

  陈剑还没回答,甄隐已大笑道:“那倒不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秋海棠怒叱一声,挥动手中月琴直击过去,甄隐也呛然抽出腰间长剑,青光一闪,反迎上去。

  剑琴交触,发出挣然巨响,秋海棠的半月琴被砍为两截在地下,像锋有声,竟是精钢所制。

  秋海棠见琴被毁,怒意更滋,舞动手中半具断琴,可是秋海棠已具戒心,招势虽烈,却不与他的剑刃相触。

  甄隐的剑法好象并不太高明,宝剑虽厉,斗了十几招后,竟有不支之状,陈剑见状忙喝道:“海棠,不可伤人。”

  秋海棠这才袖手后退道:“要不是掌门人喝止,今天我非要你死无苏身之地。”

  甄隐不领俗,林杜冷奖邀:“你别做梦了,我若不是看在陈大侠份上,今天你休想逃过命去。”

  秋海棠闻言又扑了上去。

  陈剑觉得这姓甄的实不知进退,乃沉声道:“海棠;略于微诫,但不得伤他性命。”

  甄隐好像被这句话激怒了,剑势一变,青光突盛,喀嚓一声,秋海棠的断琴被绞得粉碎,剑光仍是不放松她。

  秋海棠似乎没有想到甄隐的剑法会如此精巧,他先前的故示败象,只是留手不发而已。

  现在施展出来,根本不给人有避开抵抗的机会,一时慌了手脚,眼睁睁地望着剑光迫脑而至,只好闭目待死。

  可是预料中的死亡并未来临,她耳闻只听到当的一声激响,胸前也感到一股劲力轻震衣衫。

  像是有人替她挡了一剑,连忙睁开眼来,只见陈剑手挺一柄长剑,肃容而立,剑身晶莹若秋水寒光照眼。

  甄隐则撇嘴冷笑道:“陈兄何必如此紧张呢,你就是不出手,在下也不会伤她的,焚琴煮鹤,已然大煞风景,更何况血溅红颜。”

  陈剑正色道:“兄弟不知阁下是何用心,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

  甄隐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弱女子,刚才若不是在下躲得快,恐怕早成为海棠下的风流游魂了。”

  陈剑顿了一顿才道:“不是猛龙不过江,兄台身著儒衫,却出轻薄,若非身蕴奇技,听不会作那等轻薄之行,因此在下以为海尖姑姑之行为虽有过分之处,仍不失激顽之道。”

  甄隐脸色一变道:“这下贱的女人究竟是你的什么人?要你如此为她辩护。”

  陈剑正色道:“人只有清浊之分,并无贵贱之别,海棠姑娘唱歌而养生,正是我们丐帮求生之策,阁下这下贱二字,似乎有欠郑重。”

  甄隐脸色微动造:“你们丐帮?难道陈兄已经加入丐帮了吗?”

  陈剑目光轻掠过秋海棠的身上道:“台端对于兄弟的事如此熟悉,怎么会单单不知道这件事?”

  岳镇江油讪地道:“陈掌门人于半月前加入敝门,并膺任为帮主,而这位海棠姑娘不姓秋,乃本帮净衣门总监,九袋长者阴海棠,奉帮主之命,来到京师别有任务,阴长老所以催促各位离去,乃是为了要与帮主商讨帮中要务,甄侠士一定要歪曲事实,想到别的地方去,无怪阴长老要不高兴了。”

  甄隐的脸色忽然变为和缓,收剑归鞘,拱拱手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在下不明就里,实在太放肆了。”

  说着又对阴海棠笑笑道:“阴长老,方才多多得罪,尚析海涵,即是各位有要事待商,我们怎敢再作扰闹,君四兄,南宫兄,咱们走吧!”

  君四公子不禁感意外,油油地道:“真是想不到,真不想不到,陈帮主,各位此来可是为了追究贵帮前任蒲帮主被害之事,这个兄弟倒是可以提供详细的线索。”

  阴海棠冷冷地道:“蒲帮主结交权贵,有辱职所,死不足借,我们不会替他报仇的。”

  君四公子呆了一呆,忽然又笑笑道:“那一定是为着追索贵帮掌门信符铁钵令了,这个兄弟也知道它的下落。”

  甄隐一笑道:“君四兄乃豪门之家,怎么对丐帮之事如此热心。”

  君四公子脸色一红过:“兄弟是心做陈帮主,想对他略尽微薄。”

  阴海棠冷冷地道:“敝帮之事,敝帮自会处理,君四公子的好意我们只有心领了。”

  君四公子颇为失望,默默无言。

  南宫少雄却一直呆呆地注视着陈剑手中的秋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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