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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此时又听那张老实说:“那伙人,没有了管主,以后不定更要怎么闹了!连我的柴以后都难打了。可是又听赶会的人说,现在有个比江小鹤还厉害的人,是个和尚。昨天有人在北山口崇福镇看见了这个和尚,听说是又高又大,肩膀扛著一根铁棍。那铁棍至少也有三五百斤,关王观举大刀卖艺的黄牛费老大都说,像他那样的大汉子十个人也举不起来那根铁棍。那和尚现正在那镇上化缘,不定那天就许进出来。那时山里便更热闹了,十八路反主全都来了!”

  阿鸾听了这些话,不由更是惊异,心说:“早先听爷爷讲过,江湖上有个怪侠铁杖僧,他的力大无比。虽然爷爷没与他紧过头,没较量过,可是也常常嘱咐徒弟们,以后如遇见此人时,应当特别谨慎。张老实现在所说的那怪和向,一定就是他了。不知他来此是要作甚么?大概决不是化缘,也许是他要找我爷爷或是江小鹤作对吧?”因此又很有些忧虑。

  张老实谈完了话,他就坐在地下打呵欠。待了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床破被褥趴在地下,呼噜呼噜地睡著了。窑洞里点上灯,门窗也关上了,并且拿了一大块石头顶上。

  那婆娘将那块锅饼都没吃完,只不住地发怔,不像白天那样的精神了,也不大爱跟阿鸾说话了。

  阿鸾却做出镇定的样子,就近了那盏青油灯,替婆娘纳那只鞋底。窑洞里除了地下张老实的鼾声之外,就是阿鸾手中的嘶嘶拉线之声。她的臂伤虽是被镖打的,不十分重,可是若一伸臂拉线,也就觉得很痛。因此纳上几针就歇一会儿,这样消磨著时间。

  待了些时,那婆娘也倒在她的身旁睡了。阿鸾也想吹灭了灯,自已去睡眠。不料在这时就听外面有一点脚步声,很是轻微;又听窗口上的纸嗤的一响,阿鸾赶紧转身向里,却听外面呼噜呼噜的吹哨。哨子响了几声,床上那婆娘的身子蠕糯动了一下。

  阿鸾就赶紧倒下身子,假作是睡眠,婆娘却起来了。外面的人又扑扑的向窗纸上吹气,婆娘却向窗外呸的“啐”了一声。外面哑著喉咙笑著,屋里的婆娘就先把灯吹灭,随后她轻轻搬开石头,开门出去。

  阿鸾赶紧也翻身下炕,到窗前向外偷听。只听外面“吧”的一声,大概是婆娘打了男子一个耳光,男子却低声地笑著。

  先是听外面两人轻轻地说了几句也不知是甚么话,后来就听男子的声音说:“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又听婆娘说:“她漂亮又怎么样?你就起了心了吗?”接著又听婆娘说了几句话,阿鸾只听明白了一两句,是:“她身上有伤,衣裳上有血,这都是你们那群里的人干的。”

  男子却像吓得半晌无话,就听说:“老娘!在你们屋里的,别就是那鲍昆仑的孙女阿鸾吧?”

  阿鸾却吃了一惊,心想:外面的贼知道是我了,他一定闯进来!只要他一进屋,我就趁势将他打倒。他手中如有兵刃就更好,我可以就势将他杀死,夺了兵刃。于是就站在门旁准备著,可是半天也没见著外面的男子进来。

  此时,他们外面说话的声音更低,阿鸾在窗里简直无法听得清楚。

  末了只听那婆娘说了一句:“快点去,叫他们快点儿来!”接著又是脚步声,似乎是那男子急匆匆地走了。阿鸾就晓得这婆娘所结识的一定就是山上的贼人,就是银镖胡立的手下。他这一去一定是勾来贼人来要害自己,因此突然怒气填胸。

  这婆娘又在外面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她开了门,轻轻走进屋来。

  阿鸾却蓦然一拳就打在婆娘的后背上。婆娘哎哟一声,身子跌在地下睡觉的那个张老实身上。

  张老实的觉正睡得香,忽然一个人压在他的身上,吓得他也不禁啊了一声。

  阿鸾却又按住了那婆娘,一面用手握住了婆娘的咽喉,一面威吓张老实说:“不许喊!只要喊一声,我立时就要你们的命!”随又把婆娘的咽喉稍松了松,就逼问说:“刚才跟你在窗外说话的那是谁?”

  婆娘浑身打著哆嗦说:“那人是癞小五,他是胡大掌柜的手下!”

  阿鸾又追问说:“你们两人谈甚么?说实话!”

  婆娘哭出声来说:“他说你是鲍甚么阿鸾,他去找红脸猴子去啦……”

  阿鸾气得咚的一拳,便将婆娘打晕。然后阿鸾站立了来,又怒声问张老实说:“你们这里有刀枪没有?”

  张老实也颤颤的用声音答说:“刀枪没有,就有一把斧头。”又说:“姑娘!他们干的事我可都不知道。我婆娘该死,我可是个老实人!”

  阿鸾说:“我知道!”不想要跟张老实要过斧头使用,但又想:一把砍柴用的斧头,那能敌得过贼人的刀枪?再说我的身上又有伤,脚下又只有一只鞋,红脸猴子也是个盗首,既然他来便不会只来一个,不如我趁这时走吧!于是她便赶紧走出了窑洞,四下一看,月光朦胧,烟云飘纱。

  阿鸾顺山路急急地走去,她也不辨方向。走了一会儿,见山路旁有山石可登,她随就负著伤痛,谨慎小心地攀树登石。山石嶙峋,阿鸾便手足并用,但当她手一使力,胸前就一阵疼痛,但仍咬牙忍痛往上走去。很费力才爬到了一座峰上,向下去看,却有几个火把,照著二三十个人在山路上走著。

  心想:这一定便是红脸猴子、癞小五子那股人在搜拿自己了!又听有几下呼哨之声,钻透了云霄,冲到阿鸾的耳里。阿鸾便觉得在这里也不妥当,随就又努力,又咬牙忍著伤痛,爬山越岭。

  走了很多时,天色已渐渐发白了。阿鸾已筋疲力尽,坐在一块石上喘气歇息,歇了多半天,气息才觉得松弛了一点。但露水已将她的衣服湿透,浸著伤处,疼痛难受。脚下不但那只鞋已磨破,另一只只穿著袜子的并连里脚布都磨穿了,脚踵已流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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