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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韩铁芳慷慨的说:“我与罗小虎虽只在沙漠中相逢,同行过一段路,但我心中颇钦佩他的为人,他若受了刑法,我虽难以设法,难以出力,但若别人想要害死他,我却要拼出命来相救。又因仙人剑出口侮辱春前辈,我也实在不平,我并非为姑娘,我要在一半日内与仙人剑张仲翔决一个上下,不能容许他那狂妄的人任意侮辱春前辈的声誉。因为罗小虎是我的朋友,春前辈玉娇龙也是我的好友,我一定要抱这个不平!”

  说时握拳忿忿不已,绣香在旁边仰著脸儿对著他,两行泪早已滚下来了。

  雪瓶也微微地蹙眉,叹息了一声,又问说:“韩大哥刻下住在哪里?”问这话时,她的样子是很亲切地,面上浮出点笑来。

  韩?说:“我就住在北衡巩家店的隔壁,那里只有两家店房,我是住在南边的那家店房。”

  雪瓶又问说:“你住的是前院后院?还是南房北房?”

  韩铁芳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又细想了想才说:“我住的是后院,一间小西房。”

  雪拖把头点了一点,就说:“是了,今天谢谢韩大哥,刚才所嘱的事,都请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谨慎仔细,不至于让那些人得著甚么把柄陷害我,并请大哥也不要跟他们生气,因为不值得!”

  韩铁芳一听这话,不由得心里有些发凉,因为自己是一腔义愤,慷慨激昂,要抱不平,而雪瓶却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一点也不急躁,而且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自己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至于那罗小虎在狱中及玉娇能在路上所说的话虽然压在自己的胸头,但雪瓶对于自己的态度是这样的恭敬、客气,自己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于是不禁哑然无语。

  绣香又让著说:“韩大爷请坐吧!我看看他们叫人沏了茶来没有?”她就到外屋去找她的丈夫里闲只剩下了两个人,灯畔雪瓶的含著一点羞态的俏影,引得韩铁芳又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本想趁此时间,把胸中的话全都吐出来,告诉她,但接著就得告诉她我家中原有妻子,这件事办不到,不过你的父母全都有这种意思,全对我说过,我不能不告诉你罢了!但他真没有这勇气,真真说不出来。

  此时绣香又回到屋里来了,韩铁芳倒忍不住脸上一发热,就像喝了许多酒,如今酒力全都发作了出来似的。绣香跟雪瓶又一齐带笑请他坐,他只得谦逊了一下,坐下了。

  而这时外屋的萧千总又跟店伙发起脾气起来了,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呀?叫了你们半天,还到前院去请你们沏点茶去,你们却这个时候才来。是现挖井打水,现种树砍柴,还是净伺候别的财神爷,看我们不像住店的呢?”

  店伙把茶壶送了进来,绣香就接了过去,给韩铁芳倒了一碗,韩铁芳欠起身来接过,望著绣香,心中不由又发出许多疑问,想要听听她把玉娇龙的亲生孩子在祁连山落难的事情再详细说一番,以便与自己的身世相对证一下,看看罗小虎到底是何人之父?玉娇龙到底是何人之母?以打破那个谜。

  但这件事,绣香不启口,自己也无法谈到。又偷眼看著数步之外亭亭站著的雪瓶,见她的模样虽美,但若是细一看,她的脸儿、眉目,却也真没有一点跟玉娇龙或罗小虎相似之处。同时,见雪瓶似有倦意,绣香又时时以眼睛盯著自己的脸,不知是甚么意思,可是也不说话。自己坐在这里觉得非常的局促不安,外边的更声又已敲过了两下,于是便站起身来,同绣香说:“我在这里惊扰了半天,现在我要走了。”

  绣香的意思似乎是还想要留他在这儿再坐一会,再谈谈话。但望著雪瓶,见雪瓶却不作一点挽留的表示,而韩铁芳已经出了屋,绣香便送出去,随在身后说:“韩大爷,您暂时既不离开这儿,有工夫请常常来,我还有点事要跟您打听打听呢!”

  萧千总却在旁说:“得啦!得啦!人家哪有工夫常到咱们这儿来!再说这又不是咱们的家,咱们的客厅,哪能净叫你接待高亲贵友呀?韩大爷,您不把那个琵琶顺便带回去吗?”他指著在墙角立著的那面琵琶。

  韩铁芳却摆手说:“我不用它,留著给萧兄闲时消这吧!”便往外走去。

  萧千总在身后把绣香拦住,并向外说:“我怕外边黑,恕我不送啦!改日再见吧!”用力把门关上了,回过头去又带著气埋怨他的太太,韩?才向外迈了几步,把身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本来也有些恼羞成怒,但又不能不忍著,所以他就没有言语。

  此时天边的那点月光已被浓云遮住,周围越发的昏暗。出了店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走了几步,见那家小酒馆的冲上也上了板子,板缝里的灯光透出跟一条线似的,里面乱烘烘地,至少有二三十人正在赌著。韩铁芳本想进去,但又想:进去也许跟上次在老牛镇一样,跟人打起来,出人命,值得不值得且莫论,现在可还没到那时候。

  于是顶著寒风向北走去,两边的铺户多已暗无灯光,他信步走著,心里思索著许多事,其实刚才雪瓶说的话并没有多少,可是不断地询问自己的住址,并问住在店的里外院,还问屋子的方向,莫非一半日内,她会要到店里去找我?边走边想,尚未走到十字路口,忽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不禁吃了一惊,蓦一回头,却见有一人一跃而前,伸手就把他的脖领抓住,同时另一只手已举起光闪闪的一把宝刀。

  韩铁芳吧的一抬手就把此人的右腕狠狠地握住,怨声问说:“你要作甚么!”

  此人却冷冷地发出笑声,说:“小子你先别怕!我要是想要你的命,早等不到今日了。小子你认识我吧?我就是仙人剑张仲翔,你小子到底名叫甚么?快说!你跟春雪瓶是怎么认识的?刚才你到她的店里,你们在一块儿捏弄甚么事?快说!”

  韩铁芳此刻振奋起全副精神来,一听说对方的人就是那个仙人剑,他胆气倒壮了,也就冷笑著,说:“好!我也久仰你的大名,我正想一两天内邀你谈一谈呢!现在见了面正好,但这刀用不著。”

  他用力夺刀,张仲翔却把刀握得很紧,并将抓住韩铁芳衣领的那只左手也腾了出来,想将刀换手,可是韩铁芳已经挥左臂“吧”的一掌打在他脸上。

  张仲翔大怒,往起来一跳,厉声说:“好!你不要命!”

  韩铁芳右手上抬,右腿也同时抬起,冷笑说:“不要命的是你!”一脚正踢在张仲翔的小腹。

  张仲翔两腿急向后撤,身子几乎倒下,但他的刀仍不撒手,反倒吸著气,狠狠地说:“小辈!你不懂面子,敢来跟老子拼!好!可莫怪老子不留情了!”他忍住了疼,转身夺刀,左手也去用力的夺。

  韩铁芳不由撒了手,但一脚又端在他的屁股上,只听“吧叉”一声,张仲翔摔出三匹步之远趴在地上。韩铁芳跃步向前,要掐住他,不料张仲翔一挺身就跳了起来,翻回来又以刀来刺韩铁芳,韩铁芳想再抓住他的腕子夺刀,可是已经抓不著了。

  张仲翔仍是步步进逼,口中仍是狠狠地怒骂:“小辈!我看你不是罗小虎的贼伙,就是春雪瓶淫丫头的男人,你不睁睁眼,有张二太爷在这里能容你们……”

  嗖嗖嗖,钢刀连削带刺,韩铁芳只是辗转身躯巧妙的闪避,然而可不逃。张仲翔扑不上他,更是急躁,大声喊著说:“小辈!这算本领吗?是好汉子就不要躲,立定了身,你要是怕刀,咱们比拳,你要再怕拳,就赶紧低头求饶……”

  韩铁芳骂道:“混蛋!胡说!”返身进逼,以徒手要夺他的短刀。

  张仲翔就说:“好!好!过来吧!”于是两人又相扭在一起。张仲翔凶悍之极,力气颇大,手脚也相当敏捷,韩铁芳上面抓刀,下面用脚,已不能再将他的刀抓住,只好又急忙往后连返,张仲翔却握刀猛向前扑,忽然他又“吧叉”的一声自己跌倒了。

  韩铁芳因天黑看不清楚他,还以为他是使用诈计,便不敢再向前按他,身子反往后又退了两步,也骂著说:“小子快爬起来再拼!”

  不料张仲翔再爬起来可真费力。他似乎跌得很重,已发出粗粗的气喘声音来了,狠狠地说:“好!小辈!这算是你的本事么?小辈,便用暗器来伤你祖宗!”

  他看见从南边有灯笼跟几个人走来,就扯足了嗓子叫这:“高班头!你们快来救我!可小心他的暗器!”

  韩铁芳本已下了狠心,要扑过去按住他夺过刀来当场结果了那悍贼的性命,但至此倒不禁吃了一惊,非是惊讶鹰眼高朋等人来到,惊讶的是“暗器”那两个字。他急忙向下看士,却没看见甚么人,只是南面两只灯笼和几个人已经脚步杂叠的,迎著这里的喊声跑来了。韩铁芳这时反倒失去了忿怒,转身向北急急走去,张仲翔又大喊:“他跑了,你们别放他走!……小辈姓韩,是春雪瓶的汉子,罗小虎的喽啰,你回来呀、再拼一拼呀!跑了就是给你祖先丢脸!妈的……”

  韩铁芳越往北走,这声音越模糊,他心中猜疑:我们交手,是谁在暗中施放暗器?不觉到了店房门首,一推,店门就开了,他走进去,随手将门掩上,这才喘了一口气。望见柜房里灯光很亮,就定了定神,走到柜房门前,向里边索要灯火。

  里面的掌柜的很客气地说:“韩爷回来啦?到哪儿去玩了呀?”

  韩铁芳带笑答这:“去看了看朋友,掌柜的把灯给我。”掌柜的说:“灯已给您点上啦,我们想您一定一会儿就回来。”

  韩铁芳点头说:“好!好!好!”

  掌柜的又说:“茶水这就给您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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