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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铁芳听到这里,简直呆了,小跟班说:“此次沿途保护这位夫人的,就是玉娇龙之女,按亲戚算也是外甥女。因为孙夫人这次所带的行李极多,前天走在黄河边几乎被一群强盗所劫,幸遇著一位侠女给救了,有人认识那位侠女就是玉娇龙之女,因此孙夫人亲身下车与那位侠女相认,侠女这才知道是她母亲的表姊,因此同到我们县衙,我们的老爷本是孙大人的门生。住了两天,我可看见那位小玉娇龙啦!嘿!真是仙女一般!平常看她,也不过是个小娘们,可是别惹她,若是惹得她显出本事来,那可就不得了啦!”说著又吃了一个元宵。

  铁芳却连元宵也吃不下去了,赶紧就掏钱付账,并要给那两个人会账。

  小跟班的却拉住他连连说:“别让!别让!咱们两便吧!”

  可是铁芳把三碗元宵的钱已经扔下了,小跟班的站起来拱手道谢,并说:“你要是往京里去就赶紧往东去追,他的官眷的车绝不会走得太快,一定能道街上;你要是说有亲戚在王府当差,他们必能另眼看待,不然你就找孝义县派了去跟著护送的老谢。老谢是个高身材,有力气,好喝酒,你就提我,我叫冯仁善,他必能够沿路关照你!”

  铁芳也拱手说:“多谢!改日再见!”他就赶紧走了,虽然龙灯还在那里要著,可是他想走过街去,就不顾一切地往人丛之中去挤,不想人太多,一时挤不出去,挤得他都喘不过来气。他往前正挤著,突然觉得有个人揪了他的后腰一下,用的力气还很大,可是他当时就脱开了身,扭头去看,只见挨著的一个一个的头脸全是陌生的人,他很觉得诧异。但紧接著就听耳边发出一声怪厉的尖声,当时人群就乱了,你挤我,我挤你,把许多人都挤得趴下了,还有的被踏著发出喊叫的,又有妇人哭著喊叫孩子。铁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却趁著这时候就跑过街,本想站在这里看个详细,但心中还有急事,也就脚步不停地回到了店房,他一直就去见邢柱子,问说:“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邢柱子说:“好了有八成了,不用扶著甚么也能迈步兜了。”

  铁芳就笑著说:“这也是你夫人的福气。”

  那边站立的荷姑立时脸儿又徘红了。

  铁芳又急急地说:“你们夫妇真是时来运转了!”遂把刚才在元宵摊子上听来的话说了一遍,就又说:“咱们今天就走,快些追上那位孙大人的官眷跟春雪瓶,你们就可以跟随他们去赴京,就不必我再送了。你们到了北京也不必做买卖了,孙大人必然能够提拔你们,这是一件极好的事,快些!快些预备著咱们当时就走!”

  邢柱子跟荷姑听了,全都十分高兴,夫妻二人立时就去收拾他们的行李。

  铁芳赶紧又赶出屋去,说:“伙计!快给我备马,再出去给我们找一辆车去,问他往东能给送到哪里……”

  他正嚷嚷著,店掌柜忽由门外进来了,问说:“怎么?这就要走吗?”

  铁芳点头说:“对了!因为昨天我说的那位做官的朋友,原来他是今天一早就往东去了,我们想赶上,有些事情还要拜托他给办理。”

  店掌柜却摆手说:“先不用忙!不用忙!我有几句话还要跟你说。”遂就拉著铁芳到了铁芳住的那屋内,这店掌柜就面带惊慌之色,向铁芳悄声说:“你是才由外边回来不是?”

  铁芳就点了点点,店掌柜说:“你不知道大街上因为看龙灯出了事?”

  铁芳说:“刚才我见街上的人一阵乱,可是不知道是甚么事。”

  店掌柜就说:“杀了人啦!杀的是城里的袁秀才。平常袁秀才虽是个才子,喜欢跟人开玩笑,可也不至于得罪人,刚才他在人群里看龙灯,不知是被谁在后腰上扎了一刀!”

  铁芳听了,也不禁一惊,因为记得刚才自己在人群里也被人将后腰揪了一下。

  店掌柜又说:“袁秀才是城里有名的人,平日又跟本县的县太爷常大人有交情,常大人办事最认真,衙门的捕役也都个个厉害,现在起,就在各处查拿凶手了,待会儿就许查到我们这店里来。倘或要知道你不早不迟单在这时候走,那可就许有人疑惑你了,本来你们在这儿办喜事,就有不少人都在胡疑瞎猜。”

  铁芳一听,觉著店掌柜说的这话也对,同时又想春雪瓶既然还能驱走了强盗教官眷,今天又随著官眷走了,可见她的病不重,没有甚么不放心的,在这里再停留一天,明天往东快些走,也许还能够追上她们。于是就点头说:“好!现在我们就不走了,免得落嫌疑,明晨我们再走。多谢掌柜的把这事告诉我,不然我真不知道。”

  当下店掌柜就出去了,铁芳在屋中却不住惊疑。他知道必是有仇人在这里,刚才那人群中的仇人本来想要杀我,可是因为我一躲,他的刀才扎在那秀才的身上。今夜要待防备。

  于是他又去到邢柱子的屋里,告诉他们今天不走了,详情也没有说,但当县衙里的捕役们气势汹汹地查到这店里的时候,他反倒自然地出屋去看,倒没有人疑惑他跟刚才那件事有其么关系。他到晚间就将一辆往东去的车订好了,并付清了店账,可是他这一夜剑不离手,又未得安睡,次日晨起,雇的车来了,马也备好了,于是他同邢柱子夫妇才离开了这地方而往东去。

  今天的天气不大好,半空中飘著太多的乌云,走在大道上,也许因为元宵节才过,商家还不大交易之故,所以路上的人很是寥寥。

  铁芳就催著赶车的快些赶,他骑著马在车后边也走得很急,风倒不大,可是很冷,天上的乌云一片一片往一处凝结,渐渐四下无光,又要落雪的样子,赶车的倒说是:“不要紧,快到正月底还能够下雪吗?”

  铁芳却看著这阴天就有些发愁,依著他是道午饭都不吃,就急速往下走。可是他多加钱赶车的也不干,赶车的原来有规矩,是一天至多走八十里,像这天气,能走七十里就算是很勉强了。

  铁芳虽然急,但赶车的他照旧跨著车辕抽旱烟,还自言自语地说开话儿,这条路上每一棵树,甚至每个喷头、石头,他都熟悉极了,数得出来。到了中午,他自然就赶到一个村镇上,这里有他的熟饭摊,不容铁芳不歇下来,他先跟铁芳支钱,吃饭,吃完了饭还得喝茶,跟镇上的熟人谈天。

  铁芳没有法子,只得与邢柱子夫妇也都在这里用了点锅饼稀粥之类。铁芳就向这里的人打听那官眷车的去向,有人就说:“你打听的是陕西调到京都去的那孙大人的家眷吗?昨儿比这还早的时候就由这里过去了,六辆车,七八匹马。”

  铁芳就故件惊讶地问说:“那么许多的人?”

  这里的人就说:“人家是知府,是四品官,调到京里更得升一级;再说那位官太太娘家的官更大,又是丫鬟,又是婆子、奶妈,净底下人就占了四辆车,跟随保护的人更不计其数。听说过黄河的时候还遇了劫啦!本来这一带颇不平静,西边的道上有毛疙瘩,喽啰有七八十,东边有比毛疙瘩更厉害的呢,恐怕那官眷的车,拉著那么许多只大箱子,走在路上哪个贼不眼馋呀!还得出事!”

  这才喝过茶的赶车的,却说:“大爷!我想咱们也不要再走了吧?天气可不好呀!”

  铁芳生气地说:“天气不好你就不能够赶车了吗?”

  赶车的说:“我能够赶,骤子也能够走,我还不愿意耽误一天赔饭钱呢!可是走不了可怎么办呀?”

  这里卖饭的人也说是:“常出门的人都能够知道,路上的人既少,又是这天气,可真是不能够走。这镇上有店,现在就有人住下了。”

  铁芳确实也有一些犹豫,可是邢柱子因为是新娶的亲,急著要找事做,他就不肯放过前面的官眷车辆。他在车上先著了急了,就嚷嚷著说:“我看这是东来西往的大道,绝不至于出甚么事,甚么打杠子套白狼的小毛贼,也绝不敢劫咱们,成群结伙的强盗可又不能把咱们看得上眼。据我说自管往前去吧!本来昨儿就已经耽误了一天啦!”

  于是铁芳也决然说:“走!赶车的!你若能够再赶出五十里去,我就加给你五钱银子,多走十里多加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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