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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厉若花十分肯定地道:“家父在金陵乃是有人目睹,至于用意何在,此刻无法判定。”顿了顿又道:“当年消声匿迹的四大副盟,亦已次第在江湖出现,并有人在金陵发现了修罗王的门下,以及飘香谷的人,看来神风堡也定必有人来了。”

  杜君平长吁一口气道:“目前的情势,当真是令人眼花缭乱,不知会演变成怎样的一个结局。”

  厉若花立起身来道:“夜深啦,杜兄请回吧。”

  杜君平起身道:“姑娘保重,恕在下不送了。”

  厉若花留恋地道:“你现在哪里落脚,咱们订个后会之期好么?”

  杜君平朗声一笑道:“在下四海为家,哪有一定落脚之处。”随又敛去笑容道:“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厉若花微叹一声道:“莫非你在这时仍把我当作外人?”

  杜君平乃是极重情感之人,听她话中之意,不觉暗自警惕,但仍极诚挚地说道:“令尊以往所作所为,实难令人满意,经过这番挫折后,若能痛改前非,或能确保声名,以终天年。”

  厉若花叹了一口气道:“杜兄所言极是,家父这番若得安然无事,小妹必定劝他老人家封刀退隐,不再涉足江湖。”

  杜君平点头道:“在下言尽于此,告辞。”一掀帘,大步行出雅座来。

  此时酒楼已快打烊,食客甚为稀少,杜君平行出雅座,目光四下一扫,只见任长鲸正自一人踞桌独饮,不由心里一动,暗忖:“他这个时候还出来喝什么酒?”

  任长鲸似是专为等侯他,一见他行出,哈哈笑道:“杜兄雅兴不浅。”

  一眼瞥见厉若花也从雅座行了出来,又问道:“此位兄台是谁?”

  杜君平怔了怔道:“这位是……”

  厉若花冷冷道:“在下姓厉。”匆匆往楼下行去。

  任长鲸生性桀骜,为厉若花冷傲之态激起了一腔怒火,重重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如此狂妄,若不看在杜兄份上,兄弟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杜君平急道:“她新遭大变,心情恶劣,还望任兄多多包涵。”

  任长鲸面色稍悦地道:“杜兄可曾落店?”

  杜君平摇头道:“兄弟乃是在朋友家错住。”

  任长鲸又道:“兄弟近日发现一个极其可疑之人,杜兄可有兴致前去看看?”

  杜君平立感惊讶道:“这人是何等可疑之人?”

  任长鲸一拉他的手臂道:“咱们路上再谈,走吧。”

  二人行出酒楼,且行且谈,直到城外,任长鲸方始郑重其事地道:“此人就住在江边绝崖之上,每至夜半,月华正盛之时,即对江流抚弄琴弦,面且音调极是怪异。”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金陵乃是六朝古都,文人雅士极多,或许是一位落拓文人也说不定。”

  任长鲸摇头道:“他停身之处系在百丈悬岩,上下都光滑如镜,如无绝顶轻功,如何上得去。”

  杜君平仍不以为然道:“即令是一位身具武功的文生,在江湖上也是常见之事,我看咱们不用多找麻烦了。”

  二人谈论之间已离绝崖不远,任长鲸压低声音道:“就在前面了,咱们行动务必小心,据闻此人的琴声含有一种神奇魅力,说不定还能以琴声伤人。”

  杜君平素知任长鲸桀骜自负,极少对人称许,今夜竟如此谨慎,可见对方必是极其难惹之人,不由地便存下几分戒心。

  此时月华正盛,照得四野通明,二人藉着阴影,缓缓向悬崖趋近。直到崖下,方始停下脚步,任长鲸满脸紧张之容,一拉杜君平,闪身进入了一处洞穴,指着悬崖,改用传音道:“由此处偷窥,可以一览无遗。”

  杜君平对这件事,原未存一定得看个究竟之心,一则是碍于任长鲸的情面,不便推辞,再则好奇乃是人类天性,他身负绝世神功,却不信音律亦是伤人之功。

  二人默然相对,约莫有顿饭工夫,突觉一阵阵蚀骨寒气,由洞中袭来,奇寒澈骨,甚是难耐,此时不过八月天气,一股人早晚虽须穿上夹衣,可也不至如此寒冷,任长鲸首觉不耐道:“这洞有些古怪,怎的如此寒冷。”

  杜君平也觉奇寒难忍,用手一摸岩石,竟然触手如冰,大异寻常,不由奇道:“这片峭壁如此奇异,倒是少见呢。”

  任长鲸江湖阅历较丰,猛然省悟道:“此山必然隐藏有寒玉寒泉之类的天然宝藏,是以崖上那人要藉此奇寒,修练一种邪门功夫。”

  杜君平一面运功抵御寒气,一面运足目力向悬岩察看,只见悬岩呈铁灰色,浑然如镜,除有凹凸不平的洞隙外,可谓滑下留手,如无绝顶轻功,绝难攀登得上,一时豪情勃发,立起身来道:“咱们与其坐着挨冻,不如就此登上峭壁去看看。”

  任长鲸看那峭壁高可百丈,自忖没这把握运用壁虎游墙之功攀缘上去,不觉迟疑道:“此事不妥,此崖高有百丈,万一中途遭逢袭击,如何闪避?”

  杜君平只是一时冲动,倒不曾想到袭击之事,闻言不觉一怔,迈出的脚步复又停了下来,倾耳细听道:“前路有人来了。”

  任长鲸运集耳力,竟未听出有何动静,正待出声询问,突然一阵衣抉飘风之声传入耳内,果有数人飞向悬崖奔来,心中不由大为骇异,即此一事,已可证明杜君平的功力比他高出甚多,他乃极其高傲好强之人,暗忖:“此人无论剑术功力,均高出我甚多,无怪七妹会看上他,若不设法除去,日后终是祸害。”

  他心中虽动杀机,嘴上却赞叹道:“杜兄好敏锐的耳力啊。”

  杜君平笑了笑道:“任兄过奖了。”

  来人行走极速,晃眼已到崖下,乃是一群身佩刀剑的江湖人,个个步履矫健,俱都不似庸手,内中一位长髯道士对崖上看了看道:“此崖光削如镜,哪能容人起居,你们莫非看错了。”

  另一五旬老者接道:“此是兄弟亲目所见,哪能错得了,而且此人极似隐伏多年的神……”

  蓦地,崖上传来一阵琴声,打断了他下半截的话音,在场之人不自主地俱向崖上望去。

  这阵琴声来得十分突兀,顿时抓紧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弦,俱都聚精会神,倾耳细听。杜君平细味琴韵,只觉其声悠悠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真似猿啼绝涧,情妇夜泣孤舟,甚是凄切,他乃情感十分丰富之人,不自觉地悠然神往。

  琴声直来愈哀伤,在场之人,为这凄切琴音感染,无不黯然神伤,触动生平所遭之惨痛往事,杜君平身世悲凉,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琴音已由衷伤转为低沉,顿时各人心头如遭重压,恍似受到极大的屈辱,但又有一股无可抗拒之力,压制得无法发澄一般。只觉一股忿怒之气,直冲上来,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俱都予以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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