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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一刀、双笔、万字夺,三般兵刃,看上去可全都卯上了——事实上却又全都落了空。

  现场所有目击者,无不大感纳罕,一时真有点闹不清楚,自己这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闪躲一件兵刃,不足为奇,若是同时间进三件兵刃,可就不大简单,尤其是像眼前这人这般的闪避法儿,却是前所未见的稀罕。

  像是一个纸人儿那般地轻飘,在猝然间扬起的身势里,只见三般兵刃全都走了个空。

  阮大元一刀落空之下,下意识里可就觉出了不妙,面前轻风一阵,对方当面而立,直到他向后收刀之际,才发觉到掌中刀敢情重若万钧,一任自己施展出全身的力道,竟然抽它不动。

  王子亮、侯迁一左一右,石头人也似的呆呆站立着——表情至为木呐,由他们睁大却又失神的神态看来,八成儿是被人点了穴了,而阮大元的刀,这一霎却平平地贴在对方金鸡太岁的手掌心上。

  只是那么平平地贴在掌心上。

  虽然如此,阮大元即使施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起不动那口惯用的钢刀。

  对方掌心里分明像递出了一种奇怪的力道,这种力道便有似磁石引针般地吸住了钢刀,刀又吸住了阮大元的手掌,一连串的关联,便形成了阮大元眼前的这一尴尬场面。

  阮大元一连几次运力,却未能起脱手上钢刀,反倒是透过刀身传过来的阵阵力道震撼得他五内如摧,肝肠寸断,极短的一霎间,已是面红心跳,气喘如牛。

  “姓阮的,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最后这句话一经出口,阮大无只觉得刀上一松,算是脱开了对方手掌,却有一股旋风把他重重甩出了七尺开外。

  阮大元固是心胆俱寒,待要逃走,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对方五指箕张,向外轻轻一送,阮大元身子猝然打了个闪,紧接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现场所有人,除了对方那个跟班儿祝天斗以外,几乎没有人能看清那是怎么回事。总之,倒下去的阮大元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金鸡太岁似乎施展了一手名扬武林的绝技“铁手穿墙”,看起不过是在空中虚接了一下,精湛的内力已隔空洞穿了阮大元的肺腑,就此一命呜呼。

  紧接着阮大元之后,王子亮、侯迁两具直立的身子一左一右也相继倒了下来。

  其实,他们两个人早就死了,只不过延迟到现在才倒下来而已,致命之伤俱在喉头,不过是寸许长短的一道小小血口,金鸡太岁如何巧妙的运施长披,以一指抡衣角扫过二人的喉头,这番惊人的身手,现场竟是没有一人看清,莫怪乎众皆瞠目了。

  阮大元等三人,虽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可是在皖省境界,又是公门里第一流身手,设非如此,也不会要他们来办这件扎手的案子了,想不到初次上阵,连对方姓名面貌都还没有弄清,不过是照脸的当儿,竟然全都丧失了性命。

  金鸡太岁这一手杀着,不啻产生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以至于现场十数条汉子,全都像木头人儿似的呆住了,继而哄然作鸟犬四散分开。站立在亭子里的那位神机营的把总张照,更是吓直了眼,他所以还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张皇失措,是因为他还有厉害的杀着。

  这当口,他显然也挺不住了,不得不提前施展,枪身一举,张照大吼了一声:“射!”就势一个虎扑之势,抢倒地上。

  火绳子一亮而熄,耳听得“轰隆!”一声,大片枪子儿,有似万点飞蝗,呼啸着直向现场发射过去。

  现场也只不过剩下两个人罢了。

  金鸡太岁和他的那个奴才祝天斗。怪道的是,这两个人丝毫也不见得张惶。

  “噗噜噜——”随着金鸡太岁转身拧腰的一刹那,一领黑缎长披已自展现了开来。

  先时披在身上,并不显现得如何肥大,此刻一轻抡施开来,黑压压有似乌云一片,足足有两丈方圆,天空中基地激荡出狂风一阵,形成了极大的一声气波爆炸之声,震得人耳鼓发麻。却是一展即收,戛然而止。空爆声里,那为数千百的火枪散弹子儿,竟是无一命中,一股脑儿地来,一股脑儿地去,来无影,去无踪,倒也干脆。

  “轰!轰!”一连又是两声枪响。

  枪子儿划过夜空,扫过枝梢,哗啦啦作响。

  对方又自直直地伫立着,成了打活靶。可就是一样的邪门儿,随着对方转动的那袭长披影里,大风一阵子狂旋,一转,一旋,其势又何止飞砂走石而已,就这样,来犯的火枪子儿,接二连三地又落了空。

  敢情是卷到了半天之上。半天后,才像冰豆子也似的,劈劈剥剥散落了下来。

  伏在地上的张照简直不相信自己这双眼睛,半天才明白过来,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一连三声枪响,证明埋伏在侧的三杆枪都开了火,可是全都落了空,接下来上膛燃捻子,可是半天耽搁,对方若是乘着这个空档,向自己发难,那可就糟糕透顶。

  一念之兴,张照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敢逞能发威,抽个冷子,由地上猛地窜起来,一头扎向暗影之中。

  大敌当前,岂容他来去如意?

  张照一头扎向暗处,但迎接他的却是冷森森的一把钢刀,刀身不大,不过尺把来长短,头尖带翅,是把模样儿奇怪的匕首,噗嗤一声,可就扎进了他的心窝。

  刀拔,血涌,张照身子哆嗦了一下,缓缓地倒了下去。

  临死以前,他倒也没有忘记打量一下对方,看看杀死自己的是谁?

  一心只以为是那只老金鸡。

  他猜错了——是祝天斗。

  大厅里光同白昼。

  麦七爷强打着精神,向老天爷借了一个胆子,正在待客。

  客人名目之多,一时说他不完……老金鸡,金翅子,金鸡太岁,夺命金鸡……说来一大串,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人。

  现在他端端正正地居中而坐,一派斯文,竟是不带半点儿杀气。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身,包括衙门派来的人,麦家的护院,张照以次的几名火枪手等……这些人,竟是无一幸免。

  玉兔高悬,金风送爽,郁郁的袖子花香里,间杂着刺鼻的血腥气息,气氛之不协调,一如现场这般。

  麦七爷双手抱着精致的江西景德镇青瓷茶碗,向他的客人说了一声“请”,语音含糊,两只手直打哆嗦,碗盖相磕,格格响作一团。

  “请……请……请喝……茶……”

  客人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虎头燕额山林秀,地阁方平且伏垂——好一副堂堂仪表。这副仪表看在任何人眼睛里,也难以令人相信对方竟会是操干着没有本钱,杀人越货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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