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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李知府预感着不妙,只吓得全身打抖,却是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衣人木讷的脸上,带了一丝笑容,说道:“你用不着害怕,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你这条命,就算是值一万两银子吧!”

  李知府乍闻此言,才算是定下心来,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说道:“谢谢……谢谢……”

  白衣人原本要举步迈出,却又回过来!

  李知府这时神色稍定,只是用一双惊吓的眸子打量着他,不知道他又要玩些什么花样。

  白衣人冷声道:“我姓过,过之江,人称冬眠先生”。

  “是……过英雄。”

  “在大名府,我大概还有三天的逗留,如果你心有未甘,尽可以来找我……”

  “下官不敢……万万不敢。”

  白衣人过之江微微点了一下头,道:“那最好,因为那样可以少死几个人。”

  李知府打了一个寒颤。

  “冬眠先生”过之江露出白牙,一笑道:“对你来说,这些实在是无妄之灾,我很抱歉。”

  李知府只是傻瓜似地点着头。

  过之江正要迈步,忽然怔了一下,冷笑道:“看来你的部下还不死心……”

  李知府勉强镇定地站起来道:“不会吧?”

  姓过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遂向门外步出。

  就在他踏出门坎的一刹那,两口钢刀由外门两侧闪电般地猛劈下来!

  在此同时,冬眠先生的手竟然更要快上他们一筹,在两口刀的刀锋眼看已将落向过之江头顶的刹那间,他的一双手已分别递出,点在了两名阻击者的前胸之上。

  两阻击者顿时停刀不动,宛若泥塑木雕一般的不再移动!

  两口刀距离白衣人过之江的头顶不及一寸,却连他的头发也未曾伤着一根。

  姓过的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纣犬吠尧,各为其主,罚你们在这里站上三天三夜,到时穴道自解,以后你们大概一辈子也不敢再暗算了!”

  边说着他已经步出外室。

  李知府眼巴巴地看着他。

  姓过的走了约六七步,慢慢地又转过身来。

  李知府顿时又是一呆。过之江徐徐地点一下头道:“有几句话忘了问你,你要实话实说!”

  李知府道:“过英雄请说,下官知无不言。”

  “这样就好!因为你要是说得不实在,我还会回来找你的,那时只怕你再想活命,可就难比登天了!”

  李知府吓得脸色一青,不住口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我问你,适才为你助拳的那个老头是什么人?”

  “过英雄问的是……柳老先生?”李知府道。

  提起了柳鹤鸣,李知府心里浮起了一阵伤感,一汪泪水在眸子里打着转儿。

  过之江点点头道:“不错。”

  李知府道:“他是下官一个多年相交的朋友。”

  “这人是什么门派出身?”

  “这个……下官实在不知。”

  “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这个……”

  “说!”

  李知府与对方眸子交接了一下,自信实在没有勇气敢于折冲。

  然而白衣人眼神里的杀机,已经昭然若揭。

  李知府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意,心里禁不住冷冷打了一个寒噤。

  柳鹤鸣一腔正义,为友而死,李知府亦非天性凉薄之人,实不忍再出卖他的后人。

  顿了一下,他凄凉地摇了一下头道:“下官实在不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有儿子没有?”

  “不曾听说过。”

  挝之江身子一闪,已到了他的身前。

  李知府心中一惊,闭上了眸子。

  过之江冷森森地道:“你们既属知交,怎会不知他的底细?”

  李知府频频摇着头,内心惊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下官实在不知……过英雄你不要……逼我太甚!”

  “好!”过之江点点头道:“那么他家住在哪里?”

  “在城南青……”

  “青竹堡?”

  “不……不是……”

  过之江冷冷一笑,倏地转身步出。

  李知府追上一步,颤声叫道:“过英雄……”

  白衣人倏地回头。

  李知府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白衣人过之江冷冷一笑,说道:“干什么?”

  李知府一面叩头,热泪滂沱道:“过英雄……万请网开一面,饶了他家中的人吧!”

  过之江停了一下,灰白的面颊上带一丝冷笑,摇了摇头道:“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知府膝行一步,再想求情,过之江退后一步,身形微晃,已掠窗而出。

  等到李知府扑向窗前向外望时,对方快速的身影早已掠上了对面屋檐。

  光天化日,众声嘈杂里,这个人颀长的身子,有如长烟一缕,接连闪了几闪,已然消失无踪。

  李知府长长吁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坐落在地。

  为官十数年,不要说见,连听也没听说过的怪事,竟会被他遇见了。

  在“生”与“死”的一线边沿上,他侥幸地逃得了活命,现在想起来,这条生命却是弥足珍贵了。

  站在木桥上,远看着家门。

  柳青蝉忽然兴起了一片悲哀,眼圈儿一红,流出了两行泪水。

  她身旁的田福亦不禁呜咽出声。

  柳青蝉痴痴地道:“莫非我伯伯真的遭到了毒手,回不来了?”

  田福忍住悲痛道:“主公生平言出必践,他老人家说过未时以前如不转回,就要我们投奔‘天一门’去,现在未时已过,只怕他老人家……已是凶多吉少……”

  柳青蝉秀眉一挑,道:“大伯一身武功,已是登峰造极,我不相信他老人家真的会遭人毒手……”

  田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道:“我也不信,可是……可是……听主公口气,好像那个人是他老人家平生所仅遇的一个大敌似的。”

  柳青蝉冷冷地道:“我不管,我绝对不相信他老人家会死……我要在这里等下去!”

  田福叹了一声道:“这地方太显眼,天又冷,我们到前面的小茶馆去等吧!主公要是回来一定会经过那里。”

  青蝉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田福就把一副简单的行囊背起来,主仆二人正待踱过木桥的当儿,即听见一阵吱吱哑哑车轮声,传自竹林之内。

  即见一个汉子,推着一辆独轮车,正向桥上行来。

  这附近居民来往,常以独轮车代步,当然不足为奇,只是来去的人,都是些本地农家穷汉子,很少有生面的城里人乘坐交通工具的。

  眼前就是一个例外的人。

  这个人穿着一袭雪白的绸子短衫,坐在车上俨若老僧入定。

  使人惊讶的并非仅仅如此,而是他那种奇异的装束,时入冬令,滴水成冰的天气,这人仅仅只穿着一袭单薄的绸衫,简直是大违常情!

  再者,那袭绸衫上的几粒黄色钮扣,泛射着闪闪金光,也极为惹人注意。

  这人的发式也很怪,短短地贴压在前额上,像是女人前面的“刘海”式样。

  男人留着这样的头发可就显得太奇怪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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