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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她一面哭,一面看那女孩,见她长得粉搓玉揉,眉宇间竟和司徒明一模一样,更深信那苗妇所言非虚,自己含着泪,再把那封信打开一看,见竟是一封血迹斑斑的血书,不由吓得心里一阵哆嗦,再看那信上,竟是一笔细秀的汉文:

  “我永远忘不了的丈夫!你永远也没想到,可怜的云花还没有死吧!可是丈夫啊!在云花写这封信时,已经离死也不远了!狠心的丈夫啊!你为什么当时不多用点力把我打死?叫我这一年多受尽了罪!

  但是丈夫!我永远不会恨你,只恨我那死去了的父亲,因为都是他一人的错,他已得到了上天给他应有的惩罚,而活着的我,却是多么无辜可怜啊!

  丈夫啊!我不会再活着叫你恨我了!当这封我亲手用我流出的血写成的信在你眼前时,云花已不在人世了!我的丈夫!答应我一个最后的要求,请笑笑吧!这一年多的时间,我无时不在想着你,我想着你的笑!

  丈夫啊!你会流泪吗?千万不要哭,因为你是那么的勇敢,我们苗人不喜欢流泪的男人,云花虽死了,但并没有离开你,云花的灵魂,就跟在你的身边,云花永远是你的,永远也不要离开你!

  孩子是你的,她长得多像你啊!你会好好爱她么?把你那一身超人的本事教给她吧!答应我!

  丈夫!我的手只允许我写到这里,毒药已经发了,我的头也昏了……我的汉文不好,你不会笑我吧!

  再见吧!我的丈夫!             你不要的妻子云花血书”

  金线女读完这封有血有泪的信,不由被云花的真情感动得热泪交流,因此就更恨司徒明无情无义。本想等司徒明回来与他理论一番再远走高飞,但久等他不回来,一气之下,留下一封信,书明经过,说明自己决不原谅他对自己的不忠实,不管这事情当初是如何发生,自己也不会原谅他。这封信写好后,连同云花的信,都放在那孩子的身边。聂芷仙就这样含泪离开了巫山,也离开了司徒明。

  司徒明当晚回家,发现了这一切,真是肝肠俱断、心痛欲裂,他像疯子一样在巫山上到处喊着,一会儿是芷仙,一会儿又是云花,每天除了喂这孩子以外,他就像疯子一样这样低低地唤着,没有黑天白天。

  巫山下有几家民户,司徒明每天按时抱着女婴到民家去吃奶,交换条件是司徒明为他们猎取鸟兽。凭他那绝世的武功,任何鸟兽只要被他发现,就别想能逃开他手,就这样又在巫山上住了一年。

  第二年,孩子也长大许多,不需吃奶,他才带着她远走湘鄂,在宜昌一个清静的山水之边住下。

  也就是那一年的时间,他那满头的发都已变白,胡子也白了,人就像老了十年似的,“银发叟”的外号,也就在那时开始被人叫开了。

  时间真快,岁月催人,十七年就这样过去。那女婴不是别人,就是司徒云珠——银发叟为追念她死去的母亲,给她取名云珠,暗含是云花的珠胎之意。司徒明果真遵照云花之言,从云珠五岁起,就授以武功,把一身惊人武功倾囊相授。司徒云珠也真不负父亲一番苦心,学成一身惊人绝技,只是每当她问起母亲在哪儿时,老人总是热泪交流,因此她也就不敢再问。但在幼小的心中,已猜到母亲和父亲之间,定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悲惨经过。十七年来,父女二人可谓之相依为命,司徒明年岁已过古稀,只此一女,自然溺爱了些,平日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骂她。这一日因久候女儿不归,放心不下,出去一打听才知竟上了一艘排教之船,不由大惊,这才亲自操一条小船,运用“流云飞袖”神功,一路运劲催舟,这小船真像箭头一样,不一日已发现前面大船。

  司徒明遥跟着这八艘大船,直到船泊岸度夜,他才在午夜,施展绝世轻功,来至大船探访。也算事情凑巧,那二位香主,因把居处让与石继志、司徒云珠,入夜就来至邻船暂眠,派了二名得力手下在外室把守,也是他二人一时大意,认为石继志二人就在身侧船上,更有一人不会武,一人负伤,门口尚有人把守,只稍有声响,定必可惊觉来援,怎么也不会叫他二人跑走。

  却不知司徒明如何身手,窥知二老至邻船后,以迅雷不及掩耳身法进舱点了把守二人的麻穴,二人只觉人影一闪,就不知人事了。

  司徒明这才摸黑进室,司徒云珠此时暗行坐功,手上伤已愈了一半,见父亲来救,真是惊喜欲狂,司徒明先引女儿至船外,告之小舟停处,嘱她速去把那小船划进前面峡口暗石处,等候自己金钱为号,再驰至那峭壁之下等候自己和石继志。

  待云珠走后,司徒明才再返大船,总算皇天有眼,竟然毫不费力把石继志救出,三人合乘小船,司徒明因恐在近处操浆有声,这才又施“流云飞袖”功夫运劲催舟。

  这流云飞袖功夫难在一气之间,将内力完全贯于两袖之上,故此用来对敌,无异两柄钢刃,更可以这袖暗发功劲,十步内,若内功高者,可制人于死命,因此用来催舟,就好像疾风扯帆一样,哪不快得出奇呢!

  且说司徒云珠见父亲已无怒意,不由破涕为笑,对石继志道:

  “真把我急死了!你们老不来,我手又痛,这小船又不听话,又怕弄出声音,费了好大力气,好容易才划到那陡崖之下,那船光打转不走,我当时急得真想哭。正在急得要命的时候,你和爸爸就来了!那两位香主这下可气坏了!”

  石继志尚未答话,司徒明已叹道:“你们可别小瞧了那二位香主,那尚和彤我倒认识,武技已不凡,云儿万万不是对手,最厉害是那赤眉老人魏也鲁,江湖上提起他来谁不怕三分?就是我老头子真要跟他动上手,还不定能制住他呢!”石继志闻言,暗幸方才没有惊动,否则恐怕此番想走就没那么简单了。

  司徒云珠此时直叫着手痛,银发叟见状皱眉笑道:“方才你也不痛,这一看见我了,就觉得手痛了!你这丫头!唉,伤着什么地方了?”司徒云珠还未答话,石继志已在旁道:“两个手腕都肿了,腿也破了!”司徒明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想:“你倒知道得怪清楚。”不由笑着点了点头道:“贤侄你呢?”

  石继志摇摇头,一旁的司徒云珠却道:“他被那南海苍龙点了一下,喂!你现在还觉得痛不?告诉爸爸一声,保险会给你治好!”一旁的司徒明不禁暗暗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个小家伙已经彼此爱上了!不由引目向自己女儿看去,见她月光下直似玉树临风,竟和她母亲云花长得一模一样……再向那石继志看看,剑眉深锁,星眸含威,那丰俊的神采竟比自己当年似有过之。心内暗忖,这二人如能一心相爱,倒是一对武林奇葩!只是这石继志人品虽佳,到底出身富族,难免意志薄弱,气质浮华,如那样,这武技实难学成高深的造诣,何况他对云儿的爱,不能仅由这一面觉察。常言道“痴心女子负心郎”,不如对他故示冷漠一下,看看此子涵养定力如何?如是一有毅力孩子,他定会有一番作为,历尽千辛万苦,也要达成他投师志愿,果真如此,自己至时再亲赴峨嵋,面谒上官者前辈,替他二人定下终身,一来可解决云儿终身大事,再说得此佳婿,也颇堪自慰了!

  想到这里,这银发叟不由心中暗暗生出一计,虽然石继志眼前或不见谅于他,但他如真是一上进青年,日后定能如愿以偿,那时他不但不会恨我,反会加倍感激了。

  想到此,不由故意冷笑一声对女儿道:“我问他受伤没有?要你多操什么心?他自己不会说呀!轻轻点了一指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大惊小怪!”司徒云珠正在含笑看着继志,一听父亲竟一扫方才言笑态度,不但明骂自己多管闲事,还暗讽了石继志一番,自己挨骂尚无话可说,人家石继志好好的也被沾上,试想他脸往何处放?不由羞红双颊,用那一双快流泪的妙目向石继志看去。

  石继志闻言虽觉不大中听,却也没想到是骂自己,一听话中意思,此者分明不喜自己女儿与我来往,不禁带愧道:“老伯此言极是,小侄倒是一点也不觉痛苦,只是令媛……”这话还未完,银发叟已冷笑道:“她的伤我知道,你就别管了!”石继志一听,不禁羞得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司徒云珠已经哭出声来了。

  原来司徒明此举含有深意,见他二人已相爱至深,石继志尚未投师,此情念如不与他一刀斩断,他定无心习绝艺,上官先生一番苦心,岂不白费?不如眼前假意冷漠,好叫他死了这条心,一心学艺,待他学成之后,一切都尚不为迟。

  这时小船已驶近一浅滩附近,靠岸停住,三人相继走下,银发叟对司徒云珠道:“我们先在这里暂歇一夜,明天再回家吧!”随着回头对石继志笑道:“贤侄!你意如何?等胆天你住到我家去吧,到峨嵋还远得很呢!你一个公子哥哪受得了这个罪?还学什么武啊,算了吧!”

  继志闻言,简直气得两眼发青,不由带泪道:“老伯此言差矣!小侄此次全家惨遭奇祸,幸能逃生,又蒙上官先生垂青,已经是两世为人,还有什么苦不能受?伯父盛意,小侄心领,小侄投师之志已决,不容中途向背,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达到此愿……”言罢,恭敬地朝银发叟一拜道:“多谢伯父今夜搭救,小侄有生之日决不忘此大恩!”又上前一步眼含热泪对司徒云珠一拜道,“姑娘舍身相救,继志永铭心扉,此番就向姑娘告辞,尚请珍惜玉体,不以我为念……”言毕愤愤地头一抬,转身就走。

  司徒明闻言,面浮浅笑,心中快慰已极,暗思此子果然毅力超人,云儿眼力到底不差,当时也不说破,只张着一张大口,眼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不发一语,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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