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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石老人点点头,正色说道:“你这么说便好……彤儿,现在听我几句忠告,你父天生异人,在武林和官场,都创下了极大的名望,他过去所作的事,对、错是很难确定的,实在不必这么畏见故人,你现时请他出来,由我作一了断好了!”

  江元见石老人神色诚恳,心中甚是感动,却不料百里彤摇头道:“伯伯的话,小侄非常感动,只可惜你来晚一步,家父确实已于昨天离开了!”

  石老人两道花眉不禁向上一扬,不悦道:“彤儿,我可是一番诚意,你不要想差了!”

  百里彤好似显得有些不耐烦,朗声说道:“伯伯!小侄一再把话讲明,怎奈伯伯不相信,实在叫小侄莫可奈何了。”

  石老人虽是长者,闻言也按捺不住,气得脸上变了色,点头道:“好,好,你真是百里青河的好儿子,把你父亲那一套全学来了。”

  他说着站起了身子,把声音放高了,说道:“青河兄,我可是来劝架的,就算你不接受,也没有把老朋友关在门外的道理。”

  他双目炯炯,注视着左侧的一扇格子门,江元见状,忖道:莫非百里青河就在这间房子里?

  这时百里彤好似有些紧张起来,紧紧地站在石老人的身旁,带笑说道:“伯伯,家父确实不在,你老信不过侄儿么?”

  石老人尚未接话,五羊婆已捺不住怒火,站起了身子怪声道:“石老头,他们闭门不见,怪不得我们要破门而入了!”

  说着,慢慢地向那扇格子门走近,江元不禁也紧张起来,只怕这两个老怪物骤然发难,虽然百里青河一身奇技,不会为他们所伤,但形迹也必败露无疑。

  于是,江元连忙赶上几步,紧紧地贴在五羊婆刁玉婵的右侧。

  这时的情形相当的滑稽,江元及百里彤,每人紧紧地守着一个形状古怪的老人,好似只要他们略有举动,便要立时抗拒似的。

  偌大一座房屋内,没有一个人说话,显得非常沉寂而又紧张。

  石老人等了一下,不见室内有人答话,他回过了头,望了望江元及百里彤,不禁笑了起米,道:“哈哈,还真像是保驾的,怎么,你们要动手么?”

  百里彤又躬身一礼,说道:“晚辈不敢。”

  这时五羊婆才了解到,江元紧随在身侧,原来是准备着自己有所动作的时候,向前拦阻的,心中好不生气,斜目望了江元一眼,笑着说道:“骆江元,你好大的胆子!”

  江元天生傲骨,最不能忍受别人的奚落,闻此言大怒,厉声道:“五羊婆,你不要小看我,凭你还不配在我面前这么狂!”

  五羊婆闻言一声怪叫,把那双枯瘦的手臂高高扬起,可是石老人已经拦阻她,说道:“五婆,我们来此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不必要与他们生气,且办正事要紧!”

  五羊婆这才忍了下来,同时她也怕花蝶梦,见江元如此气盛,也弄不清花蝶梦是否在此。

  江元这时却对石老人反感甚大,忖道:“他历劫之时,我昼夜为他护法,五羊婆并且寻仇前来,现在他们却走到一条路上,真叫人恩仇难分啊!”

  石老人回过了头,正色对百里彤道:“孩子,我若想进此房,你可要拦阻?”

  百里彤迟疑一下,从容说道:“伯伯,依小侄看来,还是不进去的好。”

  石老人双目一闪,怒道:“为什么?难道有什么人能吓住我?”

  百里彤含笑自若,不卑不亢地道:“伯伯一世奇人,畅行天下无阻,只是这房内并无伯伯所需之物,你又何必进去?”

  石老人脸上露出几丝不可理解的笑容,说道,“好孩子,你真会说话,我问你,这房中如果真没有人,我就不看了!”

  百里彤闻言似乎有些为难,沉吟了一下,说道:“室内有人,并非家父。”

  石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把我当作小孩子哄了……室内既然有人,我是少不得要进去看看了。”

  百里彤面色一变,朗声说道:“伯伯,室内若是女眷,你也非看不可?”

  百里彤这句话,说得石老人老脸飞红,怒道:“你好利口,我若是连男女全分不出来,也别在江湖上混了!开门!”

  他说着,用命令式的口吻叫百里彤开门,百里彤仍然摇头,说道:“伯伯,家父确实不在,你不必如此。”

  石老人在愤怒之中,闻言喝道:“室内若非你父,我立时就走,快开门!”

  百里彤为难了一阵,低声说道:“伯伯,开门之后,室内若非家父,只怕你也不易走了。”

  百里彤这句话,气得石老人双目冒火,江元却暗暗钦佩百里彤这种胆气和对话。

  石老人搓着双手,气得连连摇头,说道:“好!好!如此说来,我倒是非要看看不可了。”

  百里彤见石老人执意入房,怎么劝说也是无效,不禁也生了气,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好,既然伯伯一定要入此房,那么请自己开门吧!”

  百里彤说毕闪身一旁,石老人怒发冲冠,伸手就要推门,却不料五羊婆怪叫道:“且慢!小心他们可能有暗器!”

  百里彤闻言大怒,哼了一声道:“哼!毒针暗器乃苗疆之物,我们百里家是从来不用这些的。”

  百里彤的话说得相当阴损,气得五羊婆怪叫连声,江元想起师父死在吉文瑶毒针之下,不禁也对五羊婆大生敌意,怒目相视,喝道:“你鬼叫什么?五羊针不是你的毒物么?”

  五羊婆被这两个年轻人,气得七孔生烟,正要动手之际,石老人已“砰”的一声,把那扇精美的格子门打开了。

  江元不禁随着他们一起向内望去,心中一惊,忖道:啊!果然百里青河在此。

  原来就在门口,放着一把太师椅,坐着一件锦衣老人,手拿一本线装书,正在观看着,正是江元在小楼拜见过的老人。

  石老人及五羊婆好似都吃了一惊,齐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发出了惊讶之声。

  那老人慢条斯理地把书本放下,笑吟吟地说道:“石老弟,你们何必非要见我不可?”

  石老人双目怒睁,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聪明的百里彤,就算我栽在你手上了!”

  五羊婆也跳脚怪叫道“好刁精的小子,老婆婆也上了你的当了!”

  江元见状却弄得莫名其妙,忖道:百里青河在此,他们为何反叫上当?

  那锦衣老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含笑道:“石北海,我今生本不想再见你,过去的事也不愿追究,可是前数日听见你来此的消息,所以我才留下来,原想能够不见面,还是不见的好,谁知道你却一再逼着彤儿,如今既然见了面,事情反而麻烦了。”

  江元不知他说些什么,却知道了石老人一生无人知道的名字。

  石北海脸上神色数变,连连冷笑道:“依雨浓,我可没把你忘了,今日之会,也是有缘,正好把以前的事作一了断,走吧!”

  江元至此才知道,这位老人原来不是百里青河,而是数十年前江湖闻名的怪杰,人称“瘦韦陀”的依雨浓,当下不禁用不悦的目光,望了百里彤一眼。

  百里彤则用带有歉意的目光,向江元望来,意思是向江元道歉。

  依雨浓飘目望了五羊婆一眼,微笑道:“五婆!别来无恙乎?”

  五羊婆脸上有一种不可形容的神情,嘴角撇了一下,却没有笑出任何声音来,怪声道:“你还没死呀?真讨厌!”

  依雨浓一笑,接道:“你也一样……本想陪你好好地谈谈,可是石老儿这么守着我,我不得不先应付他,所以失陪了!”

  他说着慢慢走出房来,对石北海笑道:“北海,我们走吧!后院清静!”

  江元这才知道,原来石老人与依雨浓还有旧仇。

  石老人狠狠地望了百里彤一眼,说道:“好!这些年来,我倒要看你功夫高了多少。”

  依雨浓呵呵大笑,说道:“不行!不行!这些年净看书,武功都忘了!”

  他说着与石老人一齐走至正厅,转身对百里彤及江元笑道:“五婆婆是远客,交给你们了,好好招待!”

  百里彤施礼笑道:“伯父放心,我们百里家是最好客的!”

  说着依雨浓己与石老人,由走廊向后走去,他们沿途低声地交谈着,像是一对知己的朋友,丝毫看不出仇恨的痕迹。

  他们走了之后,室内只剩下江元、百里彤及五羊婆三个人。

  五羊婆好像是料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这时剩下自己及两个小孩子,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江元及百里彤对五羊婆都是恨透,尤其是江元,因为花蝶梦死在她的“五羊针”下,虽然不是她所为,却是由她所传。

  百里彤斜眼望了五羊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坐吧!我叫他们倒茶去……”

  百里彤话未讲完,江元已摇手道“算了,哪来这么多麻烦?我们赶快把她打发了算了!”

  江元的话,说得五羊婆暴跳如雷,百里彤却对江元道:“她总算是文瑶的师父,看在文瑶的面上给她一杯茶好了。”

  可是江元却是怎么也不赞成,二人为此事争论起来,五羊婆哪里受过这等气,怪叫道:“住口!你们把我五羊婆看成什么人了?”

  江元尚未答言,百里彤已答道:“什么人?苗疆人。苗疆的女人!”

  五羊婆知道与他们小孩子斗口,只是徒自招辱,当下狞笑一声道:“也好,既然老百里不在,有小百里在,你就代他受过也无妨!”

  江元早已按捺忍不住,冷笑道:“刁玉婵,你怎么不把你骆家少爷算在内?”

  刁玉婵面色一变,忖道:我与这个小子并无仇恨,虽然早年与花婆有些不和,但并无大仇,他为何如此恨我?

  她却不知花蝶梦已经被她的徒弟吉文瑶以她独门暗器“五羊针”,暗算而毙命了。

  刁玉婵冷笑连连,说道:“骆江元!你胆子太大了,刁玉婵三字,数十年来就无人敢这么叫过!你自恃是花蝶梦的徒弟,就敢小看我五羊婆!”

  江元却是不耐烦再听她说下去,断喝道:“你不用说了,我们手下解决!”

  五羊婆见江元对自己竟然丝毫不惧,心中也颇佩服他这份胆子,忖道:这骆江元倒是久听传闻,莫非他真得到了花婆的全部真传,与花婆不相上下么?

  五羊婆想到这里,不禁向江元望了两眼,只见江元俊目圆睁,目光虽然惊人,可是却有些晦暗之色,心中不禁一动,忖道:看这孩子武功果然奇高,只是面有倦色,分明有剧毒在内,莫非他感觉不出来么?

  江元见她只是打量自己,久久不说话,当下催道:“快!你在想什么?”

  五羊婆含笑点头,她虽然年逾花甲,可是昔日的姿色仍然略存。

  她缓缓地,用着很是低细的声音说道:“好的!与我动手倒也不难,不过须依我两件事!”

  江元及百里彤不禁奇怪起来,百里彤笑道:“怎么,与你动手还有什么规矩吗?你且说来听听看。”

  五羊婆秀目一瞪,说道:“孩子!我大你三倍以上,与我说话不可过分放肆……第一件,快把我不孝的徒儿叫来!”

  百里彤及江元都知道她说的是文瑶,江元立时也把目光投在百里彤身上,想听听文瑶的下落。百里彤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文瑶已不在这儿,她走了有半个月了?”

  五羊婆双眉一竖,问道:“这话可当真?你若骗我的话……”

  百里彤恼怒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骗你作甚?文瑶与我只不过是朋友之交,她不在这里,这又有什么可怪的?”

  五羊婆点点头,说道:“你这么说就不错了……奇怪,这丫头跑到哪儿去了?我与她讲好的呀!”

  江元见五羊婆猜起文瑶的行踪来,不禁又笑又气,打断了她的话道:“好了!这是你们的家事,快把第二件事说来!”

  五羊婆瞪了江元一眼,接着说道:“我十数年来,未曾与小一辈的动手,今天看样子是要破一次例,你们一个是瞎仙花婆婆的衣钵传人,另一个是马百里的爱子……”

  江元及百里彤均不耐烦地对望了一眼,忖道:到底是女人,废话真多!

  五羊婆停歇一了下,又接着说道:“所以今天破格,与你们动手,传出去也是你们的光荣;不过,要想与我五羊婆动手的话,却要先让我看一看你们的功力如何?如果差得太远,那么还是不动手的好,你们二人的意见如何?”

  江元及百里彤,均不太明白她言中之意,闻言一齐问道:“但凭于你!你说,怎么考验均可!”

  五羊婆向四下望了一阵,说道:“我们且到走廊上再说!”

  江元及百里彤站起了身子,随在五羊婆身后,跨出了正厅。

  五羊婆站在走廊上,双目望天,一言不发。

  百里彤看了她一阵,不解地道:“你倒是快呀!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雪已停,可是气候更寒,那些浮雪,都冻成了坚冰,一些也不融化。

  五羊婆倒背着手,在院中散步,她踏在坚冰之上,不停地徘徊着,像是在欣赏雪夜景色一般。

  江元及百里彤二人也不再催促她了,站在一旁静静地观望着,心中却在不停地猜度着:五羊婆到底在想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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