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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别指!”姓帅的赶忙压住了她的手,又为小鹤机灵地抽了出去。

  “对啦!”他说:“他是干什么的?”

  小鹤说:“你是问杨大爷?”

  “他姓杨?”姓帅的脸上带着怀疑:“你没弄错?我是说……他真的姓杨?”

  “当然没错。”小鹤说:“杨大爷是干绸缎生意的,买卖可大啦,有钱着呢?”

  姓帅的“嗯!”了一声,半天没有吭气儿。

  “咦——帅大爷!”小鹤好奇地问:“你问他干嘛呀?你们认识?”

  姓帅的说:“你就别问了,姑娘——你帮我个忙,把这姓杨的在扬州的地方摸清楚了,告诉我——”

  嘴里说着,手势前送,又是一锭银子送了过来,小鹤照收不误,一时眉开眼笑。

  “那还不简单?我现在就告诉你。”

  “啊——你已知道了?”

  小鹤点点头,小声地说:“城南有一家福庆坊绸缎庄,你可知道?”

  姓帅的愣了一下,说:“当然知道,怎么,这个姓杨的竟住在那里?”

  “对啦——他们是亲威……杨大爷每一回去苏州都住在那里!”

  “你没有弄错?”

  “当然不错!不信你现在就问他去?”

  “不不不……”姓帅的冷冷地说:“他到底姓不姓杨,回头我们就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跟他说,而且,我还要提醒你,这个人你还是少接近的好。”

  徐小鹤一脸迷惘,莫名其妙的样子。

  姓帅的哼了一声,笑了笑,站起来说:“没事儿——”又拍拍她的肩说:“相好的,咱们苏州见了!”便自晃晃悠悠地往一边去了。

  公子锦在船上转了一圈儿,着实地注意了一下,徐小鹤曾说共有三个人在盯着自己,可是除了那个抽烟的老头以及方才与小鹤说话的那个马脸汉子之外,那第三个人到底在哪里?着实令他大感纳闷,看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头绪,待要向徐小鹤暗中打听,却不想目光望处,小鹤已离开座位,又复与那个马脸汉子凑在一块,不时指点口上谈个不休。旁人眼里自当是“婊子无情”,只以为徐小鹤这个妓女,在忽然搭上了马脸汉子这个新客人之后,立刻把公子锦这个老相好甩开一边,却也在情理之中。

  此行公子锦使命重大,决计不能出任何差错,原来还有些担心自己人单势狐,万一遇见了强敌,或是众寡悬殊,有些力不从心,难得中途出现了徐小鹤,凭她的机智聪明,总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倒是始料非及。

  倚着船桅柱子,耳听着帆橹的欸乃声,虽说是日上三竿,却是就着和煦江风,丝毫也不觉得炎热,算计着还有些时候才可到达,公子锦干脆摒除杂念,闭上眼睛打上一个盹儿。

  一阵哄笑声,却又把他由梦里惊醒。

  渡船上人声嘈杂,爆笑如雷,原来是船途无聊,几个脚夫为打发时间,竟自摔起跤来。

  一个黑壮的胖子,脱光了上身,只着一条短裤,胸脯上全是黑毛,正与两个骡夫扭在一团,虽是以一敌二,却毫无败象,反因力大无穷,把对方两个骡夫屡屡摔倒在船板上,发出沉重的砰砰声响,引逗着全船旅客不时爆发出叫好欢笑声音,热闹得紧。

  公子锦转个身子,半倚船桅,还想继续再打个盹儿,目光掠处,却接触到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分明直逼眼帘,就在面前。一惊之下,忙自坐好了身子,顿时睡意全消。

  “相公爷可要买花?白兰花,香啊——”

  嘴里说着,这婆子面带笑容,把一束串好的白兰花,直送到公子锦面前。

  一阵扑鼻清香,随着那婆子手中白兰花直袭过来,香得离奇,几令人不堪承受。公子锦心里一动,本能地即时闭住呼吸,同时右掌猝起,顺势以拒说:“干什么?”

  老婆婆几乎站立不住,身子一晃,几乎坐了下来。

  “哟!”

  似乎是吃惊不小,老婆婆睁大了眼睛望着公子锦,半天才回复笑脸道:“相公爷,买一把花吧!”

  公子锦摇摇头,不悦地道:“不要,不要,哪有男人家买花的?”

  老婆婆咧嘴笑说:“买了给那位姑娘戴啊!”说着,向那边的徐小鹤看了一眼,原来二人先时的邂逅,打情骂俏,大家都看见了。

  这么一说,公子锦倒不得不多看上这婆子几眼了。

  实在是毫不起眼的一副卖相,总有六十好几近七十岁的年纪了,一件黑夏布褂子,挽着两只袖子,露出黑瘦黑瘦的一双胳臂,一头白发,乱草似地蓬着,身子既高又瘦,看上去却很硬朗。

  这样的一个人,原是极其寻常。却因为公子锦心里机警,却也另有所见。

  公子锦抬头再次打量对方,不期然便与这婆子的一对眸子迎在了一块——那却是震人心神的一霎。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卖花婆婆,竟然会凝聚着如此内烁力的目神,这一点,公子锦凭着自己精湛的内功,几乎一眼即可断定——

  “是了,就是她了!”

  现在他几乎可以完全断定,暗中监视自己的那第三个人就是她了。

  也就在他忽然有些警觉的同时,一阵头晕目眩,使他几乎难以自持,随即使他顿时有所明悟,虽然他一上来千般小心仔细,亦不禁为对方所乘,百密一疏地着了对方的道儿。

  那意思也就是说,对方婆子对自己弄了鬼——那一束白兰花里,必然埋设有诡诈勾当,多半是慑人心魄的迷幻薰香,使之混淆花香之内,使人淬然无防,一嗅之下,便着了道儿。

  公子锦有此一悟,心知不妙,却不欲让对方婆子看出端倪,一面举手挥动,让对方走开,却把视线转向一边,不再向婆子多看一眼。

  这一霎,公子锦调聚真神,提吸丹田,强自镇定,不使真力溃散,却是先时一嗅之下所中的“花毒”,极为强烈,虽然至微,却是花性强烈,几乎难以自恃,当场昏厥。

  他心里明白,自己此刻虽未昏厥,当场不省人事,却也仅此而已,事实上全身疲软,举手不能,此时此刻若是对方老妇人甚或任何一人意欲加害自己,都简单之至,毫无对抗之可能。

  卖花老婆婆似乎对于公子锦的未曾昏迷大惑不解,一副芒然不解神态,忽地身子一转,绕到了公子锦正面身前,睁着一双三角眼,目不转睛地向他看着。

  “相公爷……你怎么啦?病了?”

  说时脚步移动,试探着已逼近到公子锦身前站定,公子锦其时已完全确定,对方这个卖花的老婆婆必将不利于己,只是他此刻除了能虚张声势地睁着一双眼睛,表示他并没有昏迷之外,其它一无可为。

  老婆婆似乎已由对方呆滞的面部表情里看出了所以,登时胆力大增。

  这时全船旅客,为现场的摔跤角力所吸引,爆笑叫好之声,不绝于耳,谁也不曾注意到船角一隅,发生在公子锦身上的细小琐事。

  卖花婆子嘴里怪笑着,俯身而近,就着公子锦耳边说:“相公爷,你这是怎么啦?”

  嘴里说着,这婆子竟自探手向公子锦怀内摸去——却是就在这一霎,一缕细小的尖锐破空声直袭她脑后,力道之尖锐犀利,使这婆子不敢等闲视之,嘴里“啊”了一声,身子霍地向左侧方一个打转,疾若旋风般闪了开来。

  那是一枚极为细小的竹签,或是人们用来剔牙的牙签吧!即使留神细看也难以看清。卖花婆子自非等闲人物,一望之下即知道,对方发射暗器的这个人,必然具有非常杰出的身手,设非有极为精纯的内功造诣,万万难以施之于如此细小草芥物什,即所谓“落叶飞花,伤人于百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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