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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第七章

  云飘飘真是一个男人?

  “冷玉仙子”丁云裳一语释疑说:“他的的确确是个男人,但是,多数时候他却喜欢以女人的姿态出现,你说你见过他,是不是指的武夷山的那一次?”

  公子锦点头称是,对于丁云裳的凡事料定、未卜先知着实佩服。

  “那就对了。”丁云裳说:“那一次他是以女人姿态出现的,还有的时候,他喜欢乔装成一个老人,所以云贵川藏一带的武林中朋友,又多盛传他是一个老人,这就更加添了他的神秘性了。”

  公子锦原已有告辞之意,听到这里竟是走不动了,实在是这个人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不由不一探究竟。

  太多的“为什么?”等待着丁云裳的解答。

  “你觉得奇怪么?”丁云裳说:“其实这个人风度翩翩,虽然年华老大,由于他保养得体,看上去一点也不老……还有一点,这个人天生没有胡子,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触发了他常常喜欢去乔扮一个女人的用心……”

  太奇妙了。

  丁云裳说:“他武功高强,更因为早年随师练功,出身崆峒、无极二门,这两派的武功都以高异著称,难得他质禀过人,年纪轻轻即学兼二家之长,后经他独立见解,发展出独树一帜的‘七随’身法,这门功夫太奇特了,因以奠定了他今日领袖黑道武林的基础。”

  公子锦道:“太可惜了,其实以他如此高深功力成就,大可行侠仗义,有一番轰轰烈烈作为,又何故自暴自弃,厕身黑道,未免令人不解……”

  丁云裳微微一笑:“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性情想法,以及对人生的抱负都不一样,你认为行侠仗义,大丈夫当如是,别人的看法并不一定,云飘飘这个人更不这么认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观察他,他这个人野心极大,行为乖张到了极点,常常做些令别人莫名其妙的事,至于是非好坏,在他那里可就是一千个说不清楚了。”

  公子锦道:“您这么说,这个人岂不是不分善恶好歹了?”

  丁云裳道:“那要看怎么说了,总之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世之道,这一点日后你就会体验到……铁马门在武林中虽然夙评不好,却也不曾有过大恶,这一次的事情,铁马门的介入,不问可知他们为的是什么了。”

  “为什么?”公子锦问。

  “钱!”丁云裳冷冷说道:“除了钱,再没有别的事情吸引得了他。”

  “钱?”公子锦不胜惊讶地道:“什么钱?难道他也相信外面传说的那些话?说是有大批宝藏……”

  “难道不是真的?”

  “……”公子锦真的怔住了。

  平心而论,有关这批宝藏的传说,他还真不知情。盖因为天南堡行事,极是谨慎,且是各有专司,设非负责承办,负有任务,谁也不知道,公子锦即使与此有关,在指令未下达之前,仍然是昧于无知。是以聆听之下,一时无言置答。

  丁云裳见他模样,心里也就明了。

  “这也难怪,你们天南堡最喜故作神秘,这件事外面都已传开,你这当事人竟然还蒙在鼓里,不过,我想,你也就要知道了……”

  燕子姑娘惊讶地道:“这么说,这个老怪物这一次一定会出来了。”

  “也不一定……”丁云裳说:“我知道‘神眼木三’已经来了,这个人相当厉害,手狠心毒,云飘飘对于他是十分器重的,我看这次劫宝的事,多半由他负全责指挥一切。”

  “可是我们这边的人更多。”燕子姑娘说:“更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神眼木三他难道敢跟您公然为敌?我看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丁云裳冷冷说:“那你是太小看他了。”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原来是无意插手管这件闲事的,而由于你的介入……使我终不能置身事外,现在再想抽身也已无及,只希望云飘飘能即时觉悟,悬崖勒马……要不然……一场火并之下,可真是不堪设想……”

  燕子姑娘说:“娘,外面曾传说,云飘飘一生最忌讳三个人,好像您是其中之一,可是真的?又为了什么?”

  丁云裳微微一笑,摇摇头道:“真不知道这些谣言传说是怎么来的。就像刚才他说的什么‘海内七隐’一样,让人无从追溯,漫无边际……”

  “那么,为什么有一次您告诉我说,就是因为您在岳阳,所以铁马门的势力,永远也不会伸向三湘——嗯!这可是您亲口告诉我的!还想赖?”

  燕子姑娘得意的地把这位“义母”看着。她们之间显得这么随和融洽,旁观的公子锦好生羡煞。

  “你这孩子……”丁云裳向一旁的公子锦看了一眼,微似脸红地含笑道:“别听她胡说,我真要有这么大的威风就好了……我看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公子锦这才记起,匆匆站起告辞。

  丁云裳转向燕子姑娘道:“你就送你公大哥一程吧,记住,不管中途发现了什么,都不许你惹事,记住了。”

  燕子姑娘笑应了一声,便与公子锦步出草舍。

  夜风瑟瑟,外面竟然有了点儿寒意,月色下所见清晰,尤其是远处江水,一泻如箭,亮如匹练。大地沉寂,万籁无声,偶然传过来几声夜犬的氏吠,声如狼嚎,更增加了夜的阴森与神秘。

  二人并肩月下,连灯笼也没有——却是燕子姑娘身上的一袭薄缎长帔,在月色里闪烁有光,衬着她亭亭玉立的身材,真有“仙女”的神采,二人比肩漫步,直似有出尘之感。眼前一片竹影婆娑,公子锦站住抱拳道:“不劳姑娘多送,这就告辞了。”

  燕子姑娘娇哼一声,站住道:“你怎么走?山路不通,只有水路,这么晚了,你到哪里雇船去?”

  公子锦怔了一怔:“那……”

  “所以你就跟我走。”燕子姑娘近瞧着他道:“以后咱们少不了还要多联系,你就别客气啦。”

  公子锦抱拳说:“那就有僭了,只是又到哪里雇船去?”

  “雇什么船?咱们自己就有。”

  说时她身子微偏,即闪身竹林。随即像她义母丁云裳那般施展出上乘轻功,踩步云朵样地快速轻飘,直向江边行进。

  公子锦亦即施展出师授“陆地飞腾”之术,乃与燕子姑娘同行并进,看似不疾不徐,仍能比肩共话。

  “你的轻功不错!”燕子姑娘眼角睨着他说:“麻四叔说你的功夫比我强,看来像是不假,不过……找一天咱们过过手,看看到底谁行。”

  公子锦谦虚笑道:“我哪里是姑娘的对手,你就别让我出丑丢脸吧。”

  忽然,燕子姑娘停下了脚步,打量着他“哼”了一声,脸上似笑又嗔——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越叫你不客气,你越谦虚,怎么着,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不成?”

  公子锦嘻笑道:“不敢!”

  话声出口,心里已有了预感,怕是对方要向自己出手。果然不错,一念未已,燕子姑娘已娇笑道:“看打!”

  她身子蓦地向前一欺,右手骈中食二指,直向着他前胸点来,果然是大家出手,指尖未及,先就有一股尖锐指风,剑也似的锋利,直刺而前。

  公子锦心中有备,凹腹吸胸的向后一收,恰到好处地便自消除了对方指尖上凌人的气机,紧接着身形一转,已飘身三尺以外,动静舒徐,一些儿也不着搏斗气息,即所谓“雷霆万钧,冰雪一片”俨然莫测高深,诚然大家身手了。

  燕子姑娘肩势一沉,原待趁势而前,忽然却又收住身子,微微笑道:“很高明,看来麻四叔的话不错,果然不寻常,今天晚上不是时候,等这件事情办完了以后,我们再比比,咱们走吧。”

  公子锦抱拳一笑,也不多说。

  二人继续前行。

  “有句话向姑娘当面请教……”公子锦说:“燕子姑娘——这称呼只是你的艺名,而你的本来姓氏……”

  “我姓杜——杜鹃花的杜,名字吗——暂时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

  说着她站下来,偏过脸打量着公子锦,月色疏影里,无限娇媚美丽。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谜,像是我的来历呀,为什么会在船上卖唱啦……等等,是不是?其实……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想知道……”

  公子锦摇摇头说:“姑娘错了,我可没有这个念头,事实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你目前工作的重要,这也应该就是你为什么要委屈卖唱的理由,别的我也不想多问……这就够了。”

  燕子姑娘笑着点头道:“你这个人……倒是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以后倒要好好认识你一下……唷……可是真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着左右顾盼了一下,识定一个方向快速奔去,她轻功既佳,倏起倏落,一霎间已来到一处所在——月色里但见这附近杂草蔓生,淙淙流水声直充耳鼓,其时已来到江边。

  燕子姑娘纵身一处,举脚踢了一下道:“喏,船在这里。”

  杂草丛中露出船底一脊,敢情这里面藏有一只小船。

  公子锦纵身面前道:“我来。”随即轻而易举把小船举起当空。

  那是一艘两头翘起的蚱蜢小舟,舟身既窄,看起来顶多能挤下三个人,再多可就不行了。

  舟身极轻,连同置于舟内的双桨,携行起来俱称轻便,好在江边就在眼前不远。

  把小船放在水边,燕子姑娘笑说:“抓紧着点儿,小心被水冲跑了,这船只有我能使,换上你可就不灵了,上来吧!”

  说完,莲足轻点,已踩上船头,姿态绝妙,一如月下仙子。

  公子锦点头道:“那就偏劳了。”

  当下提定真气,随即登舟坐好,小船打了个转儿,顺流而下。

  燕子姑娘紧挨着公子锦坐好,拿起一只长桨说:“划船好像绣花,要手下轻灵!”略略一点,船头即朝左侧,再一点即归向中流。看得公子锦好生钦佩,不禁一时手痒,也学样插桨水中。

  却不知这看来极容易的事情,偏偏也出差错,只听得轰隆一声,小小船身就像是触到了礁石一般,一声大震之后,向右一偏,几乎为之倾翻。

  公子锦“啊!”了一声,吓了一大跳。所幸一旁的燕子姑娘眼明手快,即时抡起桨一偏一正,劈啪两声,即行把船稳住。

  却是先时那一震余威未了,激荡起一片水花,弄了二人满身满脸都是。

  公子锦“哈哈!”笑了两声,转向燕子姑娘抱拳道:“佩服——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子姑娘一手拿桨,一手在脸上揩拭,笑向公子锦嗔道:“还说呢,差一点翻了船,我不是跟你说了吧,这船只有我一个人使得,别人无论你功夫再好,也休能划动,你不信,现在可好……真是……咱们都成了落汤鸡了!”说时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公子锦擦着脸上的水,再看燕子姑娘比自己更狼狈,头发都湿了,一时好生过意不去,想要帮对方擦拭,却又不便。

  好在对方姑娘并不介意,反倒笑得开心,一面偏过身子,把一头被水打湿的长发,像拧手巾把儿那样地拧水。

  “还真凉快……好舒服……”她说:“真恨不能跳下去洗个痛快,那才过瘾。”

  公子锦自己也童心未涡,燕子姑娘这番话亦说明她的稚气未褪,一霎间倒像是回到了童年孩提岁月,一番说笑无形中拉近了彼此距离,倒像是多年老友重逢,语多投缘。

  “怪事!”公子锦不解道:“我从小就喜欢划船,这船上你弄了些什么手脚?怎么会这么奇怪……”

  燕子姑娘被逗得笑了起来。

  “当然啦——不弄点手脚还行?”她笑得好开心:“你知道吧,这船只有我能用,要不然我岂敢随便放在江边?过去曾有两次被人偷去了,结果偷船的人差一点被淹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偷了。其实只是一点小技巧,学会了就很简单,住在这个地方,自己要没有一条船,行动起来就太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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