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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道人哈哈大笑,扬声四野道:“无相老儿,道爷知道你就在附近不肯出来,却拿这头畜牲耍劳什子花枪。今天道爷就给点厉害你瞧瞧,再不出来,你这匹素来爱若性命、形影不离的小毛驴,可就保不住,要命丧梅园了。”

  沈雁容登时一惊,这才知道,敢情那头小毛驴儿,原来被道人隔空点了穴道,或者是施展了什么禁制。

  道人嘴里笑着,手指连连向着那头毛驴挥动。

  每指一下,那头小毛驴必将全身一阵子战抖,声音虽是被禁住了,可是却有一种闷哑的嘶鸣之声,发自喉间,那种形象,看在眼中的确是惨不忍睹。

  黄衣道人却似一下子抓住了窍门,自信对对方有了有力的威胁,一时哈哈大笑。

  “无相老儿。”

  他大声道:“我这‘小千刀’的手法,你是知道的,要不要我先拿你的爱驴开刀?”

  说话时,一双眸子四下张望着。

  想是这一招没有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黄衣人霍地大怒道:“好吧,老儿,看来这头畜牲你是不想要了,我就宰了它,弄下山到马驼子店里,来个风干辣驴肉吃了!”

  说到这里,两只手一搓一扬,正待向着那头受禁制的小毛驴身上虚按下去。

  蓦地,岭涧间刮起了一片旋风。

  风势一转,卷起了一天的白雪。

  那片白雪乍起时,像是一层薄薄的白纱帐子,又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罩子,不偏不倚地向着那头饱受禁制的小毛驴身上罩了下去。

  顿时间,黑色的驴身子,像染了一层白粉般的雪花,怪异的是,那头毛驴子的禁制,就在这层白雪的覆罩之下,突然之间被解开了穴道。

  刹时间,它活蹦乱跳地嘶叫着,向梅林之内狂奔而去。

  黄衣道人先是一怔,遂即大怒,目光一转,道:“什么人?”

  四野肃然,除了有些风涛声外,看不出有何异状。

  道人狂笑一声道:“无相老儿,我料定了你就在这里,果然不错。你我三十年前黄山谷的那档子事还没有解决,道爷言而有信,说来就来,怎么来了之后,你这老儿藏头缩尾,算是怎么回事?”

  山野无声,加以道人嗓门又大,这几句话说得四山齐应,余音回荡。

  如果梅园内有人,万万是不会听不见的。

  果然,就在他的话声方一落下的当儿,就听得一人用着极其轻松悦耳的笑声发话道:“黄衣道兄,贫道在此候你多时了,你自己有眼无珠,又怨得谁来?”

  声音分明就在眼前。

  可是在声音未出之前,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而在声音发出之后,任何人却又觉出,那人不过是近在咫尺之间。

  原来是梅园之内,各色梅树何止万千,如非特别注意其中一株,很容易目光错乱。

  现在寻声望去,霍然才见就在梅园正中一棵较矮的梅树之下,跌坐着一个身着苍衣,发束金箍的散发中年修士。

  这人由年岁上看去,大概不超过五十岁,清癯的一张瘦脸,长眉、秀目、隆鼻、白肤。

  一眼看上去,即知是一个素行有德之士。

  由于他身上那一袭肥大的苍衣,其色泽纹路,看上去简直就和身后那株矮粗老梅树的树皮一般无二,是以如非特别注意地去看,简直是认他不出。

  散发修士跌坐在一块白色石板之上,石板上尚置有一只矮小的炉子。

  这时,炉火正旺,其上置着一把茶壶,壶水已开,由壶口内,袅袅地冒着白气。

  只是这些混淆在原本就飘散着的一层雪雾里,丝毫也不显著!

  莫怪乎,他不出声发话,谁也不会注意到有他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这人一入痛禅等三人眼中,沈海月顿时就认出了对方正是海内外有籍可考的十七位奇人之一的无相居士,他也正是自己此一行所要来找寻的异人。

  无相居士花下烹茶,一副倏然自得样子,似乎眼睛里并未把那黄衣道人看在眼中。

  相反的,黄衣道人一眼看见了无相居上,登时无名之火高升六丈。

  他大吼一声道:“无相老儿,谁不知道你这一套障眼法儿,道爷只当你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上来看重于你,想不到你竟然用这般雕虫小技来消遣我,真正是岂有此理!”

  说到这里连声冷笑着道:“别人怕了你,我宫云飞岂能怕了你吗?”

  无相居士一笑道:“道兄你说哪里话来,你我当年不过是一件小小误会,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必这般认真?贫道自来白金顶后,早已不问外事。”

  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把脸侧面一偏,视向沈海月等三人藏身之处看,声音放大了道:“就是有人千里跋涉来找我,也只怕请我不动。一些江湖人物,每每挟技寻仇,却也要拉上我一把,道兄请想,你我当年修为不易,岂能为了一些不相干的外事,坏了自家处世的规矩。道兄,你说是也不是?”

  沈海月等三人听得登时一惊,三人面面相睹,不发一语。很明显的,无相居土这番话,明面上是向黄衣道长所说,其实却像是冲着沈海月等三人而发。

  三人虽是听得心里发凉,到底还是个心里的闷葫芦一时解它不开。

  反之,那黄衣道人却听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只当无相居士是有意拿话来逗自己开心。

  只见他把那张黄脸一沉道:“道爷听不懂你这番高论,今日我来这里为的是一践当年之约。事隔三十年,居士你倒也是个信人,居然还在此梅园相候,贫道知悉你‘玄都’剑术已有了九成火候,今日就是专为讨教你剑术来的。”

  言下就要出手,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无相居士冷冷一哂通:“道兄也是多年修为之人,竟还这等的毛躁,不知千日面壁,内熬剑炁之不易……”

  说到这里,目光又向沈氏父女等处扬脸冷笑,道:“只为一时逞能,毁了多年的剑基,实在是至愚至下之至!到那个时候,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摘星堡主沈海月听在耳中,更似当头一声棒喝。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明显了,沈海月就是再傻也没有听不懂的道理。

  他想起自己苦心潜习三年,方始初成的一点剑基,果真正如居士所言,只为逞一时之能,想不到激来了尉迟青幽那等厉害的大敌,以至于剑毁人伤。若非对方还存下了一点仁心,保全了自己的根本基础,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他原本已是十分委屈,此刻再听无相居士这等用话一激,更不禁触到了伤怀,登时轻叹一声,垂下头来。

  痛禅和尚却与他抱持着不同的看法。

  在他的看法里,像无相居士这等奇人,平素要想见上一面,真个是难以登天,既然见了面,绝非是无缘之人。休看他口头上说得那般无情硬朗,真正事到临头上,绝不可能真的就抖手不问。

  所以他心里笃定得很。

  至于沈雁容却又是一番想法了,对于眼前即将展开的这一场争斗,她实在渴望得很!因为她知道当前的两个人,并非是一般武林中人物,而是自己仅听传说,从来未曾亲眼见过的剑侠人物——也就是同于大雪山尉迟兄妹那等奇特的人物。

  她的心激动极了,巴不得一看究竟。

  无相居士话声一敛,目光转向黄衣道人道:“道兄,贫道自问当年对你已仁至义尽,并无是非可言,再者我等修道术士,不久大劫将至,道兄你又何必一再以武相逼。贫道对未来四九天劫尚没有逃过的把握,莫非道兄就这等有恃无恐,你若煮豆燃箕,自我相伤?道兄,贫道所说句句属实,尚请三思而行!”

  这番话出之德高望众的无相居士之口,实在是很应该有说服之力了。

  奈何那黄衣道人,今日之来,实在是抱有极大私心而来,你道为何?

  原来道人乃黄山“飞雷涧”之炼士,本名官云飞,人称“黄衣道长”,平素为人尚不算坏,加以辟山练剑数十年,已有相当功力。

  只为黄山“飞雷涧”有一修为千年之老猬,原已成了气候,那老猬自以异类修为,必遭天怨,是以每每于雷雨之夜托护于“飞雷涧”,冀图以黄衣道长为庇护。

  “黄衣道长”宫云飞先还不知,后来日久渐渐生疑,查出本末。

  宫云飞自知老猬托庇之后,不禁动了一念贪心,他知道这类千年刺猬,修炼不易,既能历经千载,必有成形之内丹。

  这类异类修炼的丹元,对于修道术士,大是有益,由是乃对那只老猬种下了深心。

  事情是活该出事。

  那一夕正逢惊蛰之日,黄山“飞雷涧”雷雨交加,风狂雨暴,加以山洪暴发,其势惊人已极!

  宫云飞事先就布下了陷阱,先在其炼室之前,布下了一个镇压风雨雷电的法坛,引诱老猬前来自投。随后,他另外在坛外布下了一个“五极生死阵”,自己坐镇暗处,静等着老猬自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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