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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那人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是异常的冷,不容你违抗他的意思。

  胡子玉长叹了一声,摇摇头道:“世事变迁,太离奇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那人问道:“梁仲举老先生是谁杀的?”

  “是谭先生……和我。”

  “谁下的手?”

  “谭先生。”

  “你呢?”

  “我不曾直接下手,但是……唉!我也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是你的计划?”

  “也可以这么说吧!”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人声音显得很激动地说道:“梁先生与你们有深仇?”

  “没有——没有——”胡子王频频地摇着头:“纯粹是商场上的手段。”

  “什么叫商场上的手段?”

  “那梁仲举家大业大,做生意太独占了,不容许外人插入——”

  说到这里,胡子玉微微顿了一下,道:“那时我与谭先生方自打入皮货业,梁仲举不但不予扶植,反而百般刁难,处处以大吃小……”

  “原来如此!”那人冷冷地一哼,说道:“这么一来,你们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可是?”

  胡子玉苦笑了一下,道:“非但是不好做,简直无法维持!”

  “后来呢?”

  “唉!”胡子玉咬了一下牙齿,道:“那时,我与谭先生新入皮业界,开始只是做皮货供应商,渐渐摸清了行路,想转营皮货店。想不到,梁仲举以其压倒性的大势力,联合各界,一致杯葛,致使我们那家皮货行开张不及半年,就匆匆倒闭了!”

  “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好!”那人冷冷地道:“你再说下去!”

  胡子玉二十年从来不曾启口的话,一旦说开了,想要停止也是不能,一时滔滔不住,有问必答。

  胡子玉道:“我与谭大哥迫于生存,因衔恨梁仲举做生意的独霸,才不得不下此毒手。”

  “怎么下的手?”

  又是一声轻轻地叹息,稍稍停了一会儿——

  “是这样的。”胡子玉说道:“那梁仲举新买了一辆油壁车,又新纳了一房宠妾……”

  “是荷姑吧?”

  “咦——”胡子玉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不必多问,你说下去就是了!”

  胡子玉道:“不错,是荷姑……梁仲举对那个荷姑,百般的宠爱……那时候,时逢盛夏,梁仲举每晚必偕荷姑,乘彩车至郊外乘凉游玩。”

  顿了一下,胡子玉仰天想了一阵。时间太久了,也许他有点模糊了,但是,到底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他是不会忘记的。

  “……那一夜,谭先生和我事先乔装为他家的车夫与跟班的……在他出门以前,先下手杀了车夫和那个叫‘周福’的跟班的,我二人就冒充是他们两个。”

  “那位梁老先生莫非是瞎子不成?”

  “姓梁的出门就往车子里钻,根本不注意坐在车前座上的车夫和跟班。”

  “荷姑可曾同去?”

  “同去了!”胡子玉道,“俟他二人上了车,姓梁的吩咐去燕子矶。”

  他脸上带出了一片狞笑,并无丝毫仟悔的表情。

  “——谭先生做事最称利落,事前事后,一向是不露出一些痕迹。就这样,在车行燕子矶的途中,下手杀了梁仲举和那个女人。”

  “就只这么容易?”

  “就是这样容易!”

  胡子玉与那人已十分接近了,可是他却无从看见他的脸。

  他已经是个瞎子——这一个崭新的印象,不时地刺激着他,使他每当冀图着要看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新的刺痛。

  现在他感觉到那个人又在冷笑了。

  那人的武功,刚刚他已经领教过了,除非万不得已,在那人要取自己的性命时,他不会再蠢到向对方出手。

  “一派胡言!”那人用比冰还冷的声音道:“说了半天,你始终隐瞒着两件最大的事实!”

  “我什么也……没有隐瞒!”胡子玉声音已经显出了他的内怯。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梁老先生没有武功么?”

  “这……”

  “据我所知,”那人道,“梁氏昆仲,虽是驰名商界的闻人,事实上却是得自青城派嫡传的高手,以你和谭雁翎那时的武功,就是两个人联手,只怕也绝非梁仲举的敌手!”

  胡子玉用力挤了一下两个血窟窿的眼睛,好似在惊异对方的无所不知。

  “是……的!他确是有武功!”

  “以他之武功,是不可能死于谭雁翎之手的,否则,你和谭雁翎何须费这么大的事还要乔装车夫跟班?这件事不是很明显么!”

  胡子玉默默地点点头,没有吭气,不吭气就等于默认了。

  那人又道:“还有,那个荷姑也没有死,对不对?”

  胡子玉怔了一下,也没有吭声。

  当然也等于承认了。

  “那位梁老先生死于谭雁翎的乾元掌下是不错的,但是,是在意识迷失之后才遭的毒手,对也不对?”

  胡子玉几乎紧张得要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那不关紧要,我只问是也不是?”

  “确是如此!”到了这个时候,胡子玉真是有一句说一句了——

  “那是因为他事先饮下了‘蛇骨散’,一旦发作,遍体酥软,就只有等死之一途了!”

  “梁老先生何至于如此糊涂?以他素日之精明,怎会犯下这等疏忽大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那人一只手用力搭在了胡子玉的肩上,由他掌心之内,传出了令人不可抗拒的一股热气流。

  这股气流在刚一和胡子玉全身接触的当儿,胡子玉全身一震,只痛得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必如此——”胡子玉痛得脸色发白地道:“我一切照说,只求你答允一件事!”

  “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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